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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两军交战月余,楚峪被勒令留在府上养伤,楚禾泽带兵迎战,打得北燕节节败退。

      北境的盛暑是一个以地为屉的蒸笼,叶子被沸气蒸得打了卷,栖卧叶底的寒蝉喋喋不休,养伤中的楚峪本就心烦,当即让奴侍把树上的蝉都粘下来,他一个主将没办法领兵上阵杀敌,只能做做谋臣的活计,在后方给楚禾泽出谋划策,此外连膳食也严格遵照府医的吩咐,以清淡滋补为主。

      这日子越过越没盼头。

      楚禾泽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正巧撞见楚峪在院里练枪,两个人不知怎地就吵了起来,许是楚峪这些天胸中的郁火无处发泄,说的话便格外没轻没重,楚禾泽刚从疆场回来脱去战甲,里面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大片,连额前的发梢都滴着水,此刻被楚峪气得两眼一黑,胸口剧烈起伏着,梁述推搡着叶行舟上前劝说,叶行舟连连摆手:楚家兄弟面前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两个人僵持半晌,楚禾泽眼圈泛红,一甩袖走了,望着楚禾泽难掩疲怠的身影,楚峪顿生几分悔意,他自知今日过分,可碍于面子又下不来台。

      一连两日,二人都未曾再说过一句话,向来都是楚峪不找楚禾泽说话,楚禾泽就更不会来主动找他了,不过军务上的事难免有交集。

      楚峪正坐在榻上换药,胸口的箭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要不是他那日在庭院里练枪,导致伤口又开始细微的撕裂渗血,府医和人相处下来,早已摸清楚峪的脾性,何况这几日楚峪和楚禾泽闹别扭,当下不敢多言,深怕触了他的霉头。

      楚禾泽径直推门而入,与行礼告退的府医撞个正着,楚禾泽仿若未见,目风轻描淡写地游过案几上换下来的斑斑血迹的纱布,将前线将士报上来的军情递过去。

      楚禾泽像是一座千年冰封的寒山,一丝裂缝也不肯示于人前,楚峪看着楚禾泽无动于衷的表情,失落的情绪盘旋在心头,渐渐将整个心脏浸染得又酸又疼。

      为什么会期待楚禾泽的在意呢?

      楚峪深觉自己好笑,他在楚禾泽心里起初是个只会欺负人的哥哥,后来是夺取父亲兵权的仇人,现在是与太子党敌对的豫王一派,无论哪个身份,楚禾泽恨他、讨厌他都是理所当然。

      他却在赌,赌楚禾泽的恨并不纯粹,赌在他们针锋相对的许多年里,不舍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军报,燕军今日已退守玉雁关。

      这场仗不会打太久了。

      喜色从眉眼间逐而显露,楚峪刚想和楚禾泽分享捷报,抬头发现小孩早拍屁股走人了。

      这几日因二人怄气,楚禾泽都是到前院和叶行舟一同用膳,楚禾泽愈是表现得不在意,楚峪偏就越作。

      静养是静不了一点,白天在院子里练枪,午膳时当着楚禾泽的面将半坛红油倒进清煮的素面汤里,晚膳更是各种重油重辣的菜式,厨房送的粥和滋补膳食统统被楚峪赏了下人。

      不过楚峪只践行了一天,第二日整个太守府仿佛蒸发般找不到一根辣椒、一滴红油,楚峪心知肚明是楚禾泽的主意,拎着钱袋就要出门——他不信楚禾泽能将整个广阳城的辣椒都运走。

      出师不利。

      楚禾泽堵在出府必经的路上,面色阴郁得仿若今日乌云密布的穹苍,“楚峪,你幼不幼稚?”

      “大军即将攻打玉雁关,你如此行径是不想领军上阵?”

      楚峪本着这回是楚禾泽先低头从而放晴的心境又蒙上一层晦涩,他深知楚禾泽嘴硬心软,明明内里是关心非要说得刺耳朵扎心脏,“不劳侯爷操心,玉雁关一战,我一定亲自带兵将那群狗东西撵回去。”

      楚禾泽唇尾嗤讽一勾:“上阵当靶子?”

      他最受不了被楚禾泽看不起,揪着楚禾泽的襟领将人抵到墙根,四目相对,楚峪的眼里像是含着两簇曳动的火苗:“那我应该怎么办?好吃好喝地养着,看着你领兵击退燕军,然后和你一起回京领军功?”

      楚禾泽掰开楚峪的手掌,用力将人推开,“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

      “就该让你带伤上阵,最好箭伤中途发作,燕军铁骑自会替楚氏清理门户,省得我亲自动手!”

      楚峪知道那日是自己犯浑,楚禾泽那天刚从疆场回来迫不及待地想告知楚峪捷报,结果就看到本来即将好全的人在院子里将银枪耍得威风十足,他担忧楚峪的伤口再度崩裂,语气冷肃地质问了两句,毕竟燕军退至玉雁关,他们二人也不能固守广阳城,结果脾气上来的楚峪将他的真心撕碎踩在地上,还要怀疑他送上来的是致命的毒药。

      楚峪逼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贪生怕死之徒?”

      楚禾泽目眦欲裂,愤然道:“那在你楚峪眼里,我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你觉得我让你养伤,是为了独揽军功,好向圣上邀赏对吗?楚峪,你何必装成一副委屈的模样!孰是孰非,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你明知,我从来都不是这样想的。

      楚禾泽不再看他,低头看向靴边不起眼的一株野兰,兴许是他受过的委屈数不胜数,此际他竟难以分清占据心脏的情绪到底是什么,针扎似的疼,密密麻麻地从心脏蔓延开来,他厌恶这种被人牵动的情绪。

      倏尔,他被拥进一个冰冷的怀抱,愁郁的云层似乎再难以承受下坠的情绪,开始婉然垂泪,几滴雨水和着一声叹息同时落在颈侧:“对不起,是我混账,是我先辜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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