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前传之紫气东来》黑瞳

13、灭口

　　但事实上，卓群并没有在第二天晚上同司马嫣然私奔。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没有机会。
　　因为第二天一早，秦风就冷着脸来找卓群，同时点齐了手下六名高手镖师连同林宏带来的四名镖师，说要带着他到东北龙腾镖局去当堂对质。虎啸镖局已经召集了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相约在十天后汇集龙腾镖局。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两个证人，留下一个藏在镖局中严加保护，一个由高手护卫，到凶犯家里兴师问罪。
　　无论什么人看来，这都是个打的好的不得了的算盘。
　　卓群只是笑了笑，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就跟着一起上路了。
　　他甚至没有去向司马嫣然辞行。
　　反正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知道自己的去向，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行人赶的很快，路上不停换马，日以继夜，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连着赶了六天之后，他们已经进入了龙腾镖局的地盘。
　　任何人一旦踏进别人的地盘，都会忍不住精神高度紧张，卓群、秦风和这十个镖师也没有区别。第六天的夜里，他们终于决定扎营休息。
　　就算要去杀人，也得先养好了精神。
　　否则杀人的人，没准就会变成被杀的人。
　　这些道理，他们这些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子自然都省得。
　　所以，他们不仅休息了，而且还烹饪了一锅佳肴。
　　无论什么人在接连赶了六天路之后能吃到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外加烤的恰到好处的松面饼，都会感动的流下眼泪，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尽管这些羊肉是羊肉干熬出来的，尽管那些面饼背在背上被冷风吹了六天已经硬的可以硌掉牙齿，依然不能说不是一顿好饭。
　　秦风现在端着比卓群头还要大的一碗汤，走到了他面前，坐下，把碗递给卓群。
　　吃起来应该热乎乎美味无比的羊肉汤，却没有融化掉卓群脸上的冰山，他甚至没有抬头，接过去就闷头吃了起来。
　　秦风却没有走。
　　他抬头看了看月色，感叹道：“果然是很好的夜色。”
　　卓群停住手，他几乎是同时想起了甄明达，而甄明达在不久前的某个夜里，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的下一句是：“这么美好的夜晚，为什么要杀戮呢？”
　　现在秦风又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莫非他也知道等一会会有一场厮杀？
　　但是飞鹰镖局和虎啸镖局的十一名高手在场，又有什么人会不知死活的前来冒犯？
　　卓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捧着碗看秦风。
　　两个人是在十丈之外背着火堆坐着，洁白的月光撒在秦风身上，他的脸上竟然白的出奇，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奇异的笑容。
　　秦风实在是个很好看的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如果不是眼底偶尔掠过的阴霾，他几乎可以算个极品英俊男人。
　　但是他现在的这种奇怪的笑容却破坏了他的俊美。
　　他怜悯的看着卓群，同时有着一种狰狞的欣喜，像是嗜血的狮子看到了鲜血淋淋的猎物。
　　秦风道：“这样的饭菜，你为什么不肯多吃两口。”
　　卓群盯着他，又看了看羊肉汤，也笑了：“死囚的最后一顿通常也会很美味。”
　　秦风脸色有点变，笑道：“莫非你认为自己是死囚？这是最后一餐？”
　　卓群道：“劳动了大名鼎鼎的逼死人不偿命秦风秦大爷亲自给我端汤，我却不能不多想。”
　　逼死人不偿命，这原本就是个让人悚然的外号。
　　无论有没有好处，只要让他开心，他就会用尽一切手段逼死人，并且也不会偿命。
　　看到别人受尽苦楚恐怖至死在自己面前，这原本就是秦风的爱好。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爱好。
　　有这种爱好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心理变态的人。没有人肯把这种面目让别人知道，秦风也包括在内。
　　所以卓群说出这个外号的时候，秦风的刀立刻出了鞘。
　　“你究竟知道多少事？”
　　“很多。”
　　“有多少？”
　　“多的足以让你们杀我灭口。”
　　卓群笑了，送了一口汤到嘴里，咽下去，道：“我甚至知道，那天在司马小姐房间有人埋伏着。如果没有猜错，就是你。”
　　秦风眯起了眼，收回宝刀。
　　他突然对这个少年有了莫大的兴趣。
　　秦风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卓群道：“我刚进镖局的时候，曾经给你们送酒。”
　　秦风想起当日自己都呵斥卓群，于是点头。
　　卓群道：“是鬼眼张四海送来的好酒。”
　　秦风道：“是。”
　　卓群道：“酒是好酒。”
　　秦风道：“埋在地下十八年的女儿红，自然甘美醇厚。”
　　卓群道：“好酒自然香气浓厚特别。”
　　他笑了笑，这是，一碗羊肉汤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喝了个精光，顺手把碗丢开，听到啪的脆响，惊动了正在吃饭的十名镖师。
　　秦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卓群道：“未来的女婿上门，自然要敬送最好的酒菜，所以那晚，你们和林镖头喝的，正巧也是张四海的女儿红。”
　　他摸摸鼻子，道：“我的鼻子恰好很好使，在司马小姐房中闻到了不该出现的味道。”
　　秦风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卓群笑道：“半夜三更，自己女儿房中居然有了陌生男子，而且商量私奔，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今天来杀我的你，自然是那夜窃听我们对话的人。”
　　秦风吸了一口气，道：“你实在太聪明，聪明的我不得不杀掉灭口。”
　　他冷笑道：“尤其，你连我们的秘密都知道，自然不能留下活口。”
　　卓群道：“我知道的事情，其实比你们想象的更多。”
　　秦风回头，看十名镖师已经吃饱喝足，现在操起兵刃，轮番休息。这种情况下，其实不能下手杀害卓群。
　　卓群抬头望了望天，摇头道：“但是挑这种日子杀人，实在是种错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而今天这种月白风清的日子，连人脸上的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想要下手暗害一个人，尤其在十个人二十双眼睛面前，实在是件难事。
　　卓群笑了笑，道：“不过能在黑夜中杀人，更是一件难事。”
　　秦风眯起眼。
　　就算他不了解卓群，可是也知道他这种人，通常都不会说废话。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通常都有他的含义。
　　卓群没有让他失望，接下来立刻解释了刚才的话的意思。
　　“能在暗无天日中可目视见人，除了常年受训的人，只有一种人。”
　　尽管秦风知道答案，仍然忍不住问道：“什么人？”
　　卓群道：“有一双鬼眼的人。”
　　连鬼的影子都能看到的眼睛，在黑夜中，自然更加什么都能看到。
　　这个答案不止简单，简直连七岁的孩子都能明白。
　　秦风闭上了嘴，眼睛眯的越发的小。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
　　秦风的武功很强，强的可以在虎啸镖局三大镖头中立一席之地，强的可以在过去十年中保九十三趟镖而未失一手，强的武林中无论□□白道，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脸色大变，巴不得自己没听到。
　　他有足够的信心，只要刀在手，和任何人对仗，他都不会败。
　　对这样一个充满自信的人，卓群却好想没有放在眼里。
　　他只做了一件事。
　　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趴在自己膝盖上，闭上眼。
　　他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秦风的手，慢慢从刀上松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对这个少年，竟然不能下手。
　　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强，也不是他想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主意对付自己。恰好相反，他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安稳在自己面前睡着。
　　越发如此，秦风越是不能动手。
　　他冷着脸，望着卓群。
　　少年的睡容，在银色的月光下，竟有几分诡异。
　　秦风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卓群并没有睡着，事实上，在秦风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恐怕没有人可以睡的安稳。
　　他刚才作出的姿态，可能是一种轻蔑，更可能的，是一种策略，让秦风对他无法下手，刮目相看的策略。
　　但是秦风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卓群睁开眼，笑了，他的笑容看在秦风眼里，有种莫大的讽刺。
　　卓群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的孤儿，不知父母是谁，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
　　“等会还会被人追杀，所以不得不养精蓄锐。”
　　“我就是这个人。”
　　秦风握刀的手举到面前，对着卓群，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就必须死。”
　　卓群好像没看到，笑道：“尤其是，我也没有一个孪生兄弟，可以做到兄弟同心，其力断金。”
　　秦风的脸色突然变了，像是吞下了一条活蛇，眼睛也瞪的像是吃惊的蛇。
　　他的刀立刻出鞘，仿佛毒蛇吐出的芯子，闪着恶毒光芒。
　　他咬牙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卓群道：“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多。”
　　他笑了笑，又道：：“既然我知道，就会有别人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你也未必有坏处。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秦风冷冷看着他，道：“我却没有和来历不明的人做交易的习惯。”
　　他的刀向前探，已经碰到了卓群的衣服，卓群却似乎毫不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只说了一句话，秦风的刀，就停了下来。
　　卓群道：“我可以达成你毕生的心愿。”
　　秦风立刻住手，反手回鞘，速度快的好想他从来没有拔出过刀。
　　“你连我有什么愿望都知道？”
　　“如果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那么，剩下的事就不难猜测。”
　　“我现在非常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教出你这种人。”
　　“莫非我是很奇怪的人？”
　　“如果你不够奇怪，那么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可以称之为小怪物？”
　　卓群摸摸鼻子，自言自语苦笑道：“你是第二个这么叫我的人。难道我真的是怪物？”
　　秦风没有来得及回答，徒生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