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病猫捉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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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青看着那明绣眼一身蟹壳色的衣衫远去，半晌开口，“姐姐，这神医真是古怪的很，不过医术也很是了得了。”
女子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他能把你的病治好，我才真的佩服他呢。”她拿起明绣眼开的方子，点了点头，“此人果然有些才华。”转身欲走，被梅子青拉住，“要去哪里？”他自小身体孱弱，这个姐姐待他最好，小的时候每晚都是她哄着睡的，大了成了家里的药罐子她也从来没有耍大小姐脾气给他脸色看，依旧待他极好。
“我去吩咐厨房，今晚给你和新娘子喝的粥里多放些山茱萸的核仁，没听明神医说吗，这对身体好着呢。”说罢，笑着挣开他的手，“好了好了，你也快回新房等着吧，一会儿新娘子就要来了。”
明绣眼由梅府的家丁领着去卧房歇息的时候，天色已暗，一开门，发现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悠哉悠哉喝着他的茶谈心，看见他回来了，公孙云般连忙站起身来，“明公子回来的这么晚，我和红公子还在为您担心呢。”
另一个人索性连站也不站起来，懒洋洋的瞟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又红又大的鼻子一鼓一鼓的，“怎么样，梅家少爷死不了吧，我刚才还和云儿说，以咱病猫之名，天下有几个能相提并论是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红公子，又是云儿的，还说我是病猫。明绣眼刚想对这两个本质上脸皮都极厚的人下逐客令，忽然发现他带来的那一袋子上好的“太平猴魁”已经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连茶叶根都没留下，气得脸色苍白，不由瞪着“红鼻子”一眼，刚想出口训斥，被瞪之人却一脸无辜的打了个饱嗝，“是你说一壶茶都送给云儿的，云儿又说送给我，我一想，一大袋茶叶也可统统装进这茶壶之中，分次喝而已嘛。哎哎，你可不能反悔啊，”他摇头晃脑的说道，“出尔反尔，非君子！”
明明是你摸走我的茶叶包，还好意思说我非君子。明绣眼良好的气度已然被他折磨得消失殆尽了，只见他四仰八叉、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公孙云般似乎也不忍再逗他，连忙轻咳两声，正色说道，“明公子，梅公子的病——。”
倒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根本无药可治，似是自小便有人给……总之纵是华佗在世，也是回天乏术了。”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这里面定有古怪。
“你去看病的时候我和云儿也没闲着，今天下午和老是给你老人家端茶倒水的张小伙计聊了聊，”“红鼻子”又从下人送来的点心里挑了一块核桃粘，一边吃一边砸吧嘴巴，“这梅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老太爷喜欢炼丹制药，妄求升仙，他专门辟了个极大的院子任他老太爷胡搞。”
“另外，梅老爷还与他的夫人相敬如宾，十分恩爱，传闻他们两家是患难世交，后来世道太平了，梅家兴旺了，他夫人家却没落了，而且夫人还得了场重病，双目几近失明。他也没说嫌弃一声，愣是八抬大轿把她娶进了梅家。这在附近一带已被传为美谈。”公孙云般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云儿”这个称呼，仍旧是面带微笑，缓缓说道。
床上的人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本以为那梅子青是独子呢，不曾想他还有个姐姐。”
吃点心的人抹抹嘴巴，嘿嘿笑道，“闺阁里的小姐，长得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明绣眼想到莫名其妙自己竟乖乖听她的话写药方，不觉好笑，只听公孙云般喃喃般念道，“梅子青时节，梅子黄时雨。”
“阿黄？这名字不好听，我邻居李嫂家的狗也叫阿黄。”“红鼻子”撇撇嘴，似是因此对那个梅家小姐的好感消失了大半。
明绣眼坐起身来，“你别说话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什么样子。”
“红鼻子”洋腔怪调的刚要取笑他对那位“阿黄”小姐的绵绵情怀，忽然张小伙计来敲门，说是老爷在芳菲阁大宴上等宾客，让他们快些过去。方才悻悻的住了嘴，心里却握住了这把柄。
芳菲阁有两层，坐在下面，这只能说明上面有更高贵的客人。公孙云般名声卓著，上有佳座，这无可置疑。明绣眼病猫医术独步天下，可这梅老爷似乎要存心怠慢他似的，愣是在下面给安排了个偏僻不能再偏僻的位置。其实最倒霉的应该算是“红鼻子”了，他既自封是明神医的好友，自然也只能跟着倒霉，坐在墙角了。好在公孙云般十分仗义，竟让出自己楼上的座位给这“红公子”，自己陪着明绣眼坐在下面。
离了那个草包，明绣眼的心情略微舒畅，一直对“红鼻子”欣赏有加的公孙云般似乎亦是如此。他轻轻碰碰明绣眼，指着楼上的某处说道，“你看到那两个女人没有？就是梅家二姨娘左手边的那两个。”
绫罗遍体，珠光宝气，佳人无双。明绣眼却冷笑一声，“风尘而已。”
公孙云般笑了笑，“明公子果然好眼力。那个子略矮些的便是义镜书院的老板娘同青慕，旁边是她妹妹，人称‘飞美人’的同素馆。这梅家的姨娘听说当年也是这种地方出来的，和同青慕是手帕交。梅家好不容易热闹一番，自然便把她请来了。”
“你们潘鬓十八骑甚是古怪，”明绣眼淡淡说道，“竟彼此毫不熟络。”
公孙云般抿嘴笑道，“神医知道的还真不少，我算服了。”他玩味般的说道，“男女有别，我不受拘束惯了，眠花卧柳虽也是常事，到底不能找太厉害的女人。”
明绣眼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淡淡转移了话题，“这个梅平楚黑白两道、官场绿林似乎都有些人手。”
“他们家虽和陕北刘家是表亲，但他少时家道中落，刘家也是势利眼，并不怎么待见他，日子很苦。也就是那时和一家庄户人家结了亲。后来他去考科举，谁想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官运亨通。后来，似乎是和皇城商墨儿那件事扯上关系，竟没和其他人一样被处死，带着一家老小还有当官时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到这山西做起了盐商。”公孙云般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这可是个肥缺，贩的是‘颗盐’，从解州盐泽运过来轻而易举。”
明绣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楼上中央坐着的梅平楚，一些个头戴九华巾身穿藏色袍子的年轻人在他身旁持剑而坐，神情冷冽，态度傲慢。
“是刘家大房二房的几个幼子长孙。”公孙云般“嘿”了一声，“这老狐狸还真有闲情逸致管人家家的家务事。”他惋惜般的叹道，“刘音书一世英雄，可惜年事已高，几个儿子皆不成器。当年对梅平楚鄙夷怠慢，今日却要靠这老狐狸来勾心斗角，坐上家长的宝座，真是世事难料。”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觥筹交错，哄闹声中，新娘由新郎牵着缓缓迈入新房。
公孙云般面无表情，低声太息，“梅花点额艳新妆，珠玉双辉暖洞房，料得明年如此日，也应鸡酒约同尝。”远远的，可以看见楼上那一身珠玉环身的青楼女子对着这边轻轻点头，面容姣好，似乎还带着微笑。
某人已然喝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红鼻子”坐在楼上东南第三个位置，隔着几张桌几一个门柱还有三两个人正好可以看见同氏姐妹艳美绝俗的芳容，已然是醉眼朦胧，手脚不听使唤，高声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公孙云般早已上前扶住了他，连明绣眼夜不觉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老兄，还喝，到梦里去找温柔乡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病猫捉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