《穿越民国之努力加餐饭》糖豆女巫

30、认亲（中）修文

　　沈阳，大帅府邸。

　　书房里王启山将一叠报纸扔在桌子上，对着最亲近的下属张全铭咆哮：“一帮废物，连个病秧子都看不住，让他跑出去给我出去丢这么大人。”

　　张全铭被训斥的一脑门子汉，事关大帅的家事，他一句话不敢回，只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帅，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王启山冷笑：“善后？这天底下重名重姓的多着呢，难道是个爹叫王启山的儿子我都认？你立刻给我发通告，就说老二精神不稳定，有癔症，他说的话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是石氏也没认吗，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认，这些报纸乱写就是诽谤，这种无凭无据的小报就该彻底查封，也清一清言论，以正视听。”

　　张全铭看了看那一摞报纸，《申报》，《大公报》.......别说他们现在已经退居东北，就是当年叱咤北国十三省的时候，这些报纸也动不得，只好又抹了一把汗，斟酌着道：“二公子如今被山东省主席杜卫平奉为上宾，在灵岩寺专修佛法，听说甚得印通大师的喜欢，印通大师还说二公子天生慧根，我们说他得癔症，恐怕无人肯信啊。”

　　王启山纵不信佛，也知道这位印通法师的大名，他出家前是“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名士张叔曾，后皈依佛法，苦心向佛，在佛教徒中有很高的威望，自己那个孽障竟然能得他青眼，王启山把桌子拍的震山响：“混蛋，孽障，他这是要气死我，好好地大家公子，跑去修什么佛法，跟他娘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是你把他从小丢在寺庙里长大的好嘛？张全铭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帅，石夫人如今虽然没有松口，但是您大哥和二哥已经认了二公子，当年的事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您就是想瞒也瞒不过，况且如今大公子北塔山一役，海内扬名，认下他对您也没什么坏处啊。”

　　王启山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心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我离家二十年，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恐怕在他们心里，我早已是个死人，情分俱无，相认何益？”

　　“可毕竟骨肉至亲......”

　　骨肉至亲啊，王启山离家的时候王延让不过六岁，总角小儿，如今都长大成可以开疆辟土的雄鹰了，这个儿子本该是他的骄傲，可是，从当初他做了那个选择起，就注定与这个儿子的缘分断了，王启山想起还在病榻上的玉如，二十年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情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还是值得的：“全铭啊，人这一辈子，总是有舍有得的，我这一生，从二十年前离家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对他们母子不起了，不过我从来不后悔，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玉如身体不好，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你就照我的吩咐发一份声明，就说老二密谋造反不成，又造谣诽谤生父，忤逆不孝，大逆不道，我跟他早已断绝父子关系，他所说之事，无凭无据......”

　　“启山，这份声明你不能发。”徐玉如突然推门进来，打断了王启山的话，她脸色苍白，走路虚浮，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王启山心疼的过去扶住她：“大夫不是要你好好休息，怎么这么不听话。”

　　徐玉如指了指桌上的报纸，头条“东北王抛弃妻子二十年，“陆军之鹰”身世大揭秘”黑底大字触目惊心：“你都要千夫所指了，我哪里还能休息的了。”

　　王启山扶了徐玉如在办公桌后面那张真皮椅子上坐下，方道：“玉如，当年之事，你又如何不知，我不是不想回去，实在是没脸回去。”

　　徐玉如露出一个哀戚的笑容：“启山，说到底，当年之事，全是为了我才累你如此，石姐姐要埋怨，也是怨我，与你何干，我知道这些年虽然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挂念他们母子，以前是因为没有契机，如今既然小二已经寻到了，如果还不把他们接回来，又如何堵得天下悠悠众口，这次我做主，一定要把石姐姐接回来，我奉她为大，也要你们父子团圆，还有小二，这孩子对我多有误会，以后有了石姐姐给他做主，想来也可以听话一点，如今你正当用人之际，把老大和小二都找回来，再加上延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启山你的大业指日可成。”

　　这番话说的情深意重，连张全铭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徐夫人深明大义，劝道：“大帅，夫人所言极是，我们战场失利，正需要收复人心，如果任由这件事闹得满城风云，恐怕会于大帅名声有碍，不利于您个人威望。”

　　王启山从二龙山当土匪之时就以义薄云天闻名，靠义气二字才聚拢了手下一帮弟兄，成就如今一番家业，东北百姓提起东北王来谁不骄傲的说一声，咱们当家的才是真爷们。眼下这个真爷们却被爆出抛弃妻子二十年，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百姓们对这个一直崇拜的当家人不可谓不失望，这事如果不拿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来，虽然不至于会动摇王启山在东北的统治，但于他个人在民间的威望的确有损。

　　王启山犹豫了，不过更让他犹豫的还在于另一方面，如果他咬死了不认，不管别人心里如何腹诽，但至少在面子上他还可以保全，可如果他认了，却势必要对二十年来对石氏母子三人不闻不问之事做一个交代，而当年之事，却是说不得的，那岂不更坐实了他抛弃妻子的传言，那还不如不认。

　　徐玉如跟他生活了二十年，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偷偷的攥了丈夫的手：“启山，你只管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你不是没找石姐姐，是我善妒，买通了去找的人，做了一个局骗你，你一直蒙在鼓里，如今事败，我自请下堂......”

　　“别说了，”王启山猛地制止住妻子的话：“这二十年来没有你就没有我王启山的今日，当年少敏之事，就已经对不起你，我说过今生再不负你，如果为了此事要你下堂，我王启山还算什么大丈夫？”

　　徐玉如缓缓流下两行清泪来：“启山，你对我的情义堪比千金，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为了我受千夫所指，我一介女流，善妒善嫉，说出去不过是私德有亏，可你是堂堂东三省的表率，不认亲子，传出去损害的是咱东北的根基，我不要紧，只求我走后你能善待延凯和宝兰。”

　　王启山生平最见不得徐玉如流泪，此时早就心疼不止：“说什么傻话，事情哪就到了这一步，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有我在，就绝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然而事情就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尽管当事人双方都对认亲之事三缄其口，可看热闹的广大人民群众岂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虽然石氏表示东北王跟丈夫只是重名重姓，但亲弟弟当了东北王，王启忠跟王启清岂会放过这样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忙不迭的就把王延绍迎到家里认了亲，还招了一大帮记者代传他们渴盼一家人团圆的心，王启清更是声泪俱下的说自家三弟最是忠孝节义，这二十年不回家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管什么苦衷，自家人都会原谅他，永远等着他回家。

　　一席话把王家人渴盼骨肉团圆的心声说的如泣如诉，不知道感动了多少国人，大家心里已然认定了东北王就是上王庄的那个王启山，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东北王快点出来表态，沈阳大帅府如果不是戒备森严，恐怕早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围个水泄不通，即使每天都有军警拿着钢枪赶人，但也仍然有不少不要命的记者蹲守在警备圈之外，王家出来个买菜的老妈子也得上去问问人家对王家家事的看法，老妈子哪敢说主人的是非，只好一边表示我只是个打酱油的一边拔腿就跑。

　　“打酱油的”一不小心成了这一年的年度流行语，让远在南京的李臣颇解了一把思乡之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老妈子出门可以用打酱油来搪塞记者，可是作为当事人的王家人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王家唯一的小姐王宝兰隔着窗帘看了看等在街上的那些记者，恨得跺脚：“这群死苍蝇，怎么就没完了。”

　　王家的大少爷王延凯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喝红酒，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你就再忍几天吧，等老爷子认了这门亲，就万事大吉了。”

　　王宝兰将哥哥手里的红酒杯子夺下来扔到桌上：“你怎么就不着急，爸爸要是真的认了那个什么“陆军之鹰”，你这个东北军少帅的地位可就不保啦。”

　　王延凯却不以为意：“领兵本就非我所欲也，如今有人替我分担，正好求之不得。”

　　王宝兰觉得跟这个哥哥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气的拿指甲戳他的脑门：“你到底有没有心肝，你要当你的富贵闲人，也得别人给你机会当才行。爸爸要认亲，妈妈可是要顶罪的，如果妈妈被休，这个家里哪还有咱们两个的活路。”

　　王延凯将妹妹的手从自己脑门上捉住：“王宝兰，我说你蠢，你还不信，正好趁着这两天出不得门好好读两天书，看看《孙子兵法》里写的什么叫以退为进。”

　　宝兰还没来得及炸毛，王延凯已经松开她的手，施施然往外走去，只留给她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

　　以退为进？用不着王宝兰看什么《孙子兵法》，不久之后，徐玉如就以亲身实践让女儿知道了这四个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