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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三章 ...


  •   天好像是要下雨,但一直阴着,始终没下下来。容楼风尘仆仆地赶到平阳太守府,见到慕容冲时,对方神秘兮兮地说给他预备了惊喜接风洗尘。

      想到他对自己完全隐瞒下慕容令的事,容楼有点儿生气加光火,但一瞅见那张冶容艳色,美得不可方物,并散发出丝丝甜意的笑脸,瞬间就站到了慕容冲那边,替他打起了圆场。他肯定是一片好心,怕自己伤心难过才不得已瞒下的,这么一想气就都消了。

      一顿馔玉炊金、不饱不饥的家宴过后,院子里临时搭建的草台子上,各色表演粉墨登场。慕容冲知道容楼喜欢惊险刺激的节目,对歌舞说唱类兴趣不大,是以安排了好几个喷火、吞剑、顶碗、钻圈的杂耍艺人,容楼果然看得笑逐颜开,不亦乐乎。

      他看台上看得很开心,慕容冲看他看得也很开心,二人似乎很久没能这般开心了。

      天色见晚,慕容冲推着容楼来到一间特意准备好的,偌大的卧房门口,笑嘻嘻道:“刚才是‘接风’,现在该‘洗尘’了。”

      推开门,房间里除了卧榻,屏风后还摆着一只大浴桶,桶里蒸腾起的水汽把明亮的灯火蚕食成朦朦胧胧的样子。

      浴桶和洗澡水都是家仆刚运进房里的。

      容楼的脸上感觉到渐渐逼近的热气。

      一进屋,慕容冲关上门,抱起容楼的一条膀子,伸头到一侧的耳朵边,本想趁机咬上一口,可窜入鼻子里黏湿的土腥和汗酸,逼得他不得不却了步。

      “不闻不知道,一闻吓一跳。好家伙,你到底有多久没洗澡了?”慕容冲捏着鼻子,连蹦带跳到屏风后,划拉起浴桶里的热水来。

      “快个把月了,托你的福,总算能好好洗个澡了。”高大修长的容楼举起双臂,向后拉伸了几下肩背,开始宽衣解带:“我要洗了,你出去吧。”

      解下配剑,把腰带、外袍、夹衫、内衣一件件挂到挂架上,他赤条条地转到屏风后,抬腿一个大步迈进了浴桶,躺坐下去,深深地吸了口饱含水份的空气,随即发出销魂的一声叹:“好舒服……”。

      慕容冲蹲下身,在浴桶前单手托腮看着他发笑。

      “这里闷得很,你又不洗澡,怎么还不出去?”容楼没有笑,只是眼角微微上挑,凤目浅浅半眯地看他,在慕容冲眼里是一种泰然自若的明媚,笑不笑的都能醉死人。

      “我想帮你洗。”

      “我有手有脚的,不用。”容楼说着,伸长手臂拿过桶边担着的手巾,照着自己水淋淋好一顿猛搓。

      慕容冲看他搓得皮都红了,龇牙咧嘴地替他疼:“你轻点儿。”

      容楼搓完了,闭起眼,把手巾摊开盖在脸上,人往后仰,肩向下沉,两条手臂大喇喇地搭在浴桶的边缘上。

      慕容冲伸手,一下下把水撩拨到他的胸口上。那里挂着的一颗纯净无瑕的刚玉,是慕容冲的生辰刚玉,容楼一直贴身佩戴着。

      “还是让我帮你洗吧,我还没帮别人洗过呢。” 慕容冲锲而不舍地要求。

      容楼躺在桶里,感觉惬意之极,连话都懒得回。

      窸窸窣窣一阵过后,容楼觉出有异,端坐起身,揭下手巾,睁眼发现凤凰已经脱了个精光,正一条腿在里,一条腿在外,往浴桶里跨,好在浴桶足够大,容得下二人共浴。

      凤凰真是好看,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和性别无关,就是单纯的美,哪儿哪儿都美。和他比起来,容楼会自惭形秽,也会觉得其他人简直没法看。

      “不让我帮你洗,那就一起洗好了。”慕容冲和容楼面对面坐进了水里。

      伸过来的指尖,划过容楼浓秀的剑眉,纹路分明的手掌上,是一道丑陋的疤痕。

      “自打你上山后,我一直睡不好,晚上老是想你。脑子想,心窝想,四肢百骸、皮肤骨头都想,想得快疯了,就怕你又像以前一样突然就不回来了。”慕容冲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

      容楼泡得人发软,懒洋洋的咕哝了一声,宽慰他道:“不会的,没什么可怕的,秦晋开战后,我总得去南边一趟,等回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再不分开了。”

      “你说什么?!”慕容冲的声音变了调,像突然受到了某种惊吓,猛然想站起身,慌里慌张脚下一滑,失了平衡,不但没起来,反而向下沉。

      “小心。”要不是容楼眼急手快,一把捞起他,他就要张着嘴喝上几口鸳鸯浴的洗澡水了。

      毛骨悚然的恐慌感忽如而至,“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再去南边!”慕容冲仿佛和谁有仇一样,激烈地捶打起水面:“是我的!我不准!……”

      容楼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水,愕然一瞬,继而怀疑他是过于敏感,小题大做了,便桎梏住两只作乱的手腕,口中温言软语道:“凤凰,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目标是打败秦国。南晋的胜算很小,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胜算,如果开战,我这一份力量怎么能不去?”

      感受到握着的手腕不挣扎了,软了下来,以为他被说明白了,容楼放开手,站起身准备出去,“我洗好了,先行一步。”

      仿佛是容楼离开的动作带起的“哗啦啦”的水声,点燃了慕容冲发疯的神经。他的人隐藏在水汽里,脸被烛火镀上光晕,陷在金色睫毛的阴影里的蓝色眼睛,死命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两条大腿,如同喃喃自语般,喘着粗气,咬牙一字一顿道:“不行!不行!你是我的!就是我的!……”猛然扑上去,照着大腿内侧的嫩肉就要一口咬下。

      “凤凰!”容楼大惊之下,本能想要抬脚去踹他,可又怕真伤到他,便改成伸手去挡,而且手上一点儿真力也不敢用,只求先挡他一下,等他一回神就好了。可惜慕容冲跟发了魔症似的完全回不过神来,还是不管不顾地狠狠一口咬下去。

      这一口,咬在容楼左手的手掌边缘处。起先,容楼吃痛地挣扎了一下,但不见他松口,反而咬得更死了。

      真他娘的疼!

      脑海中浮现出“牙尖嘴利”四个字,凤凰难道是属狗的?

      牙齿在伤口里越嵌越深,容楼痛得五官移位,直抽冷气,只有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忍住。

      他不解地低头,看向身下那颗金色的脑袋和那具雪白的身体,正因用尽全身气力去咬,而颤抖到根本停不下来,恍惚中有种身心崩溃的预兆。

      明明被咬的是自己,可容楼就是感觉眼前的慕容冲太可怜了。

      好吧,他认命了,凤凰想咬就咬吧,反正他还能忍受更多的疼痛,还可以控制自己不作挣扎,直至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水滴滴哒哒地吸满了容楼的血,变成一桶淡红色,冷了,全冷了,冷透了。

      疯狂抽离而去,现实回到眼前,慕容冲终于冷静下来,松了口,唇齿间尽是容楼的血肉,见到容楼的手掌边缘有一正一反两排牙印,浸满了血水,几乎将手掌穿透,令人望而生怖。

      慕容冲被自己吓到了,“我不想这样,可我忍不住。”他从淡红色的水里瑟缩到浴桶的角落,蜷缩成雪白的一团,抬起头忽闪忽闪地眨着眼,但不敢看容楼的手:“肯定很痛吧?”

      容楼哑着嗓子挤出一句“不很痛”,疼痛本身倒在其次,主要是长时间忍受疼痛所造成的体力透支令他两腿发软,全身虚脱。话才说完,他再也支摚不住,‘噗通’一声跌进浴桶里。

      慕容冲刹时间反应过来,跳出浴桶,把人从里面抱出来,替他草草擦干身体,疾步绕过屏风,放置到床榻上,小心的把受伤的左手单拎出来,抬靠到高处床槛边,再盖上被子,就要往门口去。

      这会儿,他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赶紧找绷带、金创药来把容楼的手包扎起来。其实他的身体是湿的,冷极了,血液快要停止流动了,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

      眼见门口白花花的人影急吼吼的就要开门,“你还光着呢!”容楼煞白着脸,在枕上侧过头,用足了力气,可惜听起来还是很虚弱地声音。

      慕容冲这才意识到差点儿出大糗,湿漉漉地返身回来,僵手僵脚地穿上衣袍,套上靴,再跑出去开始来来回回地搬进搬出,床前桌后的忙碌起来。

      他坚决不让别人插手,把处理伤口、包扎伤处、喂水喂药等各项照顾事宜全一个人包圆了。

      容楼是个好养活的,像原上的野草,给点阳光就灿烂,几口热水下去便很快恢复了正常气息。

      忙到午夜前后总算差不多了,外面的天色越发黑下去,里面的火烛被挑得更亮了。慕容冲脱了衣袍,冷飕飕的钻进容楼的被窝,紧贴着他,把凉鼻子拱到近前温暖发烫的皮肤上使劲地嗅:“睡着了?”

      似睡非睡的容楼被他冻的抖了一下:“还没有。”

      “手疼的睡不着吗?”慕容冲的愧疚、自责全埋在心里,因为每想一次就会恨一次自己,所以他拒绝去想:“我那会儿就是怕,怕你走,怕极了,控制不住。”

      “你这是坐下病了。”容楼侧身揽他入怀,拿好的右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嘘,别说话,就这样抱着,我想好好睡一觉,自打回来找你,我就没能安心睡过了。”

      以前的容楼爱慕容冲,爱得简简单单、一心一意,容易生气也容易快乐。现在的容楼无疑仍然爱慕容冲,但没法再用以前那种方式去爱了,这样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时不时地冒出来困扰他一下。

      慕容冲顺势八爪鱼般搂抱住容楼,欺身压上:“你是我的药,有你我就能好。”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执起容楼那只被他包扎得跟粽子一样的左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一股子金创药的味道:“你说,要是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我的印记,永远不能去除的那种,你是不是就没办法忘记我了,即使走得再远。”

      容楼一声哀叹,道:“要我说,身上的印记再多、再没法去除也没用,该忘还是忘。就好像原来在燕军时,我手底下有个烂赌鬼,把手指头都剁了也没能记住戒赌。”

      慕容冲听言,身体僵硬起来,这是要他绝望吗?

      那只粽子样的手带起慕容冲的手,贴上容楼赤裸的胸膛。容楼微笑道:“你给我的印记,早就有了。这里的印记才是真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慕容冲笑了,如同九月的艳阳,耀得容楼睁不开眼。

      之后的鱼水之欢是那般顺畅,没有伤害,没有痛苦,二人皆神魂飘荡,乐而忘身。

      事毕,容楼累瘫了,一动不能动,但快活得如同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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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外面看,秦国东到沧海,西吞龟兹,南包襄阳,北至大漠,幅员广阔,人口众多,整个国家强大无比。那么相应的,大秦天王就该是权倾天下,无所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了。

      但是,苻坚最近很郁闷,真的很郁闷。政务上,越是德政越花钱,钱不够,税来凑,还得主打自家人的主意,越近亲越多掏,搞得皇亲国戚们吹胡子瞪眼,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看苻坚统统成了斜视眼;私生活方面则是跑了凤凰,厌了清河,其他花花草草一眼望去索然无味,逛紫宫时叹出来的气聚在一起,快能吹上一曲靡靡之音了。

      一个自命不凡的英明大王,郁闷的时候总是想干大事的,或者他郁闷的根本原因就是干不了想干的大事。既然那个把他抛下,已登极乐的王猛不准他举兵伐晋,那他就在国内有事做事、没事找事——尊儒学、复士籍、搞新农、减支度;至于对外方面,不能碰南晋?可以呀,那就向西、向北,讨伐仇池、西凉、吐谷浑好了。想打仗、想扩张,有的是地方!

      可是,越是不能碰,越是心里痒,吃不到嘴的就是香,狗嘴里就差那一块了。

      这种痒而挠不到,馋却不能吃的痛苦,终于逼迫得苻坚在朝堂上提出了南下伐晋,一统江山的动议。以苻融为首的大多数武将、文臣均表示反对,只有姚苌等极少数外族将领因贪慕军功,全力赞成,但明显人少言轻,没甚响应,直至退朝此项动议仍悬而未果。

      苻坚更痒了,于是单独召见了慕容垂。在慕容垂进宫和他密议了一天一夜后,秦王的瘙痒症彻底治愈了。次日,苻坚利用大王的一票决定权,力排众议,下旨御驾亲征,举大军直扑南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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