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兄非友》丁灯

8、抓紧叫家长

　　凌晚林撑伞回来时，尹枫城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把伞收好回了宿舍，舍友们一见他就开始打趣，原来凌晚林下楼给施云乔打伞的事已经传开了。

　　几个舍友一直追问两人到底成了没？凌晚林含糊其辞，不多解释。

　　刚刚施云乔在伞下一直有意无意地凑近他的肩膀，凌晚林为了不冒犯到对方，只好让自己多淋了些雨。

　　他去接了盆热水擦拭身体，做完这些也正好熄灯了，端着洗脸盆回宿舍，经过一段走廊，迎面突然出现一张气势汹汹的脸。

　　张力皓宿舍阳台下边就正对着宿舍大门，送伞的事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两人寝室是对门，从前不对付时张力皓就爱守在门口，等着凌晚林路过就飙几句难听的话。

　　也不指名道姓，但那些词任谁听都是在骂凌晚林的。什么中央空调，海王小白脸的。

　　这人看样守在宿舍门口很久了，凌晚林也不怵他，放下脸盆说：“聊聊？”

　　张力皓不耐烦指指对面。

　　两人去了走廊尽头的楼道。到了楼道口，见四下无人，张力浩直接指着他鼻子开骂，“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很多次了？你又不喜欢她，你干嘛老招她？”

　　凌晚林特好奇：“我招谁啦？”

　　“你说谁？”张力皓捏着拳头，咬牙：“你他妈但凡真喜欢她早就跟她在一起了，都这么久了，你就这么吊着她？我是男的，我能不清楚你那点心思？”

　　凌晚林瞄一眼身后，无言，只朝人忽闪忽闪地眨巴着眼。对方只当他是没理可辩了，更加步步紧逼，“凌晚林，是不是每天一群女的围着你舔就特让你骄傲，特让你有成就感啊？”

　　“仗着个臭皮囊把那群没脑子的女的忽悠得团团转，一会勾搭这个一会勾搭那个，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是班里大明星啊？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骚包啊？”

　　他慢慢后退，“我还真没这么想过，不过我确实也听说过一句话，心脏的人，看到什么都脏。”

　　“你他妈才脏。”张力皓呸一声，“成天到晚恨不得住在学校，叫个家长快给你吓死了，不知道家里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估计也是有娘生没娘养。”

　　凌晚林表情微怔，“你说什么？”

　　“说你家里人见不得人，有娘生没娘养！”张力皓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还想听么，老子在这说一百遍让你听个过瘾？还是以后夹紧尾巴，你撩别的傻比女的我不管，施云乔你少惹，知道么！”

　　黑黢黢的楼道里，张力皓骂骂咧咧个没完，他未曾发觉，凌晚林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冷。

　　他突然嘟哝一句。张力皓皱眉，“说什么？”

　　“我说。”凌晚林猛地抓住他的手，“你完了。”

　　张力皓还没反应，却见凌晚林冷不防往他狠狠一推，他先是往后踉跄几步，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凌晚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一倒，“咚！”的一声摔在了台阶的最底部。

　　-

　　这个大课间，高三年级的走廊尤为平静，平静得不太寻常。

　　尹枫城从早起就眼皮狂跳，昨晚回去怄气了一整晚，失眠到清晨，起来还是一个样。

　　一个样是指，一切都没变，他还是惦记心里的人，纵使惦记得那么受罪，惦记得那么窝囊，还是惦记。

　　这点难受算什么呢，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凌晚林，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哥这人有多没心没肺。

　　尹枫城早起冲了把脸就来上课。浑浑噩噩了一上午，课间时按惯例来年级部领资料，却看到年级主任办公室里站着一堆人。

　　他心情不佳，原是懒得理会别人的事，可突然隔门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

　　施云乔止不住地哽咽：“我真不知道，我昨天就是来还他东西，晚林看下雨了就好心撑伞送我回去.......后边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年纪主任表情严峻地盯着大屏上的监控，“你们班上出了这么个恶性事件，必须重视起来！好好处理！”

　　尹枫城顿住脚步，办公室的门缝正对着循环播放的监控大屏，录像里清晰可见凌晚林那道单薄伶仃的背影，如何被对方步步紧逼，又狼狈地被推下台阶。

　　最后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了，台阶下，一大滩黑乎乎的液体蔓延开来，监控像素不佳，却将血迹氤氲得更显触目惊心。

　　七班班主任在一旁内疚：“主任，这事我也有责任，其实前几天就有苗头，我当时没重视，我早点发现可能就不会了。”

　　“受伤同学昨晚送医院了，欺负人的那个张力皓，我已经请家长了，现在让他在我办公室里反省呢。”

　　班主任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哗啦”一声，推门一看，门外散落了一地的资料，还有一个已经跑远了的身影。

　　办公室里坐了零星几个老师，张力皓一个学生孤零零地在里头罚站，他懊恼地抓着头发。好些其他学生好奇地往窗户里打量，却被里头的老师呵斥走了。

　　走廊外传来一阵疾驰的脚步声，他以为是班主任来了，探出个头往外瞅，却看来的是个陌生的人脸。

　　尹枫城疾步停在门口，看他一眼，问：“张力皓？”

　　张力皓啊一声。未料下一秒，尹枫城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一下吓得够呛，尹枫城也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把人踹倒了又按在身下，专瞄鼻子，第一下就把人干得血流不止。

　　他揍他时下了实打实的死手，两三下的功夫，张力皓就被揍得连哭带嚎。老师们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就这犹豫的档口，张力皓已经被尹枫城按在地上吃了不知道多少个拳头了。

　　老师们手忙脚乱地上前把二人拉开，可见尹枫城压根没完的意思，稍一挣脱就要上去补个几脚。

　　他那凶狠的样子和平日里反差极大，几个高三的老师好不容易制住他了，严厉呵斥：“你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无法无天了！叫你班主任过来！”

　　尹枫城不吭声，只是冷着脸看着张力皓躺在地上鬼哭狼嚎，鲜血直流。

　　不一会120来了，整个班的学生都惊动了，打铃了也不上课，围着栏杆看张力皓怎么狼狈地被人从担架上一路抬进救护车。

　　凌晚林躺在医院病床上，班主任早上时已来过一次，说全项检查还需要时间，后续具体的事等对方家长来学校再说。

　　他后脑勺摔出个包，但不严重，摔下来时他有护好要害。只是下半身就没那么幸运了，初诊时说踝部韧带撕裂严重，不确定要不要手术。

　　虽然看似没有外伤，但确实出了很多血。他鼻子本就敏感，自由控制何时出血，出多少血，这一套对于他已是信手拈来。

　　这次的出血量应该足够吓到班主任调监控，此后全校就会发现高三七班出了个长期霸凌同学的恶霸，趁着月黑风高在楼道痛下杀手。好在有监控见证这一切，正义才不会迟到。

　　凌晚林的诉求很简单，让这小子彻底滚蛋，再也别出现在这个学校里碍他的眼。

　　他正在病床躺着做检查，医务室的老师火急火燎跑进病房，说有急事送他回学校。凌晚林尚不清楚内幕，借了医院的拐杖，等去了学校给一路架到办公室，远远在走廊就听到办公室里的吵架声。

　　他路过窗外，看到有一对中年男女正在冲着一个学生破口大骂，不明就里。

　　等到他驾着拐杖一瘸一拐进了门，所有人都一脸严肃看着他。他再定睛一看，挨骂的竟然是尹枫城。

　　尹枫城和凌晚林对上眼，神情一变，想靠过去，却被对方家长拽着不让走。

　　班主任一脸严峻地跟凌晚林说对面要报警，让他现在马上喊自己家长过来。

　　凌晚林好半天才终于搞明白状况，原来是尹枫城惹出的事。张力皓家长听说儿子被揍进医院就绝不肯放过他，张罗要报警讨说法。

　　学校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等到把监控摆在他们面前，凌晚林怎么被他们儿子步步紧逼到跌倒台阶下的样子都一清二楚。

　　看完监控，他们虽然气势是弱了些，但还是吵着一码事归一码事，尹枫城揍他儿子的事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这对父母知道尹枫城家里有钱，但越是这种时候反而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闹如果处理不好就要上报媒体。

　　感情他们儿子整天挤怼别人不是事，别人孩子教训回来就是个事。

　　这会尹枫城的班主任也来了，在旁边帮着劝和，但苦于尹枫城只挨骂，对于自己为何施暴死活不解释，一伙人也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说是为朋友正义出手，但犯得着下这死手么？更何况一个高三的一个高一的，开学都没几天，哪来这么深的交情？

　　张力皓家长就是认准这个理，他儿子在学校霸凌别人，他们就一定要把自己儿子定为个受害者，不然怎么去强词夺理？

　　旁边的老师劝也劝不出个门道，正吵个没完，门外又风风火火地闯进个人。

　　陈丽刚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人冲着自己儿子指鼻子骂脸的，暴脾气一下上来了，上去就跟对方家长开始互相问候祖宗，那嘴皮子一对二一点也不怵的。

　　学校老师本来期望家长来了双方能好好沟通，感情来了个更能吵的，这会的办公室里简直乱成一锅粥。

　　尹枫城趁乱靠到凌晚林身边，两人对了个眼神，尹枫城也不说话，就扶着他拄拐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护在他边上。

　　学校领导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催了好几次凌晚林，“抓紧叫家长来，不行都送去警察局处理，再这样吵下去成什么样？”

　　凌晚林原地挎着俩拐杖，他也不吭气，就只默默盯着陈丽看。

　　这会学校领导是彻底不耐烦了，让他班主任找到凌晚林留的紧急联系人方式。等到班主任一打过去，陈丽的手机铃声也随之一响。

　　陈丽架还没吵完，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喂？”

　　班主任在门外好声好气：“喂，是凌晚林的家长么？”

　　她极不耐烦：“又怎么了？”

　　一个对话完，隔着窗户，外头的班主任跟办公室里的陈丽面面相觑。

　　这会屋里人才都意识过来不对。陈丽回头看，终于注意到在角落站着的凌晚林，脸色一变。

　　凌晚林和陈丽对视一眼，然后所有人眼看凌晚林对着尹枫城的家长喊了一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