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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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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宣示盛夏步入尾声的瓢泼大雨姗姗来迟,暑热在雨水的浸润下消散泰半,颓叶洗绿,尘沙作泥,这场雨仅仅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空潋滟的北境徒增了几分萧瑟之意。
战事远没有楚峪计划中顺利,原本压倒性的胜利在北燕大皇子的加入下开始扭转战局,战事一时胶着起来,连着半月大军都未能向前行进,燕军占着玉雁关,进可攻退可守,楚峪和楚禾泽为此事头疼不已。
这几日燕军叫阵,梁述同楚禾泽一起迎敌,约莫两日前,楚禾泽与大皇子交过手,回来便开始躲着他,除了议事绝不和楚峪多待半刻。
楚峪心里纳闷,叫来梁述盘问道:“副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
梁述装傻充愣,在他看来楚峪此举无异于病急乱投医:“将军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小侯爷若真有瞒着将军的事,更不会同我们提起了。”
可惜楚峪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一看梁述顾左言他,便知楚禾泽和人提前通过气,他从旁人嘴里是撬不出什么东西了。
夜色如水,楚峪踏着月霜来到楚禾泽帐前,打帘欲往里进,被守在门口的将士拦住,“侯爷吩咐了,夜深谁来议事都不见。”
楚峪自是不管不顾往里闯,小将士赶忙抱拳行礼,急得要哭出来:“求将军不要为难小的!”
楚峪犹豫了一瞬,伴随着楚峪抬手的动作,小将士十二分配合地“晕倒”在地。
楚峪掀开帘子时,楚禾泽正坐在浴桶里一个人费力地将纱帛一圈一圈缠在左上臂,许是一只手不好挽结,楚禾泽用唇齿衔着纱帛的另一端,忽地察觉到门口有动静,他抬眸向声音的来源望去,与楚峪的目光撞个正着。
滢亮的水珠游走在精壮的胸腹之间,腹沟往下都掩在水镜之下,楚禾泽身上白得像檐上雪、城中絮,怎么晒都晒不黑,宽肩窄腰,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肩颈两侧,遮住了胸前一颗小痣,唇色被氤氲的水汽蒸得绯红艳丽,如同涂了一层秾丽的口脂。
十足的养眼。
楚峪面上云淡风轻,可紊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楚禾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楚峪信步上前,从红唇皓齿间接过纱布一角,替人挽了一个漂亮的结,音嗓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是怕我嘲笑你技不如人,还是怕我担心?”
楚禾泽定睛相望,难得坦诚起来:“都有,那你是嘲笑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
草药的苦味被水汽冲淡,楚峪见楚禾泽一只手沐浴还要小心碰到左臂的伤口,实在洗得艰辛,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侧为人擦洗起来,“心疼尚且来不及,怎会嘲笑?”
“是独孤瀛伤的你?”
掌下完美的肌肉隔着布巾仍能感受到一瞬的僵硬,而后在楚峪看似心无旁骛的动作中缓缓松懈下来,不服输道:“我也刺了他一剑。”
“他的枪法不比你逊色,这一战有得打了。”
少年意气本就无所畏惧,楚峪不以为然道:“凭他是谁,胆敢犯我边境者,其心必诛。”
楚禾泽阖目低低嗯了一声,坚定不疑地:“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胜。”
行军从简,沐浴也仅是草草擦洗,楚禾泽见楚峪迟迟不肯离去,在水里泡到耐心用尽,拧眉薄愠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楚峪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单纯想和楚禾泽多待一会儿,毕竟等仗打完了回到金陵,小孩成天对他又是一副冷脸,就像缀在北境夜幕的悬月,看似触手可摸,实则遥不可及。
布巾随手一撂搭在桶缘,楚峪将无赖耍到极致,拈起一缕湿发绕在指尖把玩,也在凑近颈脉时才发现原来楚禾泽左耳有一个小巧的耳洞,促狭道:“你浑身上下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还是你有我没有?”
楚禾泽也不扭捏,从水里起身飞快地抓过挂在木桁上的外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面无表情地回道:“还真有一样东西我有你没有。”
楚峪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衣袍被四溅的水花打湿,“什么?”
楚禾泽一壁系上绑带,一壁趿履走向木榻,“脸皮。”
“楚大将军好走不送。”
今夜注定难眠。
群星黯然,清冷孤孑的残月半掩在云幢之后,霜飔掠过葱郁的林梢,伴夜色愈浓,起初低沉呜咽的风声换作怒声咆哮,压折的枝杈在帐墙上涂抹出怪诞的影。
凄然的夜很适合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天光的欲望肆意膨胀生长,仿若一只从污秽里挣扎着长出血肉的怪物,它吞噬扭曲了正常的情感,使人心甘情愿地陷入欲望的沼泽。
楚峪在寝榻间翻来覆去,欲念难止,任他怎么努力也压抑不住楚禾泽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他最终放弃抵抗般握住那处……
而一夜难眠的不止楚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