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声》木提

7、第 7 章

　　“陆总出差，今天这个会议由我主持。近段时间公司业绩不错，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们是不是该为自己庆祝一下？”徐亚成从来都没个正行。

　　“许副，这个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今晚有活动？”说这话的是刚进公司的舒海，年纪最轻，特别向往集体活动。
　　“许副，公费吧？”大个子郑维钧说。
　　“许副，你别大喘气啊。后边有话没话的您一次说完。可别又在大家玩得高兴时趁火打劫啊！”这人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许亚城有个毛病，就是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每次公司业绩好都举行活动，在大家玩的尽兴时，扔下特别多的重磅炸弹以及烫手山芋。如今大家都学乖了。
　　“哈哈。没有了，这次是真的可以放松一下。”许亚城正色道。
　　“许副，你不会开个会只是要告诉我们这个吧!”显然没有人相信，琚阳口气里带尽怀疑。
　　“嘿！看样子，大家是真的觉得工作不够？我们公司……”
　　许亚城还没说完。一人站起，迅速捂着“不相信”之人的嘴，拖了出去。大家都笑了起来。
　　“许副，陆总什么时候回来？缺少他我们女同志没兴致！”说这话的叫徐容，是一个心直口快的美女。她也一度暗恋着陆景，常常跑到彦清桌前叽里呱啦，一开始知炎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但日子久了开始好奇，也凑过去听。便听见他们讨论陆景昨天怎样怎样，今天又怎样怎样。这才恍然大悟。
　　显然大家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全都开始起哄。
　　“你们的陆总行踪不定，这次，我是真不知道！”许亚城双手一摊，意思是爱莫能助。

　　知炎跟着大家一起笑，但想起还在外地出差的彦清，一时落寞起来。她们两个是同时进的公司，办公桌挨得最近，每天上班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得见。彦清又极其开朗，总会拉着她东说说西说说，刚进公司的时候知炎特别抗拒她的这份亲热，可是日子长了，也是这份亲热让知炎重新开朗起来。虽说和别的同事也相处得不错，但终究不如和彦清在一起般自在。
　　以往每次的集体活动都是两个人参与。今晚就她一个人了，难免会觉得失落，所以兴致不是很高。
　　走回办公桌，整理好工作。到了下班时间，知炎随着他们一起走出去。

　　饭桌上永远有说不尽的话题，讨论什么的都有。比如某明星被爆料已经秘密结婚，某只股票持续走低，某市领导查出行贿受贿立即垮台等等，还有就是，大家硬逼着知炎讨论她的个人问题。
　　知炎实在躲不过去，就随口瞎编了一个十分苛刻的择偶标准。立即被大伙儿笑骂活该现在还找不到男朋友。知炎抗议，要找就要找最好的。
　　是的，她就要找最好的。
　　这天距离上次和苏见御的碰面已经有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知炎总想起他的神情他的样子。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可是，即使坚决如他不想再搅进知炎一个人的闹剧，知炎也不会放过他。
　　最起码，他必须听她说，说明整个事情！
　　她不想再有遗憾。

　　吃到八点，大家都有点意犹未尽，便集体转战KTV。
　　刚开始，大家比较有秩序，想唱歌的就点歌。不想唱歌的就听歌。十几个人在一起玩得也算不错。
　　只是舒海明显喝高了，一个劲儿得抢话筒。又要与别人合唱。上串下跳，不得安宁。连不会唱歌的知炎都被他拉着唱了一首最简单的宁夏。所有人被他带得情绪高涨，纷纷开始“引吭高歌”，为了突出自己的声音，即使抢不到天边的话筒，也要残害身边人的耳膜。整个气氛变得非常激昂。到后来，碰杯的碰杯，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谈恋爱的谈恋爱，干什么的都有。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整个空间弥漫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知炎被灌了不少酒，有点迷糊，耳朵被吵得生痛，想要出去透气。刚站起来，就看见推门进来的陆景。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这不大的声音使得整个包厢再次躁动起来。大家纷纷转过头，高声尖叫，嚷嚷着罚酒罚酒。
　　“陆总，今儿我就不叫你陆总了，叫你真名儿，你没意见吧陆总？”郑维钧的话能把所有人说晕。
　　“行了别说了，你这一连串的陆总陆总听得我头大，要不要给你打个折扣来个优惠赠送个礼包，明天你也不用叫了！”陆景笑着说。
　　“那可不行，今天不叫那是占便宜，明天不叫那可是关系到丢饭碗儿的大事儿。”郑维钧继续。
　　“哎呀，你哪儿来那么多话，趁你还清醒赶紧敬完就得了。你再占用我时间我跟你急。”这是徐蓉的声音。她总能带给大家欢乐！

　　大家集体碰杯结束。接着就是劝酒的声音。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都有。有的说陆景迟到要罚酒，有的说陆景迷惑了他的心上人要罚酒。还有的说陆景生意做得好要罚酒……哦，不对 ，要敬酒。
　　看着一杯一杯不断喝着的陆景，知炎目瞪口呆。
　　她一直把陆景当作上司，在他面前要求自己严谨，严肃。不允许自己犯错误。就算碰到再开心的事，在他面前知炎也不会大笑。更别说开他的玩笑。而印象中的陆景也一直是这么对她的。
　　她一直以为陆景是一个不苟言笑，吝啬表达的人。怎么，什么时候这么亲民？能让大家像对待一个朋友般对待他？
　　知炎想得脑袋打结，实在想不通，便把这个问题发给彦清。彦清回复：
　　你从未把眼睛放在他身上！

　　男同事都很有先见之明得没开车。但都嚷嚷着要挑起大梁送女同事回家。知炎本以为是之前就约定好的郑维钧送她，所以当看见陆景打开车门坐上来的时候差点尖叫。幸好，没发出声音。
　　“我和维钧说我正好顺道，我送你回去。”
　　“麻烦你了。”知炎词穷。
　　“嗯，顺道。司机，麻烦去XX花苑。”
　　“……”

　　知炎觉得“尴尬”这个词是为她和陆景创造的。

　　“知炎，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陆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说。”
　　“当初为什么愿意答应我重新来公司工作？”虽然喝了不少酒，眼神有点飘，但问题问得一点也不含糊。
　　确实，知炎是自愿来到妄的。但是她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你说过，你会给我最高的待遇。我急需用钱，这你也知道。”
　　“只有这一个理由？”
　　“……”知炎不说话。

　　“知炎，我最近常常想，你愿意留在公司里，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在恨我？”
　　“……”知炎望向他。
　　“你不愿意在我面前犯错误。不论是公司里还是公司外，一看到我就非常严肃。说话不大声，工作做得漂亮，不错，很多老板都喜欢你这样的员工。”陆景望向不知名的某个空间，像是在回忆什么，“我记得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很爱笑。那种温暖，总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
　　“看着你的脸，每次面对你，我必须以同样的严肃回应你。原本我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可你用你的态度让我对你不得不端着。叫我一刻不能放松。你说，这会不会是你恨我的一种方式？”
　　“……”
　　陆景转过头看着她，“这两年多，你用你的脸以及和现在一样的神情来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论现在有多么辉煌，曾经也卑鄙得令人唾弃，是吗？”
　　知炎别过头，不想再听。
　　“知炎，这几年我常常失眠。过得也很累。”
　　“……”
　　“你走吧。”陆景再不看她，语气无奈得近乎哀求，“好吗？”
　　“……”

　　我走？我能走到哪里去呢？你看窗外，我不敢肯定昨天它是不是如现在般灯火阑珊过。但是我愿意相信，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它不会满城黑暗。如果就这样走了，我的所有委屈要向谁诉说？如今我的所有都在这个城市里，有想要的，也有不想要的。虽说少的可怜，但我珍而重之。这样一走，便什么都没有。我的人生已经很艰难，我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我不。

　　“我不走。”知炎稍稍停顿，无比认真得说：“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不愿意走，除非陆总签字盖章将我从公司扫地出门。但我自认很少犯错误，成绩也不错。盖章之前，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好让我知道我错在哪儿！”
　　“……”

　　车子停在知炎楼下。知炎下车，淡淡说了句谢谢。转身上楼。

　　知炎天天照常上班，像什么都没发生。因迟迟没有等来某个交代。便不再想这件事情。但是从那天起，她就再没看见陆景，听说又是出差。
　　一连一个星期见不到他人，知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大四出来实习的时候，进的就是这个公司。当时它成立没多久，里面就三个人。陆景，许亚城和万佳佳。公司效益并不好，很多人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小公司上班，而往往来应聘的都没什么专业功底。所以即使人手不够，也没招到更多人。
　　而知炎一直没找到实习的地方。之前和乔楠一同去的创尔，乔楠被录用。而她没有。偶然在学校门口看到了这个公司的广告，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应聘，想不到很轻松就通过了。
　　许亚城和万佳佳每天出去跑业务。知炎留在公司里帮陆景处理杂物。其实这不像一个实习，更像是卖苦力。知炎觉得有些悲惨。但是慢慢地，陆景每谈成一笔生意，制作设计图时都会和她交流，讲述整支广告的构思，技术处理以及色彩搭配等专业问题，时不时的也让她提提建议。做广告的，灵感非常重要。陆景常常推荐她看一些书籍和广告成品。知炎渐渐得不再抱怨这个公司小，专业处理上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能够独当一面。
　　她是真心感谢陆景，一直把他当成良师益友。渐渐地会和他说起很多事情，包括她的男朋友苏见御。但那个时候的陆景并不会同知炎讲他自己，只是会一直听。知炎也不甚在意。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知炎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有一天，陆景走到知炎面前，说知炎，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我让你进公司是有目的的，通过你，我想我更能了解苏见御。如今我知道他已经保研。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我就省略，想来你也不用知道。我想要的唯一一个结果是，我陆景不能让他苏见御爱情事业两丰收。我不能看他过得好。”
　　“我给你两条选择，一是继续和他在一起。但代价是，他会失去保研名额，而且，从今以后任何一所学校，都不会收他。第二个选择，你离开他。”

　　知炎怎么也不能相信这种事情。根本说不出来话。就这么不可置信得看着陆景。
　　陆景说：“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做出选择。如果一个小时之后你给不了我答案，我就当作你选择第一条。”

　　知炎抓回一点点理智，对着陆景冷冷开口；“你一个小公司的老板，难道权利可以通天，这个城市都归你控制？”
　　陆景像早就知道她会问这种问题，随手拿起桌上的资料丢给她，开口道：“我相信你听说过照片上的这个人，陆记忠。他是我的父亲。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但是，绝不要怀疑他有这个本事。”

　　知炎难以相信。陆记忠，前教育局局长，居然是陆景的父亲。但知炎不明白，“陆景，你有这么大的权利你早可以制住苏见御。又何必一定通过我？”

　　陆景眼睛半眯，神情莫测，只是嘴角的那点弧度让知炎不寒而栗。他说：“我愿意，我就是要看着他被抛弃，”
　　这个声音，就像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