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
“昨晚你在哪？”
“亲爱的，你可否换个问题。”
“我再问一遍，昨晚你在哪？”
“CD Club。”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太吵了，没听见。”
谭惜对着话筒沉沉一叹，“纪鸣，我受不住你了。”
“又怎么了？”怎么前天刚哄好，今天又闹脾气。纪鸣头疼得揉着太阳穴。
谭惜挂断电话，周末约了方凯吃火锅，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她无聊地翻开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接短信。失落，抑或失望。谭惜的心不断下垂，垂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低点。以往她也同纪鸣有争吵，偶尔吃对方的醋，只当是生活情趣，摩擦促进感情。她未曾视任何阻挠为情感中的威胁，与纪鸣的情分累积于朝夕相处，早已成为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割舍的。直到孙雅这个名字的出现，或许因池乔与卓尔恋情的影射，她的心惶恐不得安宁。
那日情人节与纪鸣一同吃虾的情景仍在眼前，他自顾自地吃虾，不理会她带了新的牙箍无法咬坚硬的食物，某一时刻忽地侧首，他淡淡看过来一眼。谭惜便怔在那一刻。与人相处久了，对方想什么，计算什么，总能从眼神中，气味中，甚至呼吸和眨眼的频率中辨认出来。那一瞥淡淡的眼神令她在霎那间与纪鸣隔远了，仿佛一瞬间错过重重云烟，叠叠河峦。即使他们仍拥抱，仍亲吻，她仍靠在他怀里珍惜片刻的二人光景，但有些细小的感觉不再如往昔。谭惜垂目，忽有落泪之感。
“谭惜。”
有人唤她，她仓惶抬起头，是方凯。
“怎么了，不舒服吗？”方凯问。
谭惜摇头。
“不是身体不舒服，便是感情之事。”方凯悠闲落座，带着惯有的痞子式邪气的笑容，一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利落地点了汤锅和配菜。谭惜不吃辣，方凯却嗜辣如命，但凡二人吃火锅，必点鸳鸯为底。
“跟纪鸣闹别扭了？”方凯倒了茶。
“是，也不是。”谭惜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方凯哂笑，“你们女人总想搞懂男人在想什么，光是这功夫，便比男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多出三四倍。”
“谁遇到爱情也无法理智起来，胡思乱想虽是庸人自扰，却也人之常情。”谭惜说，“你现在自在，因你还没栽进去。”
方凯笑，不置可否，“你们心中想的大抵是，他一整天不说话为什么，他眉头紧锁为什么，他与我说话心不在焉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意大利昨晚踢输了。”
谭惜今晚难得露出笑容，却略有歉意地看向方凯，与纪鸣争执而将他从好友名单中删除之事，对方还不知情。
“你一直盯着我的脸，一般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你爱上了我。二，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谭惜讶异，“难道不是你脸上蹭了脏东西？”
方凯抬了抬下巴，“你后面有块镜子，它说我的脸很干净。”
谭惜转身，果真有块镜子。镜子照着她，和对面的方凯，还有门口处的一对男女。她怔住，那身影熟悉到无需仔细辨认。
方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纪鸣与身边的女子看起来似乎不是普通朋友，他问，“我帮你过去教训一顿？”
谭惜摇首，翻开手机，按下拨通纪鸣的快捷键。
纪鸣揽着年轻女子往外走，出了门，手机震响，他按下接通键应道，“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从前天早晨问到现在，你有完没完。”
“没完，除非你告诉我。”
“在火锅城，和许仙。”
“只和许仙？”
“……嗯。”
“你叫他接电话。”
“上厕所去了。”纪鸣一边疾步而走，一边无心应付，“晚上再给你打，现在有事。”
谭惜在一声“有事”中被挂断，方凯还坐在对面，她不知该换上何种表情，而发抖的手出卖了她。玻璃窗外，纪鸣与年轻女子并肩渐渐走远，那个女生她只远远地见过一次，但已足够。她认得轮廓，知道名姓，那是孙雅。
“给我一被冰水。”谭惜唤来服务员。
“这不像你。”方凯凝视她说。
“怎么说？”
“我知道的谭惜，面对出轨的前男友，会扑上前去将对方踹倒在地，叫我上来补几拳，然后跟勾引他的女生打得面红耳赤，不分高下。”
谭惜苦笑，那时到底年轻气盛，有满腔的热情和力量。我给了你爱，你辜负了，那么便用被你丢弃的尊严来还。她看着镜子里现在的自己，脸庞圆润饱满，消磨了棱角，一副盛满爱与宽容的好模样。
谭惜仰头喝进冰水。
她何时成了圣母玛利亚的尊容。真见鬼。
周一上班，池乔顶着哭红的双眼，她见了心烦，一直坐在办公室，努力埋首工作，心思却已飘远。昨天纪鸣说晚上会来点，然而直至今天早晨，他的音信仍迟迟未到。
下班后谭惜去找，正逢纪鸣出办公楼，二人找了一处附近的餐馆吃完饭。过马路时她有些恍惚，以往她总会亲昵地缠上他的手臂，一路说说笑笑，而现在她望着伸到一半的手缓缓落下，纪鸣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提着公文包，没有回过身看她。有些事情终究变了，谭惜大步向前走去，想笑，又想哭。
无言的一餐下来，还是纪鸣先开了口，“亲爱的，有件事我们彼此做得都不太妥。”
谭惜抬头看他，“嗯？”
“无缘无故把人家方凯和孙雅删了，人家会怎么想，毕竟这么多年交情。”纪鸣轻松地笑着，“你以后见着人家方凯如何解释，总不好说咱俩斗气连累了他。加回来吧，嗯？”
谭惜放下筷子，原来这才是这顿饭的正题，“我加回方凯，你加回孙雅，然后你删了我，我删了你。你看如何？”
“谭惜，你这什么意思？”纪鸣瞬间沉了脸。
谭惜冷笑，“从我看到你和孙雅一起出火锅店，而且完全没有所谓的许仙在场时，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意思。”
纪鸣皱眉，“你跟踪我？”
谭惜险些一杯子水泼他脸上，“纪鸣，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昨天是我不对，孙雅突然找上门来，临时之约。你又刚好来电，不想你误会，才说同许仙一起。”纪鸣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
“我只想听你的实话，你何必骗我。”
“实话实话！哪次我说实话你不是冷冻三天，于我不理不睬。谭惜，我不想同冰雕谈恋爱！”
谭惜气得发寒，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真如小学生写作“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不愿在两人起冲突时争吵，愤怒之下说出口的话虽是气话，却也伤人。纪鸣越愤慨，她越是要冷静，逞一时口舌之快，最后伤得他心，也伤了自己。
“所以你现在选了孙雅，是吗？”
纪鸣见她泪雨涟涟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疼，“亲爱的，我没有不要你。我还是喜欢你的，给我三天时间，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他俯身过去吻了吻谭惜额间的发，她却仿佛惊醒般地退开。纪鸣看她一眼，用力箍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上那片唇，停留了三秒，而后拿起公文包离开。
谭惜摸了摸湿凉的嘴唇，玻璃窗外，纪鸣的身影渐渐走远。话语却还清晰地留在耳边，他说，我还是喜欢你的。
可是亲爱的，你曾说你的世界只要有我就够了。
为何到现在仅仅“还是喜欢”而已了。
谭惜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心里想着纪鸣，曾经亲密的时光，圣诞节，元旦，情人节——她忽然像被警钟敲醒般，飞速地按出短信息，手指却颤抖着停留在发送键上——
圣诞节那日，是孙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