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前传之紫气东来》黑瞳

12、闺房相会

　　大厅里灯火辉煌，两个镖局几名重要的人物仍在商量对策。
　　雨已经停了。
　　卓群踏着泥泞的土地，穿过院子，迈楼梯，上了小楼。
　　这是虎啸镖局的重地，从不允许门下弟子随意上楼，但是今夜卓群却上去了。不仅站在门口，还轻轻敲了门。
　　现在已是午夜，是司马嫣然约他的时间。
　　房门立刻打开，像是等了他很久。
　　她的脸是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闻过去似乎还有一点酒味。
　　紫色的百褶湘裙，紫色的织锦短袄，紫色的宫缎绣鞋，她整个人就像是包在紫雾里的仙子，冷冷的看着他。
　　“你来了。”
　　“是。”
　　“请进。”
　　“好。”
　　简短的全是废话的对话。
　　两个人却像是没有感觉，一个冰冷但是有礼，一个有礼但是冰冷，慢慢的走到房间内，慢慢的坐到圆桌旁。司马嫣然甚至给卓群倒了一碗茶。
　　她的手腕很白，像是冬天里最洁净的飞雪，拎着茶壶，于是茶水像是小飞瀑一样倾泻下来。
　　卓群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道：“多谢。”
　　司马嫣然蓦地笑了起来，掩住口，道：“为何要谢我。”
　　卓群道：“因为你给了我一杯茶。”
　　司马嫣然道：“但是我要你做一件事，倒这一杯茶自然是必须的礼貌。”
　　卓群眉眼不动，道：“就算我要为你做事，既然倒了茶，我就得道谢，这也是礼貌。”
　　司马嫣然笑的更加开心，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知礼的人，那么我没有找错人。”
　　卓群喝完了茶，慢慢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茶水倒出来的时候还是滚烫，可以撸掉最厚的猪皮，可卓群不动声色的就这么喝了下去。
　　卓群道：“就算喝了你的茶，可是我未必要替你做事。”
　　司马嫣然脸色变了变，依旧笑道：“但是你已经没有选择。”
　　喝完一杯茶，像是全身的骨头被被暖的发软，卓群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司马嫣然。
　　那样美丽的一张脸，果然有让天下男人为之癫狂的本钱。但是对于卓群，恰好没有作用。
　　卓群道：“莫非你已经抓住了我的小辫子？才会这么有把握。”
　　司马嫣然冷笑道：“难道没有？”
　　她微笑着指着自己，又指着卓群，笑的像是高傲的女王。
　　“午夜之时，你擅自闯入我的闺房，难道不该死吗？”
　　她企盼看到卓群恐慌害怕，最好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扑在她脚下，认她做自己的主人，从此俯首帖耳，任凭差遣。
　　可那样又不是她所需要的……男人。
　　但是，卓群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动，依然趴在桌子上。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你当真以为这就能要挟我？”
　　“莫非不能？”
　　“自然不能。”
　　司马嫣然又笑了，优雅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握着取暖，道：“你不需要解释，越是解释，越证明你心虚。”
　　等了半夜，冰凉的手暖了过来，她捏起自己的衣袖，捧在手里作出撕的动作
　　“只需要这么一撕，然后再叫一声，就会有人来救我，而你就是该死的恶徒。”
　　她似乎胜券在握，瞬间精神焕发，仿佛绽开的鲜花。
　　卓群点点头，道：“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
　　司马嫣然道：“当然。”
　　卓群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道：“但是你少算了几件事。”
　　司马嫣然挑起眉，讶然道：“什么事？”
　　卓群的仍然坐着，手指突地伸出，隔着一个诺大的圆桌，他的人似乎都没有起身，但是司马嫣然却觉得肩头一麻，再也说不出话。
　　她突然害怕起来。一个人如果连自由都失去，又岂会不害怕不恐惧？
　　“首先，这里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有没有武功。”
　　“就算知道我会武功，但是到了什么程度却没人知道。”
　　“我可以轻易杀掉你然后离开虎啸镖局。我可以保证，以后没有人能够找到我。”
　　司马嫣然整个人都似已突然僵硬，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就算被捉到，我也不在乎，因为我根本不怕死。只不过就算死，也得我愿意，只要我不喜欢，就没有人能杀了我。”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黑风林那一刀是我故意挨的，因为我想尝尝死的滋味。”
　　司马嫣然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比春雨还要冷。
　　“生死根本无所谓，但是我现在觉得看着你们这些人之间钩心斗角也很有趣，看看热闹也好像有点意思。”
　　“所以，就算你用了这些计谋，看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堆狗屎，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懒洋洋又打个哈欠，笑的很残酷，道：“你不用拿自己的美貌来做诱饵，对于我，你的长相就和桌子椅子没什么区别。”
　　“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很清楚。而且……”他继续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们所有的计划，我都了如指掌。”
　　他解开司马嫣然的穴道，继续懒洋洋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瞪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着的原来只是是个陌生人，一个比畜牲还下流卑鄙的陌生人。她的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眼泪也流不出，怔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道：“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所有的计划只有区区几个人参与，每个人都是起码跟随了父亲十几年的老部下，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值得信赖。而她司马嫣然，就算现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但也绝对不会出卖父亲。
　　这些计划本来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但是卓群却知道了。
　　司马嫣然可以怀疑他，但是卓群的眼神告诉她，他并没有撒谎。
　　实际上，能说出刚才那些话已经证明他没有说谎。
　　但是司马嫣然还是不明白。
　　她慢慢想了一会，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卓群笑了，眼睛里闪着嘲弄的光芒，道：“不是我自己打探出来的，而是有人教过我很多事，江湖上的很多事。”
　　司马嫣然的俏脸发白，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背后没有人，但是她像是不放心，又向后看了一眼。
　　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是出乎她想象的难缠，她想不出什么样的怪物才能教出这种小怪物。
　　就算现在墙上突然走下一个人，说卓群是他的徒弟，司马嫣然都不会吃惊。
　　连根本不可能泄漏的秘密都被外人知道，还有什么不可能？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卓群从桌子上爬起来，他像是刚睡了一个好觉，整个人的精神都抖擞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匹狼。
　　一匹饥饿的狼。
　　他笑了笑，道：“你们所谓的秘密，还不一定多少人知道。”
　　司马嫣然不死心，咬牙道：“是你师父告诉你我们的秘密？他是谁？”
　　就算不是他的对手，起码也要知道他的出身背景，才能采取必要的措施做防范，这是父亲司马震很久以前就教过她的事。
　　卓群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像是吃了一个臭鸡蛋，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脸色变的铁青，半天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他不是我师父。他只是个……见鬼的疯子！”
　　司马嫣然脸色亮了起来，又渐渐黯淡下去。
　　就算教卓群的人是疯子，毕竟他肯教卓群，就证明了两个人关系的不一般。
　　就算他们有矛盾，又怎么能把这个疯子拉到自己的一边，来帮助自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个道理司马嫣然一直很明白。
　　何况自己现在连这个房间都未必走的出去。
　　她不仅算错了卓群的实力，也算错了自己的魅力。
　　卓群其实说的不错，就算司马嫣然不想承认，但是也必须明白这个现实。就算她如何聪明，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女人通常不会被允许走出家门，尤其她这种出了名的美人，于是也就没有太多的见闻。缺了见识的人，通常在智慧上就会打折扣。
　　所以，其实她输的也不冤枉。
　　尤其是败给这样一个小怪物，不怕死的小怪物。
　　卓群亮晶晶的眼盯着司马嫣然美丽的如同春花般娇嫩脸庞，仿佛觉得有趣极了。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司马嫣然面前，又蹲了下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需要我怎么帮你？”
　　司马嫣然呆呆的看着他，好像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脑袋上长了花的狼。
　　“你肯帮我？”
　　“我只说了未必帮你，但没有说绝对不帮你。”
　　卓群裂开嘴笑。
　　司马嫣然目瞪口呆，指着他半天，只说了一句话。
　　“你果然是个疯子。”
　　就算是个疯子，司马嫣然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卓群。
　　其实她的计划根本不能称之为计划。她只是想让卓群带着自己私奔。在成亲的前夕，和另外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男子逃亡，就算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从此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她也宁愿放弃可以想象的锦衣玉食，就为了不再被人控制。
　　“我的命运，要自己掌握。不能为了父亲的霸业就把我这一辈子都陪上。”
　　司马嫣然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她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戴着假面具面对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又设下计划算计卓群，就是为了看卓群是不是够聪明，有没有资格带她走。
　　她这样的美人，无论什么样的人想要得到，都得有本事而且有胆量付出代价。
　　带她走就相当于同天下两大镖局同时宣战。
　　所以，她这样做虽然看上去很无聊，卓群却没有嘲笑她。
　　尤其最后听到她那句话，卓群突然安静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笑了，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明天晚上就走。”
　　他竟然是个风风火火，说走就走的人。
　　司马嫣然又愣住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少年，就连他此刻奇异的笑容都看不懂。
　　卓群还在笑，端起茶壶一仰而尽，喃喃道：“难道得到这个武林，得到这个天下，竟真的这么有趣？”
　　他放下茶壶，不看司马嫣然疑惑的眼神，继续道：“我现在已经开始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