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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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惜请了两天假，上头没批，池乔因私人原因影响工作留待停职查看，副经理的位子已空缺，经理不可再走，行政部岂能一日无主。谭惜试图取得池乔的联系，播了十几通电话，无一接通。她气得几近砸杯子，卓尔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谭经理，这种小事，本不应该我亲自来找你的。”卓尔说，轻驾就熟地拉开椅子坐下去，翘起左腿。
谭惜睨着他，那表情无不显露出，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无事立刻滚蛋。
“技术部的暖气不流通，问题在一个月前已经上报，但你们行政部的人迟迟未解决，我的经理找过你们三次。”卓尔顿了一下，说，“三次人都不在。”
“人不在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谭惜冷冷地说，目光与他平视。此事由池乔负责，早在两个月前她已因为卓尔的事情哭得要死要活，遑论一个月前。
“谭经理，我想大家都不愿私事影响公事，对彼此都不好。”卓尔微笑说。
“的确。”谭惜说，“因为卓总监的私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行政部的规律运行，你刚好提醒了我，下次的会议上又多了一件事向总经理报告。”
卓尔面色一冷，淡淡地说，“你在找池乔？”
谭惜瞪他，这个男人显然知道池乔的下落。
看着她不悦的神色，卓尔心情莫名愉悦起来，又微微笑开了。
“我劝你还是另招行政副经理，别浪费时间了。”
“你这副样子十足十地惹人讨厌。”谭惜挪开视线。
“有人喜欢就好。”
“把池乔交出来，即使她辞职，也当走规定程序。”
“由上司开除也是规定程序。”
谭惜恨不得将对方放在牙齿间使劲咬，“她尚无过错，何故开除。”
卓尔微微一笑，轻松地起身，“就拿这次技术部的暖气当过错吧。”
一连三天，谭惜仍未联系上池乔，日日加班至深夜，纪鸣没发来一条信息，从他说完那句“给我三天时间，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如约所说地冷静着。谭惜也冷了下来，却不静，累得筋疲力尽，再苦闷再抑郁，吐口气，接着干活。她掉不下眼泪来，眼睛发干，她以为自己会痛哭，却不知要因何而哭。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哭。
以往用咖啡提神，而今一闻到咖啡香便头疼，方凯说她被公司压榨过度，需要休息。谭惜不想休息，只有机械地不停地工作，才能暂时逃离对纪鸣的臆测。
然而当听到许仙来信说纪鸣遭遇车祸时，脑子仿佛宕机一般，瞬间一片空白，下一瞬间又“轰”地爆炸开来。
谭惜放下工作狂奔出公司，幸好不是下班高峰期，很容易打到车子。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进脑子。只有那一句话“我还是喜欢你的”在耳边像石子缓缓坠入湖底，从湖心漾起层层涟漪，越扩越大，直到整个湖面都是石子漾开的波纹。
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还是喜欢你的。
……
那么，这就足够了。
谭惜想着纪鸣，他的眉目，声音，手指。只要这些还在，她又何必计较更多。
出租车司机听到泣声，抬眼一看后照镜，坐在后座的女人掩面流着泪。好像有很久没有哭过得那般，哭了很久很久。
谭惜一路狂奔到纪鸣所在的病房，床头放了水果和鲜花，探访的人刚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窗台前，头上裹着纱布。谭惜缓缓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纪鸣感到背部一阵温热的液体流出，拉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
“纪鸣。”
“嗯？”
“我也喜欢你。”
“傻瓜。”
“你还喜欢我吗？”
“嗯，喜欢。”
“比任何人都喜欢？”
“比任何人都喜欢。”
两个人进行着如同初恋情人般幼稚的话语，纪鸣的怀抱温暖如昔。谭惜沉默了，眼泪一串串滑落，模糊的视线外，是孙雅缓缓走出医院的背影。
纪鸣伤势不重，留院观察一日，第二日便可出院。谭惜早早请了假，纪鸣的线尚未拆封，不宜开车，打车回到纪鸣的住处，纪父纪母从临市匆匆赶过来，轻叱儿子几句开车太大意云云，责怪的眼神却是落在谭惜身上。
虽然不常过问儿子的感情生活，但也知道前段时间和女朋友之间不愉快的争执之类，这次会出事故，自然而然地怪到谭惜。
谭惜委屈，却还是笑着，见纪父纪母没有招呼她进门的意思，她下意识看向纪鸣。大概是头疼的缘故，纪鸣淡淡地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便回房间躺下了。
谭惜尴尬地站在门外，道了声“改天再来看你”，门一瞬间关上了。
坐车回公司，手机突然响了，谭惜以为是纪鸣，翻出来一看，来电人虽不是纪鸣，也仍够她惊讶半晌——池乔。
“谭惜姐。”
池乔的声音传过来，带着重重的鼻音。
谭惜压住想要责骂对方的怒气，平静地问，“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
谭惜看了眼即将到站的公车，“有。”
“我要搬家了，你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搬去哪里？”
“……”
“是不是搬去卓尔哪里？”
“……”
“听着，池乔。”谭惜急忙之下吼出来，怕池乔挂掉电话，“给我二十分钟，我现在过去。”
池乔一愣，半晌吞吐道，“你不反对吗？”
谭惜冷笑，“反对什么？与谁同居是你的自由。我是你的朋友、上司，无权做干涉。”
谭惜赶到池乔住址，家具其实被搬得差不了多，只差最后几个装零用品的箱子，搬家公司是卓尔找来的，据说是本市最有效率的一家，转眼一上午，已人走楼空。
锁门前，池乔看着她，低声道，“谭惜姐，对不起。”
“你的辞呈我帮你递交了，下个星期会有新的人接替你的位置。至于交接工作，我会处理好。”
“……对不起。”
“别说了，没谁对不起谁。”
池乔眼睛红红的，她好像永远是一副红眼眶小白兔的样子，受尽欺负，委委屈屈的。谭惜禁不住想，她到底哪里委屈了呢？而今种种，是她做出自己的选择。比起同卓尔在一起承受他会爱上别人的心痛，离开卓尔可能会和死了一般地痛。
在他身边，她是无足轻重的小白兔；不在他身边，她则是离水而亡的鱼。
“他还是喜欢你吗？”谭惜问。
“嗯？”
“卓尔。”
“……也许吧。”
谭惜苦笑，简单地回道，“嗯。”
半晌，池乔细细的声音里夹着满足的笑意，“只要我还喜欢他……这就够了。”
谭惜想到大学时代阅遍千本言情小说里的一句话。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远处泊着卓尔的车，他靠在车边，身形修长，兼之面容英俊，令人错觉是模特过来街拍，频频有路人投过目光。随意一个姿势已领陌生人瞻视，池乔恐是早已沉沦。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刚好顺路路过一家超级市场。”池乔温柔地说。
“不用了，今晚有饭局。”
“嗯，那我就自己随意吃点。”
“东西都装好了？”
“装好了。”
卓尔看着她，讥笑道，“算了，就算你说装好了，过两天也会过来拿忘记的东西。”
池乔呵呵笑了。
卓尔熄灭烟头，驱车离开。
谭惜站在原地，直到晚风来袭，才慢吞吞地往回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池乔的短信，她已到家，一个人，卓尔在外有饭局。
「谭惜，对不起，我没有你那样理智。卓尔是我唯一想选择的，哪怕是遍体鳞伤，哪怕是他推着叫我滚，我还是会回到他身边。我爱他，不管他爱不爱我。」
冷风卷进脖子里，谭惜一个激灵，将短信彻底删除。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谭惜凉凉地想，能说出这样一往情深的话的人，爱的并不是爱情中的那个你，而是爱情中的自己。其原意是，我爱你，爱上深深爱你并为你付出的我，但与你无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