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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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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儿在门口遇上了阿朝,阿朝为她打开隔壁的房门,忽然道:“你拒绝他了?”
末儿一愣。阿朝补充,“拒绝为他勾引那个姑娘。”
这话说得真是……直接啊。末儿苦笑一下。
“虽然我看不惯他的做法,但这次你应该听他的。”阿朝淡淡道,“在这里的时候,千万别试图告诉勾香落真相。苗女,尤其是蛊女,一旦被惹怒,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末儿吞了口口水。
“还有,勾香落身上的血蛇蛊,也许可以解除他身上的碧落蛊。”
末儿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阿朝回到兰德的竹屋,兰德仍然站在窗前。晚风轻拂,兰德的发丝飘飞,窗外虫声蛰蛰,点点莹光飞舞。阿朝道:“殿下想让她听话,只要一句就可以。”
“呵……”兰德没有回头,低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卑鄙?”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哈。”兰德笑得短促而嘲讽。
是啊,这么多年以来,多亏池铭教导的种种手段,才能让他在岌岌可危的东宫活下来,到今天居然发现自己在利用别人的时候竟会于心不忍,这算不算是找死呢?
池铭……每次想起这个男人,心脏就会有尖利的不适。他欣赏他,感激他,同时,也恨他。
儿时所听到父母第一次争吵,便是有关池铭。
“教人如何当皇帝,难道还有人比朕更合适?”遥远的岁月前,父皇这样说。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无法掩饰的不满。
“陛下,您不合适,因为您并非妾心中完美的帝王。”母后的声音优雅而清淡,带着檀香,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您的感情太多了。过多的感情,会左右您的判断。”
“难道在你的心里,朕是个感情用事的昏君?”
“只从这句话看,陛下,您已经感情用事了。”
“哈哈,皇后,我冷心冷面、摒弃了七情六欲的皇后,那你来告诉我,池铭若不是感情用事,会愿意进入东宫?”
“陛下,兰德会走上一条和您不同的道路,而池铭,是为他指出那条道路的人。指路的人,不一定需要亲自上路。很多时候,亲自走上过那条路,反而没有办法为别人指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个道理。”
“皇后,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陛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您自身最大的问题。”
那么遥远,那么遥远之前的记忆,在今夜复苏。
兰德嘴角浮现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熟悉的冷冽涌上心头,渐渐驱散心中的异样的不安。
感情,就像罂粟,它是控制和利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可一旦过量,便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思与神志。
“感情用事”,是父皇身上最大的缺点,是因为这一点,才逼死了母后。
他不会犯父皇的错误,也不会犯池铭的错误。绝不会。
“你说得对,我要她听命,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兰德回过身,眸子已经深邃平静,一片冰凉,“去为我将太子妃娘娘请来。”
“不必了。”黑衣暗卫拒绝了这个命令,“属下已经替殿下说了。”
兰德微微一怔。
“因为我想,殿下这样的人,就算是一时心软,绝不会心软一世,您会很快明白过来的。”面具下,阿朝眼中闪烁的不知是嘲讽还是同情,“所以属下代劳了。”
说不上放松还是失落,心上有轻轻的一空,当然,很快,兰德便微微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无用的情绪摒出体外,微微一笑,“多谢你。”
“谢我很简单,只想劳驾殿下写封信给雍王,把丽嫔和不知死活的舍弟接进王府,最好关起来。”
“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关照。”不过,兰德苦恼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的功力太深,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有什么不想属下听见的,殿下请提前知会一声,属下会堵上耳朵。”
兰德写好短箋,递给他,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我连命都可以交付给你,还会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你知道?”
阿朝接过信,却没有答话。
不会。
你不会真正相信任何一个人。
因为在你的心中,没有“人”。
只有棋子。
我是该佩服你的冷静和无情,还是该同情你的寂寞与荒凉?
五
末儿陷入了巨大的烦恼中。
做贼心虚,指的就是她现在的状态吧?
她很想请香落为兰德解毒,但问题是别说开口,光是视线落在香落身上,她心里都觉得万分愧疚。
对于末儿的勉强和疏远,再也没有人比香落更明显地感受到。
两人虽然还像相识时那样说笑,但末儿再也没有拍过她的肩膀,再也没有揉过她的头发,甚至在被她碰触的时候,身体会立即僵硬,看也不敢看她。
但如果两人隔得远,她无意间回头,又会发现末儿深深地凝望着她,眼神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和悲伤。只是,一旦她回头,末儿便会立刻挪开视线。
就像现在。
五月的阳光清亮如水,微风吹得河面波光粼粼,作为主人的香落陪三位贵客垂钓,当然,主要是为了陪末儿。
只是钓了半天,末儿身边的桶还是空的,怔怔地看着香落的侧脸出神,香落回过头来,她立刻把视线投向水面,还把鱼杆拉起来看看上面是不是有鱼。
“王爷,您已经看了第五遍鱼杆了。”旁边的阿度夜藤慢悠悠提起鱼竿,让随从摘下鱼,气定神闲,“美景在前,佳人在侧,如此赏心乐事,王爷却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末儿立刻道。
反驳得太快了。
阿度夜藤眼睛微微一眯,抹额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光泽。
“国主有没有过喜欢的女人?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喜欢上别人的心情?”兰德握着鱼竿,目光悠然望向水面,声音清悦动听,“再聪明的男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时,总是特别笨拙的。”
这话让原本有些苦恼的香落眼睛一亮,那里面明媚的光采甚至胜过往日,她轻轻咬了咬唇,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望向末儿的眼神笃定而狂热。
末儿目不斜视,紧紧盯在水面上,一副专心致志钓鱼的模样。
兰德的目光也盯着自己的鱼竿,只是当浮标下沉时,他的手仍然一动不动。阿朝伸手替他将鱼竿拉起,一条鲫鱼在半空用力扭转拍打着身躯。
阿朝低声道:“不舍得她为难,殿下不防收回成命。”
兰德的眼睫迅速眨了一下,回过了神来,“多谢提醒。”
但他不会。
留在他身边越久,阿朝就越好奇,一个人对于自身感情的压制,可以极端到什么模样。
阿度夜藤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对“兄弟”和“情人”之间气氛十分的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回去之后,皱眉道:“去给我查一查,晏朝中军主帅到底是谁,这个凤兰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从应了一声,有些迟疑道:“其实,有一点很奇怪……”
“哪点?”
“当日在黑水泽,那位安王使的身法,似乎是峨嵋派的……”
阿度夜藤对中原武林了解不多,却少见这位随从如此犹豫的神情,眉头皱得更深了,“那又怎样?”
“峨嵋派是尼姑庵,只有女弟子啊。”
阿度夜藤一震,“你是说……这个安王是女人?!”
“属下不敢确定……”身法确确实实是,但,那个人哪一点像女人?
“女人……”阿度夜藤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惊人的可能,目光光芒大盛,“如果她真的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