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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一五八、宫宴之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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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已至深秋,趁着这秋高气爽,沈茹月也对裴凌霜和珠儿格外想念,便向流觞提出在宫中摆宴,邀请诸位朝臣的家眷前来赏菊食蟹。流觞听后,忖到如此也可起到笼络人心的效果,便欣然的应了。
沈茹月便将这秋宴定在了八月十六,即可省得扰了各位朝臣们的合家团圆,月色却也还尚佳,再配以新酿的桂酒和肥美的膏蟹,自是再惬意不过的。
待到那日傍晚,朝臣家眷们便陆续乘了软轿进宫,各个都是锦衣华美,朱钗玲珑,想必一早就花了功夫装扮,只望在一众贵妇中脱颖而出,得到贵人的赏识。
珠儿和裴凌霜也相继来到宫中,珠儿更是提前至午后便来求见,与沈茹月团圆后更是有聊不尽的话题,一直说到暮色降临,眼看着就要开宴,方才拉了手往那御花园里行去。
宴中歌舞清雅,菊芳满园,妇人们渐渐搁下拘谨,或谈琴论曲,或议论宫外时风,却也全了沈茹月举办此宴的闲情惬意,流觞更命人送来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直叫在场众人啧啧称奇。
谈笑间,沈茹月注意到席中有一名年轻妇人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细瞧来却是那时七国会盟,跟在流觞身边的女子。
那时,沈茹月只当她是流觞新封的宠妃,后来几经周折在回到肃国事,这件事她也没有再向流觞问过,而今见她已嫁为人妇,才知当时是她冤枉了流觞,不禁又叹这世间最坚固的感情是爱人之心,可最脆弱的也是爱人之心,不过一个假象,即便没有人煽风点火也轻易将那份执着崩塌。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的摇了摇头,便将目光自那名妇人身上移开,却见另一名着装清雅的妇人,赴宴时还携了一名稚童通往,那孩童不过三、五岁光景,正是唇红齿白甚是可爱。
沈茹月看着欢喜,便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
随着她话语落下,那名妇人慌忙牵了孩童至她坐下行礼:“回娘娘的话,臣妇是亦川候家眷,而他则是犬子。”妇人想来因为常年随亦川候居于庙堂之外,平日里也少来宫中走动,说话间面上虽十分端庄,可一双手却不住颤抖。
沈茹月只叫她莫要拘谨,又招了招手将孩童唤至身旁,近处看了愈发觉得可亲,亦川候本就是流觞的同胞兄弟,这孩子与亦川候生得甚是相像,自然眉眼间也就与流觞有两分相似。
想到这里,沈茹月却又难免忆起那个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若是还活着想必也同他差不多年岁,也当是这般聪慧可人,于是越看那孩子就越是伤怀起来,终于再不忍视,便叫人将这孩童领回她娘亲身边去。
眼见着气氛不似方才热闹,沈茹月便又唤人松了些点心过来,那些个桂香满溢的芳枝玉露糕一露面,便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妇人们看着那些玲珑剔透的点心,无不生出感叹,更有人私下揣测起制作的方法,但求回去一试。
沈茹月于是看向珠儿,与她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然而那得意劲儿还没过去,沈茹月的笑意便应席间传来的一阵呻yin中凝结在脸上。
“怎么回事?”待她询问开来,侍卫们已冲到她面前护驾,然而她却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便便往凤座下行去。
待至近前时,那名发出痛苦呼声的妇人已然全身抽搐的倒在地上,神色的污血不断自口鼻中涓涓而出,俨然已有暴毙之势。
那妇人情状甚是恐怖,沈茹月亦被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已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糕点中有毒”紧接着杯盘碎落的声音四起,继而又有几位华贵妇人倒地,症状与她面前的那位均是一样。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那些朝臣命妇了惊慌失措的逃窜惊呼,甚至有人扑倒在沈茹月的裙摆下连声哀求,显然将这一切当做是王族所为。
沈茹月不得不强自镇定心魂,先令侍从们稳住各位命妇的情绪,并将她们暂时安定在宫中,而后一方面派人速去传刑司官员过来查案,一方面亲自赶往宏肃宫通知流觞。
流觞听闻此事却让她赶紧将那些命妇都送回各自府中,又派人前去那几名已经逝去的妇人家中送信。
这一举动让沈茹月很是不解,便同他争论开来,只道那投毒的人犯极可能就在那些朝臣家眷之中,若是此刻放她们离开,再想抓回来就难了。
流觞却道而今天下初定,正是各位有功之臣人人自危之际,在坐稳江山之后杀死功臣以图灭口之事,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如今沈茹月把一种朝臣家眷聚到宫中,却又出现中毒之事,而沈茹月反而无事,他们自然会有所猜忌。
说到这里,沈茹月又觉他所言不无道理,转念一想便更觉事情之蹊跷。
若是有人在宫中下毒,对象毫无疑问应是她或者流觞,可是当日的酒水和点心她都有食用,然而她却没有中毒,而流觞压根儿就因为朝事繁忙,没有打算出席这次宴会,这样看来投毒者却不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却又偏选在宫中动手,动机实在令人不解。
因为存着这个疑虑,沈茹月便格外关注此案调查的情况,可就刑司对当日饮食的检验结果来看,确实应了她的推测,在场所有人的芳枝玉露糕中都下了毒,唯独她的那一碟是没有毒的。
不仅如此,随着案件的展开,越来越多的线索将这件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经由对那些有毒糕点的查验,发现那种毒物竟然来自于沧国王室,多用于沧国王族亲贵中叛乱者的极刑。
“明明沧王已经薨逝,难道说是沧国的余党?”沈茹月咬着指腹思索的费劲,忽然那马车一阵颠簸,震得她回过神来。
近日她听闻珠儿在那日宫宴后便一病不起,显然是由此勾起她多年前中毒的记忆,这才受了惊吓,偏生回到府中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又道她已有了身孕,再受这般刺激,恐有滑胎之险。
沈茹月知晓后自然万般为她忧虑,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药司取了许多名贵的药材与她送去,一来知晓她而今状况,二来也好亲自安慰一番,助她早日恢复神思。
只是去往孟府的路上,她却还一心思索着关于这件案子的蛛丝马迹,企图将他们串联起来,可正专注间,那坐塌下的一片衣角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意识到可能有其他人在这辆车上,沈茹月顿时警惕起来,在犹豫了半晌到底该大呼救命还是假装不知之后她却鬼使神差的自坐塌上起身,弯下腰来欲查看那坐塌下方的空间。
奈何车内光线太过黯淡,出了那片漏了陷的衣角在看不到别的东西,她便又继续鬼使神差的朝坐塌下面道:“既然已经暴露了,还不堂堂正正的出来说话。”
藏在坐塌下的那人又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爬了出来,然而当沈茹月看清那人眉眼时,却无比惊讶的长大了嘴。
“柳静渊!”这个名字几乎已被她忘怀,因为自她回到肃国以来,这人便一直过于低调,从来不出现在任何宫宴中,从来不曾被流觞所提起,甚至令人怀疑她是不是也从来没出过承露轩的院落,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你这是作何?”为何躲在我的马车里,见柳静渊一身男装打扮,沈茹月于是又讶异的问道。
岂料她却忽的扑倒在沈茹月的脚下,攥着她的裙摆连声哀求:“求王后娘娘大发慈悲,放女婢一条生路吧?”
沈茹月愈发疑惑起来,便俯下身追问道:“你做了何事?为何要让我放你一条生路?”
柳静渊却一时哑口无言,咬着下唇似正于心下激烈的斗争,直到沈茹月都快要失去耐性,放才支支吾吾的答道:“女婢……女婢是沧国派来的细作……”
柳静渊的坦白犹如一声惊雷炸开在沈茹月的脑中,她无法想象一个敌国的细作竟然在流觞的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有可能曾与他同床共枕,而她和流觞竟都还不知晓。
沈茹月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对柳静渊问道:“难道说这次宫宴的毒也是你下的?”
柳静渊却忽然大呼冤枉:“奴婢虽是沧王安置在肃国的细作,可也只做过传递情报之事,至于下毒是万万不曾有的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偏在这个时候急着逃走?”沈茹月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
柳静渊自知有口难辩,却也坚持为自己分辨道:“正因为此事,大王下令彻查宫中与沧国相关联的所有人,即使是当年自沧国送来的奴隶也不曾放过,这样查下去,奴婢的身份迟早是要暴露,到时候即便毒不是我下的,也终究难逃一死啊!”
说到最后,柳静渊竟已是涕泪涟涟,可沈茹月虽也心软,但终究不敢轻视此事,便坚决道:“此事非同小可,待我将你带回宫中面见大王,你再同他解释吧。”
“若是将奴婢交到大王手中,奴婢必死无疑啊娘娘!”柳静渊愈发激动起来,竟抱住沈茹月的双腿哀求道:“求娘娘大发慈悲,看在奴婢曾经给娘娘浮生半日,助娘娘逃跑的份儿上,就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她此话说得恳切,却叫沈茹月品出些别的味道来:“你这是在威胁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