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病猫捉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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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绣眼很是诧异，就是徽州人黄山人甚至是他们鹤氏一族也鲜有能把“太平猴魁”的特色说的这般恰当的，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公子。
头戴毡巾，一身名贵的堇色缎衫，一看便价值不菲。手摇着一把檀木雕花扇，很有几分风流文人的味道。他身材适中，不胖不瘦，按理说应该符合翩翩佳公子的要求。可惜，他的鼻子又大又红，活脱脱是戏台上的土财主换了身小生穿的雅袍上了场。让人忍俊不禁。
而这个人却似乎毫不掩饰对自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欣赏，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朗声念了两句诗，
怨怀无托。
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明绣眼一怔，这是周邦彦《解连环》里的两句诗，凄美哀伤，这大喜之日他如此说到底是真就只有那么点墨水卖弄文采还是别有深意。
看着被这人手指头伸进去过的茶水，明绣眼表情僵硬，手僵在半空中。
另外一只手从右边伸了过来，夺过茶杯，将那“太平猴魁”一饮而尽。这边这个人方才是不逊色于明绣眼的真正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剑眉下眼眸深邃明亮，墨一般的长发用淡色的带子松松垮垮打了个结。嘴角微微上扬，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意。
“方才听这位仁兄谈吐不凡，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这位“仁兄”自然指的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红鼻子老兄了。
只见“红鼻子”做了个甩头的动作，不幸头发好长时间没有理，又长又硬，“啪”的一下打中他的脸，只好一边捂着脸一边有些失落的说道，“在下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妻无妾，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四海为家……。”
明绣眼却只关心自己的茶。眼看茶盏也叫人沾了，冷哼一声，“伙计过来，再给我拿一个茶盏来。”
他生性嗜洁如命，自然是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右手边这位公子竟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微微躬身做了个揖，“在下公孙云般，能识得两位公子实乃三生有幸啊。”
明绣眼终于放下他的不屑，抬起眼又仔细打量这个公孙公子，不发一言。
“一翦梅”公孙云般，潘鬓十八骑里面最有情调的人物，书册虽与他“舒云韵书”其名，你诗我画，你酒我茶，但论风流论逍遥书册那是大大的不及，顶多在那一身翠绿上占点先机。
“明绣眼。”他淡淡开口。公孙云般先是一怔，随机点头含笑，“久闻大名。”他这话说得认真，但明绣眼方才听他夸了许多“红鼻子”的话，心里忽然十分别扭。
一双不大的眼睛凑过来，对他上下左右的打量，红鼻子也离他越来越近了。
“你做什么？”明绣眼忍不住问。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你会说话啊。”“红鼻子”公子用扇子敲敲他的肩膀，明绣眼倒是性情直爽，毫不留情，“我又没和你说话。”
“红鼻子”也不生气，“嘿”了一声，很自觉的拿过伙计送上来的茶盏，倒了杯茶，仰脖喝了下去，也不怕烫死。
明绣眼仍旧没有茶喝。只听公孙云般抿嘴笑道，“仁兄果然是性情中人，云般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投缘的人了。”
这个“仁兄”自然说的还是那个“红鼻子”老兄。
正在这时，只听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新娘子由新郎牵着进来啦！”
高家小姐的秀丽也算是声名远播的，很多青皮闲汉伸着舌头踮着脚也要把新娘子的身段牢牢的刻在脑袋里，好回家做春梦去。
公孙云般摇了摇头，“如此而已。”明绣眼亦有同感，但见“红鼻子”一手勾着一个左右两位翩翩公子的脖子，使劲儿的伸脖子往外瞅啊瞅，眼睛瞪啊瞪，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似的。
那个梅少爷面容清秀，但不知怎的，却很不引人注目，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明绣眼眯了眯他漂亮的猫眼，心中暗想，难道是……怪不得晚来一天都不行。
正想着，只见方才那个伙计凑上前来，“明公子，我家老爷让你现在过去呢。”
明绣眼“嘿”了一声，已想明白了七八分，转头冲两人一拱手，“在下现在有事——。”
还未等他说完，“红鼻子”十分有侠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病猫快去快回，实在不行我们去你房中找你。”
明绣眼想发作却又忍不住笑起来，这“病猫”之诨号岂有当面叫的，连他家中族长都不会如此，房中？这又从何说起？
他轻咳一声，“这一壶‘太平猴魁’就送与公孙先生品尝好了。”他看也不看一眼“红鼻子”，跟着伙计去了。
明绣眼跟着伙计左拐右绕，直觉越走越僻静，只有一条清澈溪流相随，岸边绿草茵茵，生长得很茂盛。途经一座院子的朱红大门紧紧闭着的，上着锁，门前还有两个东倒西歪的残缺一块的石狮子。
那小伙计姓张，是这家中的家生子，活了二十来岁，便在这梅家大院呆了二十来年。
“公子，不是我吹，你看看这门的材质，结实得很呢。”张小伙儿上前“砰砰”拍了两下，转头“哎呀”了一声，对明绣眼笑道，“公子，你往后退退，你看你衣服沿儿都被这石狮子弄脏了。”
明绣眼低头看脚旁的石狮子张着大嘴，双目圆滚，满头的灰。
“这院子当年也是很壮观的，住的是我们老太爷，后来老太爷升天了，院子便空落了下来，后来，便锁了，直接成个废院了。”
梅子青住在西面的书院里，也是颇为敞亮。外面还栽种着一些青青植物，似是熬药所用。屋门外一个俏丽的丫鬟端着东西站在那里，张小伙儿见到她脸一红，“翅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翅儿姑娘抿嘴一笑，也不理他，转身对明绣眼说道，“我家少爷说了，他不习惯外人，还请神医先用这温毛巾擦了手再为他把脉。”
明绣眼冷哼一声，“我还未嫌弃他，他倒要嫌弃我了。”背手而立，丝毫没有动那毛巾的意思，翅儿尴尬万分，张小伙儿自然赶忙替她解围，拿过毛巾想要递给明绣眼，“神医，不过是擦擦手而已，神医这般体面人物，一路奔波劳累还顾不上洗把脸，此时何乐而不为呢。就当给我们个台阶下，别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啊。”
明绣眼心中苦笑，接过毛巾，鹅黄色的里外崭新的毛巾，不温不火，他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随意的擦了擦手，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久闻明神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梅子青正在屋内同他姊姊说话，见明绣眼进来，缓缓起身行礼。只见他一身鱼肚白的湖纱袍子，戴着一顶苏样的百柱骔帽，虽然身体微显孱弱，说话谈笑也有些大家公子的风范，只是为人娇贵又傲气，反而显得庸俗。
明绣眼看他的面相，早已对他的病症心知肚明，不由低声唾骂，这样也想娶老婆，不是害了人家吗。表面上却仍旧不温不火的说道，“我看那外面的新郎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原来是公子略使了招移花接木的本领。”
梅子青叹口气，“我的病……有劳神医了。”
明绣眼冷冷说道，“你这病应是胎里带出来的，像这种先天不足若要如常人一般确实要费些功夫。”梅子青听出他话里之意，大喜过望，“求先生救命。”
“明公子连切脉都不用便可治愈病症，果然是神医啊。”明神医一抬头，只见一直不说话的梅子青的姐姐温和的开口问道，“若是神医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未有尽管提便是，我必当亲自去买。”转头吩咐下人，“还不快笔墨伺候。”
明绣眼看了这女子一眼，竟服服帖帖的坐下来工工整整的写了个方子，“除此之外，我这里有从黄山带来的上好的野生香菇，入药熬粥都可，有生精祛寒之效，算是给梅少爷的贺礼了。”说罢，递了方子，站起身来。
“家里一直还给他吃着金罂子和山茱萸，是不是要继续吃？”梅家小姐似乎很受得了他这古怪的脾气，很是和气的问道。
“这金罂子确是治此病症的良药，切记在果实半生不熟时采摘晒干捣成粉末吃最好，等熟透了榨汁熬成药膏药效基本上也就没有了。”他背起药篓，“按理说，那山茱萸的核仁虽能使精气不外泄，但主要还是有滋补骨髓之效，不可多食。”说罢，又仔细打量着这女子，“小姐似乎颇通医理？”
女子谦虚的摇了摇头，“只是为了弟弟的病看了几本医术罢了，怎敢在神医面前班门弄斧？”明绣眼再不答言，转身而去。
梅子青看着那明绣眼一身蟹壳色的衣衫远去，半晌开口，“姐姐，这神医真是古怪的很，不过医术也很是了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病猫捉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