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紫蔚上天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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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三少回到家的时候，先是非常有气力的扯着嗓子喊，把陆伯刘嫂统统给吓了出来，看这位小祖宗又被谁给招惹了。
“我病了，病得很严重。”他煞有介事的说道，仰头便昏厥了过去。
众人乱作一团，连从小将他带大的陆伯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上前一探鼻息，果真微弱，不像是假的，这才着了急，大哭起来，抱着纪三少就要去找郎中。
“把他抬进来，别在门口让人看笑话。”二少爷纪崇崪不知何时出现在这些仆役身旁，吓了他们一大跳。
陆伯心里大为感动，虽说这几个少爷从小疏离得很，但到底是亲兄弟啊。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连忙将纪小少爷抬回他的房中，给他换衣服，拿温毛巾擦了擦脸，又拿了床刚暴晒的新被子给他盖上，正准备去找大夫，一直在门口看着的纪崇崪不由心中苦笑，伸手制止，见陆伯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问道，“那个，大夫我去请好了。陆伯，施亭最爱吃什么，你赶紧去准备，省得他醒来嚷着说肚子饿。”
门关上，床上的那人“扑哧”一声，用被子掩着嘴，笑得抽搐。一想到纪崇崪这般的人这样的性格居然还能帮他圆谎，还圆得如此差劲，他怎能不乐？
纪崇崪冷冷看着他笑了半天，“你还笑，大哥寻你半日，你到哪里疯去了？”
“嗯……，”纪三少把头枕在胳膊上，似是苦想了半天，“我可不就是去见我大哥了？”
“喂——。”纪崇崪知道他那油嘴滑舌的调调，刚要说什么，身后的门不推自开，似有一道金光闪过，一个人抱着琵琶走了进来，顿时整个屋子仿佛被一道道凌厉的风刮得支离破碎。
“啊，是大哥啊，你看小弟我今天发烧明天感冒的，无法起身相迎，还请大哥你多多包涵，见谅哈见谅。”纪三少依旧在床上躺得笔直，仿佛黏在上面一样，只是伸出手冲纪何嗟摆了摆，就算打了招呼。
“那帮跟着你的人说他们拿着你要的鸡肉黄糕回到那茶馆的时候，一片狼藉，掌柜的，小二，所有人全都不见了。我还当你出了什么事。”纪何嗟的脸漂亮得很，每当他说一些不杀人不放火的话，纪小公子都会沉醉不已，比如说，现在他正从地上爬起来，天知道他躺得好好的，怎么掉下去的。
似乎早已知道他的癞皮狗样子，颜如敷粉的纪何嗟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问道，“我且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能变成很多人的人？”
纪三少看着他，纪崇崪从未见过他这顽皮到极点的小弟用这般的神情看过任何人，只听纪施亭忽然轻声说道，“若是他能变成很多人，那岂不是你所看见的所有人都可能是他？”他忽然又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哥，看你一脸杀气的样子，难不成又碰见个绝世的音魔高手……变成人家的样子，谁有这种怪癖的嗜好啊。”
“杀他，”纪何嗟先是一怔，随机冷笑一声，“若有一天我能亲手杀了此人，那即使让我永生永世再也弹不了琴我也心甘情愿。”他的衣袂飘飘，有一种倾尽天下的气质。
琵琶，是这个人的生命，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可是，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三少叹口气，又叹了口气，“大哥，你这个样子得吓怕多少倾慕你的少女们啊。”
“秦水佩，秦大哥——。”
桃腮杏面的女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前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素齿朱唇，双十年华，一身另一个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已然是丽色逼人。
“凌霄姑娘，你醒了。”
眼前这个给自己掖被角的女子轻轻笑着，“快起来把药喝了。”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凌霄忽然一惊，这不就是素问春都！她接过杯盏，想起当初自己如何给她脸色，让她难堪，她怎么会待自己这么好？不会，不会是在药里放什么东西了吧。想到这，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万一人家是一番好意呢。
“凌霄姑娘，你，你昏倒在路边，我正准备回舍利塔呢，就看见了你。”春都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忍怀疑她的诚挚，“你那身衣服我已经给你换过了……你的伤情也无大碍，只要别再过度劳累，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起来的。”
凌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伯伯他们呢，还有晚樱，金蕊儿她们……。”她一手捂着额头，另只拿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春都生怕她把好不容易煮的药弄洒了，连忙接过来放到桌上，只听身后那个一直不开口的女子冷声说道，“他们都死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在凌霄看来却是震耳欲聋。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戴着面纱的丽人，泪流满面。
春都见她们是旧识，不好打扰，提起药匣，“水姑娘，若没有什么事，春都就此告辞了。”她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说了，“就算说是有天大的事，可身体垮了，什么也干不了。凌霄姑娘身体虽已无大恙，但到底不可急火攻心，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女子看着她，半晌微微颔首，“春姑娘慢走。”
门被轻轻带上，戴着面纱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凌霄半晌说道，“她倒是变了不少。”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以外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若变，绝不可变成她那个样子。”女子上前坐在凌霄床榻边上，“她……就是被你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白公子给害了。”
凌霄一怔，只听这女子轻轻说道，“你方才在梦里一直叫着秦水佩的名字，”见凌霄脸一红，不由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而她的反应……好像听见的是个陌生人的名字一般。”
“她很爱秦大哥的，听说当初就是她自己让她师姊硬要秦大哥娶她的……如今怎么会，”凌霄不明白，“不会，又是她耍什么心眼儿吧。”其实，她心里还有话没说，白公子那厮何等人物，连我秦大哥都略输三分，怎会对这个春素问……难道只是玩玩？
旁人怎能体会春姑娘的苦。蒙面女子心中怅然，她爱的人倾尽天下风流，却独独不爱她。算到最后，只想博一个安宁，老天却给了她根本不想要的另一场浩劫。
“你似乎对她很熟悉嘛，”凌霄轻咳着，上下打量着这个依旧蒙着面纱的女子。
“我对天下谁人不悉？”女子轻摘面纱，眼神清冷，姿容绝丽。
“……你是……水芙蓉姐姐？”凌霄迟疑的开口。
那女子微微扬眉，“哦？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惦念着你的情郎，族人生死伤亡和你一点儿干系都没有呢。”
“那你呢，族人危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凌霄冷笑，“大家都说你是族里的希望，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们天天盼着你提着白公子的头来见我们，可你却舒舒服服过起你明家大小姐的日子，如今我们连家都没了，大家各自逃命，你，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啪！”一个巴掌扇过去，水芙蓉声音微微颤抖，“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为你们这帮蠢货操碎了心，难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吗？告诉你，这次的事全怪石斛老儿擅作主张，他以为梅氏一族没了入腊红，他就可以撑起一片天吗，志大才疏之辈，天也要亡他！”
凌霄吓得禁了声，只见水芙蓉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凌霄，你给我听好了，就算天崩地裂，就算我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对不起你们。”她忽然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户边，不回头，轻轻说道，“你跪下。”
她的话有种似是浑然天成的威慑力，震撼人心。
凌霄犹豫了一下，终于不顾病体，跪在冰冷的地上，只听水芙蓉厉声说道，“我身负族人重托，生为梅氏人，死为梅氏鬼，这一点你尽管放心，现在我以梅氏一族少司命之权将梅族族长一职交予紫蔚凌霄。我将随即想办法让各方族人奔走传告……‘南木北凌’名声卓著，你继位也不会引起多少争议的，就算有人反对，也有我帮你顶着……但首先，你得给我起个誓。”水芙蓉琼姿花貌，即使疾声厉色，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你得对天发誓，对万千梅树起誓，遇事谨记梅族‘三不’，否则祖宗不佑，天打雷劈！”
凌霄身形一动，她不由自主的想拒绝，哪怕不做这个族长，只要有那个人，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这些身外浮名又有什么要紧。可是……花忍伯伯……金蕊儿，晚樱她们，难道就白死了吗，那个白公子，恃才傲物，以为天下都可以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呸，我们梅氏先祖下的诅咒现在不一样无人可解，让你们每到月圆之夜饱受钻心之苦……绝不能这样放过这些人！
“紫蔚凌霄在此起誓，至死遵循祖上‘三不’之约。”
“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为繁华易素心，任他桃李争欢赏。”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难道这就是我的一辈子吗？凌霄紫色的群裳铺满冰冷的地面，低下头来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凌霄花发碧空中，百朵千支一式红。绿蔓犹如上天索，芬芳送入玉皇宫。
——【现代】佚名咏凌霄花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紫蔚上天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