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声》木提

8、第 8 章

　　这个声音，就像来自地狱。
　　知炎忍不住开始流眼泪，整个人无法从这巨大的讽刺中清醒过来。
　　陆景提醒她：“该说的我已经说得明白，就看你怎么选。”
　　知炎是被他逼急了，带着哭腔吼道：“陆景，你放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知炎，我以为你足够聪明。既然你这么有闲情，那么我再提醒你一遍。城市规划这种专业的就业前景十分困难。不考研不深造相当于没有希望。据我了解，苏见御现在的成绩是不错，带他的老师对他都赞赏有加。我不能否认他有可能另辟蹊径闯出一番名堂。但是我告诉你，此刻就算我不能如愿，但只要有我陆景在，他就没有出头的那天。”
　　“……”
　　“你，要是想赌那点少的可怜的希望的话随便你。但凡事需要考虑清楚。”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他？嗯？你告诉我。”知炎再也控制不住，扯着陆景的衣领高声尖叫。
　　陆景愤力拉开她，讽刺得说：“哼，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你现在就告诉我，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知炎不管不顾，再次扯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随后一股大力像她推来。她感觉自己跌向后方，抵住墙壁。
　　痛的说不出话。
　　耳里听到的是一声几乎疯狂的吼叫，“你做梦！”
　　知炎无力爬起，再不挣扎。只是呆滞得看着某个方向。不明白，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呼！知炎常常吐出一口气，奋力摇头，将那些往事从脑中挥去。
　　只是这些东西能挥去，但另外一些东西早已经刻在骨头里，永生铭记。比如说，对陆景的恨。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知炎每天都做梦。梦见在一个巨大的房子里，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满眼的白色。陆景的声音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冲向她的耳膜，只有那一句，我不能让他苏见御爱情事业两丰收！知炎尽力想要塞住自己的耳朵，拒绝听见他的声音，嘴里拼命得说不要不要。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向这个白色怪物的各个角落，想要寻找一扇门，能够让她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她找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没有。只能听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再逐渐变小，越来越远。
　　清醒在声音消失的那刻，四肢冰冷得不得动弹。

　　这种日子没过几天，她又听说苏见御出国，她开始新的恶梦。她梦见自己站在热闹得大街，满眼都是走动的人群，神情冷漠，行色匆匆。身旁的人影变成他，他摇晃她，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她记得自己不能告诉他。只能无奈得摇头，拼命得抓住他，不敢松手。彼时那人眉头紧锁，寒眸刺骨，消失得决然。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匿，哭到周围再没有一个人，哭到梦里的自己都希望那是个梦。
　　然后醒过来，看着枕头上一大片的潮湿，无限悲凉。

　　她根本不能从这场打击中走出来。

　　这件事后不久，她开始生病，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看什么都觉得厌倦。慢慢地容易丢东西。爸爸妈妈眼看她日渐消瘦却毫无办法，急得生病。她虽然知道，但并不能令自己好转。只是更加的不知不觉。每天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愿意出去，不愿意与人交谈。望着高高的天花板，或看着窗户，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整个人就像断线的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她对那段日子毫无印象，全部精力都在想一件事情；陆景赢了，苏见御走了，她的爱情没了。
　　后来的事情知炎开始有印象，但都很模糊，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要去看医生被催眠，吃完饭后还要吃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物。父母总拉着她去欣赏各种表演，恳求她多说话，试着和一些同龄的人交谈。这么一过，就是半年。

　　再看见陆景，是在知炎家楼下的草坪上，她的病也好了有一个月之久。
　　她已经不想再发疯般得骂他踢他，一切已经没了意义。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般看他，开口要求他立刻消失。
　　而陆景说：“你来我的公司工作或者我介绍你去另一家公司。”
　　又是二选一？知炎觉得可笑。说不，你再是谁也碍不着我。
　　但是陆景不理她，他对她分析道：为了治疗她的病，两位老人花了他们所有的积蓄。甚至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的外债。而他，能给她最高的工资，让她尽快偿还欠款。
　　知炎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个问题她还没考虑过。

　　陆景离开前没有逼她，只是说三天后再来，她给他答案。
　　三天后，她自愿去了他的公司工作。
　　她不否认当年回去的原因，就是要刺激陆景，
　　无论他说多少对不起，对她来说都于事无补。她甚至不愿意让自己过得太好！因为她的不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虽然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法非常极端。但是，这也是他教她的！

　　去到公司之后，陆景帮助了她很多，然而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的行为并不能让知炎淡化对他的仇恨。相反，让她更加迫切得想要报复他。是，她拿了他给的那颗糖好像要原谅他，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将它做成武器，有事没事往他身上轰两下。虽然射程短，攻击力不强。但好在时间长。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善良！
　　我秦知炎不好过，那么你陆景也别想好过。这是当年你教我的。
　　只是这些心思被你看穿说穿。让我心里有些不忍。再深的仇恨也敌不过时间，何况，你帮了我三年。
　　换一种看法，我终究欠你一声谢谢。

　　知炎再次叹气。要求自己不再想这些。
　　每个人有每个人生存的方式，说到底谁也没有权利抱怨身边人的不是。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命。我在你的生命里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由我自己决定。你承不承受也只取决于你自已。
　　既然先选择了利用我，那么，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我的报复。
　　这么想着，对陆景仅有的那份不忍也消失殆尽。

　　最近几天。公司的工作比较少，也没人没有人盯梢。知炎过得十分惬意，但想起还需半个月才能回来的彦清，这种惬意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便开始打电话。
　　“知炎？”
　　“嗯，彦清，工作中？”知炎隐约听见交谈声。
　　“没，现在在和张沐阳吃饭！”
　　“张沐阳？”
　　“嗯。”
　　“那这电话是不是打得不合时宜，我这就挂。”知炎一扫之前的不安，底气渐足，说话变得大声儿。
　　“好吧。今晚回去再联系。”

　　这晚和彦清的电话，知炎只是问她工作忙不忙。听到她说工作不算忙，还有好山好水好风光心里也很高兴。并表达希望她快点回来，旁边的位置空这么长时间自己不习惯。彦清笑骂她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人走了才发现她的好！知炎欣然承认。
　　挂了电话知炎又打给乔楠，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乔楠如往常一样沉默，如往常一样叹息。

　　三天后，陆景终于回来。开会，讨论，分配任务。对待知炎也没什么不同。
　　知炎还是老样子，严肃认真，刻板敬业。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连续四天的加班让知炎精疲力尽。好不容易今天可以按时下班，想约乔楠一起吃饭。但是……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新任务。知炎只想抱头痛哭。只能吐血奋战了！

　　两个小时后，电话想起来。知炎看到乔楠的名字，不禁心情愉快起来。
　　“楠楠”
　　“知炎，明晚六点半，照旧去铭氏吃饭。”
　　“哟，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怎么啦？奖金还是男人？”知炎也跟着高兴起来。
　　“呵呵，我的奖金，你的男人。这个答案可让你满意？”
　　“啊？”
　　“啊什么啊？机不可失，你去不去？”电话那端的乔楠显然有点兴奋过度。声音不小。
　　“我去。”
　　“那行，明天电话联系。”说完准备挂电话。
　　“等下，不许挂。”
　　“……”
　　“……”知炎心虚得对所有投射来的目光表达歉意。刚刚的音量确实太大。原本加班这事儿就让人烦，自己不是“乱起哄”嘛！
　　赶紧跑出去接电话。问乔楠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乔楠只重复这几句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吊足了知炎的胃口。但在知炎软硬兼施，刨根问底下，最终松口。
　　最后知炎清楚了，这是四个人的饭局。他们俩，苏见御，还有和他们一起工作的单凡。

　　乔楠说，成规广告已经彻底完成。领导直夸她做得好，已经取消了对她的考验。如今终于算是要过轻松日子。而这次取得的成绩，有很大一部分是多亏了苏见御。为了表示感谢，她准备请他吃顿饭。但是，直接打给苏见御肯定会被拒绝。乔楠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打给和苏见御一起过来帮忙的单凡，单凡是跟着苏见御一起回来的，乔楠和他在回国的那趟飞机上认识，又一起工作这么多时间，相互比较了解。是聊得来的朋友。单凡问她为什么不打苏见御的电话，她说得非常流畅，“他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我马上要回公司，估计等不到他的电话了。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明天吃饭，我再表达歉意。”听到他说没问题终于放心，又赶紧打了这通电话。

　　“楠楠，今晚我注定失眠！”知炎心脏已经跳得很厉害。
　　“淡定！拿出当年治他的气焰来。”

　　挂了电话，知炎根本无心工作，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冲回家。
　　那晚，她真的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