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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梅 ...

  •   要去漠北城,大壮叔还要准备些东西,他将莫菱和曦玦带回了北绵村的家里。

      他家里有一妻一子,发妻牛大婶和儿子狗蛋,“狗蛋”是他儿子的小名,大壮叔他们叫习惯了,见着外人也一时没改过来,直接给莫菱他们这样介绍了出去。

      但儿子显然不是很满意,抱怨道:“爹,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还当着外人的面叫!”

      大壮叔瞅着他见着莫菱一脸羞涩的模样,当即给了他一脚:“去!多大都能叫,人家两个来咱家做客,你别给我摆脸啊!”

      狗蛋撇撇嘴,没再吭声。

      一旁的牛大婶见着生人新奇坏了,尤其是对莫菱,直接上手将她拉住:“呦,瞧这姑娘和小伙子长得多俊呐!哎呦,衣服怎么穿得这样少,还都烂洞了,也不怕冻着。”

      莫菱尴尬地笑笑:“出来得急,没顾上换寒衣。”

      牛大婶一听,赶忙道:“你这赶巧,我正好有一件旧的裘皮衣,你若不嫌弃就先换上。”

      被冻得惨兮兮的莫菱哪敢嫌弃,有就不错了,连忙摇头:“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婶了。”

      “客气啥!”牛大婶又略过她看向曦玦,表情略显迟疑,“可是这小伙子怎么办?”

      牛大婶在曦玦和狗蛋之间打量,说:“他长得比咱家狗蛋高,怕是狗蛋的衣服他穿着不合身呀。”

      曦玦垂下眼睫:“无妨,我不怕冷。”

      牛大婶一时语噎,收到大壮叔递给她的眼神后才道:“那就先披个外衣吧。”

      莫菱瞧着,也是,曦玦后背的衣服都叫白狼给划破了,就算不是为了御寒,总穿着背后开口子的破衣衫也不是一回事。

      牛大婶动作麻利,很快将衣服给莫菱他们找了出来,趁着他们换完衣服的工夫,她还熬了一大锅热乎乎的肉汤。

      这碗肉汤虽不及莫菱之前吃过的任何一道珍馐,却在此刻给予了她无限的温暖。

      她感激涕零,因此多喝了两碗,可把牛大婶高兴坏了,眉眼瞧着她止不住地笑。

      大壮叔瞥眼看到曦玦面前的碗筷未动,里头的肉汤还泛着圈圈油光,他立即讪讪笑道:“小伙子,你咋的不喝呢?”

      曦玦不回反问:“牛车在哪里?”

      大壮叔一愣:“在后院呢。”

      “我去瞧瞧。”

      说完,曦玦便起身离开了,看样子是不会再回来喝那碗肉汤了。

      大壮叔和牛大婶眼中都露出了些许慌张,他们欲要上前拦他,却又不敢。

      莫菱怕他们以为是他们招待不周才惹得曦玦如此,便开口替他们解围:“大壮叔,牛大婶,你们别管他,他一般喝西北风就喝饱了。”

      曦玦还未走远,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稍稍侧目瞄了莫菱一眼,后者吓得赶紧端起碗佯装喝汤。

      等他走后,莫菱才松口气,要不是因为她现在势单力薄,还打不过他,她才不会认怂,往日的她可从不怕当面嘲讽一个人。

      曦玦走到后院,牛棚里确实拴着一头牛。

      此时天色已不早,一轮月牙不等日头彻底落下,便急急探出头来,他回头望着屋里欢声笑语的几人,静默良久才道一句。

      “愚笨至极。”

      屋内的莫菱“阿嚏”一声,她揉了揉松软的鼻头,皱起眉头,心中直叹气:到底还是没能抗住,这么快就风寒入体了。

      刚打完喷嚏,困意紧跟着也席卷上来,她又不禁打了个哈欠。

      牛大婶察觉到她的困倦,便问道:“小姑娘可是困了?要不要到里屋去休息?”

      莫菱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正巧看到外头努力探头的月牙。

      她点点头:“也好,天色不早了。”

      牛大婶给大壮叔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后,便起身过来扶着莫菱往里屋走。

      莫菱困得不行,连眼皮都不想抬了,走起路来脚步虚浮,若不是牛大婶扶着,怕是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大壮叔擦了擦头顶上的汗,又给蹲在角落里的狗蛋使了个狠厉的眼色,狗蛋缩头缩脑的,怯怯地跟在他们后头进了里屋。

      待他们走后,大壮叔又朝后院瞅了一眼,那里还有个麻烦在。

      他到后院时,曦玦正坐在板车上运功,而板车那头已经牵在了牛背上。

      大壮叔心里一紧,问道:“小伙子,你这是做啥?”

      曦玦连眼皮都不抬:“准备走。”

      “现在?”

      “嗯。”

      大壮叔又擦了擦额上的汗,劝说道:“不是说好了明早吗?今日天色不早了,夜路不好走,再说了,那个小姑娘都已经去歇息去了,也不好……”

      听到莫菱去歇息,曦玦的眼睛忽而睁开,吓了大壮叔一跳,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曦玦黑黢黢的眸子里透亮,仿佛将头顶月光的光辉尽收眼底。

      他冷冷看着大壮叔:“把人抬出来,现在就走。”

      大壮叔冷汗直冒:“要不,今夜老夫先带你去,等明儿……”

      不等他说完,一道披着寒意的鞭子便抽了过来,打在了他身侧,一个水缸“嘭”地应声碎开。

      牛大婶听见动静后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咋的了?”

      大壮叔哆哆嗦嗦扭过头,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曦玦跳下板车,路过他们径直走向里屋。

      “哎……”牛大婶还想拦他,却被大壮叔一把楼到一旁。

      大壮叔斥责道:“瞧你出的馊主意!俺就说他们看着不像好惹的人吧,这下好了,事情砸了!”

      牛大婶一听,脸色霎时惨白,她嘴唇颤抖:“狗蛋还在里屋……”

      说罢她就想冲进去,又被大壮叔及时死死抱住,不顾她的声嘶力竭,他见识到了对方的厉害,论脑子,此人不好骗,论功夫,此人胜他不止一星半点。

      于是,大壮叔只能安慰自己能保一命是一命。

      曦玦进到里屋,一眼瞧见狗蛋正弓着背紧促地解着莫菱的衣襟上的盘扣。

      二话不说,曦玦上去就是一脚,将狗蛋踹开,直踹得他砸在墙上又跌落到地。

      踩着狗蛋的手指,曦玦对他的惨叫声罔若未闻,耐心地将莫菱半开的衣襟穿好,将她打横抱起来。

      走时,曦玦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一脚踩在后者的尾骨上,这下他怕是不死也残了,往后半生,够他爹娘后悔的了。

      看到曦玦抱着熟睡的莫菱走出来,牛大婶目眦具裂,吼叫道:“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曦玦冷声道:“是该我问你们打算对我们做什么吧?哼,蒙汗药?是在我们换衣服的时候准备的?”

      牛大婶瞬间没了声,大壮叔赶紧跪地求饶:“是我家老婆子鬼迷心窍了,瞧见这女娃娃长得好看,我家狗蛋又一直没讨着个妻,故才出此下策。是我们活该,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我们一命吧!”

      曦玦将莫菱放在木板车上,自己也跳了上去,坐在最前头拉住牵牛的绳子。

      他懒得和他们再说废话,只道:“今日打残了他便是你们的报应,他日若要我知晓你们再行此事,便不止是残废那么简单了。”

      说罢,他便拉起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身后瘫坐在地的二人渐渐远去。

      大壮叔一家素来本分,可没成想,一朝头昏脑热却酿成了这样的惨局。

      屋里头,狗蛋的惨叫声仍喋喋不休,吵得邻里也纷纷掌灯来瞧热闹。

      声音渐渐远了,没一会儿就被牛车车轱辘碰撞到石子的咯噔声给碾压下去。

      一辆朴素的牛车就这样慢悠悠地行驶于广阔的雪原上,伴着月的华光和夜的冷寂。

      直到天际划破一道口子,一抹光照出来,将半个天空照得通红,将雪原上的雪照得粒粒分明,颗颗晶亮。

      牛车上躺着的人似有醒来的征兆,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曦玦不用回头,便道:“肉汤好喝么?”

      莫菱还迷瞪着,眼睛都未完全睁开,冷不防听他这么一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环顾四周:“这是哪儿啊?怎么是你在赶牛?”

      曦玦冷笑一声:“半分警惕都无还想着复仇的春秋大梦呢,差点被人拐去当娘子了都不知道。”

      “拐去当娘子?”莫菱不记得有谁要拐走她,细想一下突然心里哇凉,“你是说……牛大婶他们?”

      曦玦没有回答,但莫菱心里差不多有数,基本能肯定就是他们。

      怪不得他张口就问她“肉汤好喝么”,原来是在嘲讽她。

      “那肉汤里加了东西?”她问。

      “蒙汗药,一闻就闻出来了。”

      曦玦似乎很骄傲自己有这个本领,然而莫菱却没有,她心中惊奇:肉汤里全是肉香味,哪里还能闻到别的味道!

      莫菱还想知道更多,可曦玦却只说了这么一点,被她问东问西问烦了,便道一句:“都解决了,还想他作甚。”

      莫菱反口道:“当然要想,要惦记着,等我练成一身本领回来,定要去拆了他们家的院子!”

      那大壮叔和牛大婶看起来那般热情好客,居然只是在哄骗她,这口气怎么能轻易咽下。

      敢算计她,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被欺负了定要加倍还回去。

      突然一个激灵,她想到什么,赶紧往怀里摸,在腰间摸到一个圆鼓鼓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可随即又疑惑:起先是放在胸襟之中,怎么又到了腰间?

      是她睡着之后不老实,在牛车上乱蹭乱翻时才弄掉了些?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总不能是昏睡时被曦玦发现了吧?她看向前头曦玦,他是背对着她的,看不到她脸上的心虚。

      牛车行走得慢,在半道上,曦玦累了就换莫菱来驱使着牛走,他悠然地躺了下来。

      莫菱扭头看了他一眼,故作云淡风轻:“想不到你还会仗义出手。”

      曦玦漫不经心道:“不是你说,我是大侠的么。”

      扯着绳子的手一顿,莫菱轻轻抿住唇,怔怔看向前方。

      天云交错浮动,或勾肩搭背一同走,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独自在空中飘荡,太阳看得乏味了,不禁伸了个懒腰。

      等曦玦休息够了再来替换莫菱时,却发现已经走偏道了。

      莫菱觑眼看向黑着脸的曦玦,讪笑道:“这牛脾气挺大,老是不听使唤。”

      她尝试征服它半天,无果,扭头看闭着眼睛的曦玦,又怕他起来嘲笑她,只得硬着头皮拉绳子继续往前走。

      “不过也不算是件差事,”莫菱信手一指,“瞧!那边有片梅林,多美呀!”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曦玦看到了一棵棵傲立的梅树,正顶着枝上的寒冰毅然绽放,簇簇红梅宛如鹰的红爪,只一眺便将人的目光紧紧攫住。

      “最是苦寒时,梅却傲首立,真佩服它不畏艰难的骨节呀!”莫菱由衷地发出感叹。

      “不畏艰难,迎风而上……”曦玦忽地勾唇一笑,“你是在说自己么?”

      莫菱一愣,看向他含着笑意的眼。

      他唇齿轻启,话语轻飘飘传至她耳中:“你如今不正似这寒梅,立于危苦之中,却要翘首以盼,穷尽挣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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