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盟主》墨莲炽鱼

6、第六章 阴魂不散

　　经过这几日相处，不难看出，莫菱本是娇养在家的乖乖女，不懂世间险恶，这样一个宛如羔羊般的存在行走于饿狼之中，稍不留神就会被吃干抹净。

　　之前能顺顺利利地一路走到这边都算她幸运的了。

　　外头这般危险，她连自保都难，却仍不顾艰难地去报仇，不啻严寒拼搏的红梅。

　　莫菱脸颊微微泛红，似是不好意思：“也没你说得那么厉害……不过等学会金鸾刀的刀法之后，你要非得夸我厉害，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曦玦调转牛车方向，重新启程。

　　所幸偏得不算太远，不一会儿就又走回了正道。

　　没过一个时辰，他们便走到了漠北城外，却没急着进去。

　　他们二人来历不明，城门口又有重兵把守，不能硬闯便要智取。

　　他们等在城门外，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行商队，好说歹说，最后领头的商贾才同意用那辆牛车作为交换，带他们进城。

　　这样一支队伍要进城，按理说得好好搜查，这样一来要耽搁不少时辰，对于赶趟的商队可不利。

　　但商贾嘛，是最会来事的，他跟城门口的士兵小声交谈了几句，又偷偷送上一枚银锭，那士兵便眉开眼笑地喊着：“放行！”

　　如此轻轻松松地，莫菱和曦玦便进了城中去。

　　进了城，他们便同商队分开，各走各的。

　　莫菱一心想要去当铺，她还记得商铺在北街，刚又顺道问了商贾，只要拐两个弯就到了。

　　她瞄了一眼曦玦，咬了咬牙，然后一把拽住还未离去的他：“你先别走。”

　　曦玦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终于还是没能捱过心里的挣扎，她将腰间的明珠掏了出来：“这是我在你呆的山洞里找到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东西应该是你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曦玦觑眼看着明珠：“不是被你捡走了么，不当了？”

　　闻言，莫菱惊诧地抬头，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揣着明珠并要将其当掉换钱。

　　“那……我还能当吗？”她不确信地问。

　　曦玦却说：“我说不当了，把它还给我，你就会给我？”

　　莫菱赶紧像是母鸡护崽子一般将明珠握起来往身后藏：“不行！怎么说也是我揣了一路的东西，现在才想起来要回去，晚了！”

　　曦玦环抱手臂看着她，那样子仿佛就在说：“看吧，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

　　这毕竟有些强盗行为，莫菱羞赧地红着脸：“你放心，我不贪多，将此事说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当了它之后一半钱归你，另一半算是我借你的钱，等他日我有钱了，便会去当铺将这颗明珠赎回，算是连本带利还给你了。”

　　说完，她脚步飞快地往后跑，边跑边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曦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如同那商贾所言，莫菱拐了两个弯果真看到一家当铺。

　　匾额上刻着“地表一号”。

　　她走进去，隔着棱格将明珠递过去：“我要当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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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玦等在原地，良久都未见人回来，心中升起一片疑云，他欲要迈步，迎面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朝他这个方向飞奔。

　　在乞丐身后，一个女子不似往日般淑静，手中拿着一柄酷似菜刀的武器，张着血盆大口，如要吃人的母老虎，边追赶他边喊：“别跑！”

　　乞丐闻声跑得更卖力：“不跑才怪！”

　　曦玦呆愣了一瞬，眨眨眼，再次确认后面的女子正是莫菱时，他才回过神。

　　他脚一伸，碰巧迎上乞丐的那两条腿，后者一个不留神被绊翻在地。

　　“哎呦！”

　　叫声还未停止，后头的莫菱就赶了上来，她也顾不上干净，一手揪住乞丐那历年未曾洗过的“锈发”。

　　只听她恶狠狠说道：“敢抢老娘的钱，看我不剁了你！”

　　此番落魄出来，她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的是万万不能的。

　　几次因为没钱风餐露宿，这些苦头吃够了，她便格外看重银钱。

　　方才好不容易换了些银两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的脚刚踏出当铺门槛，便被守在一旁的乞丐瞅准时机将到手的银钱抢了去。

　　这怎能不令她恼火！

　　她扬起手中的刀就要给乞丐一个下马威，可就在刀要落下时，手腕被人抓住了。

　　她没好气地扭头：“谁啊！曦玦？你怎么在这？”

　　她只顾着追乞丐，竟然都没瞧见他。

　　曦玦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算了，银钱呢？”

　　莫菱揪着乞丐的头往后扬了扬：“在他手里呢。”

　　曦玦蹲下身将乞丐怀中的两袋银子给夺了回来。

　　他道：“好了，可以放人了。”

　　“放人？”这下轮到莫菱莫名其妙，“他可是强盗唉，抢我钱唉。”

　　“他抢钱是他不对，但你也犯不着当街砍人吧。”

　　经他这么一说，莫菱才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一时心急，一时心急嘛。”

　　被她揪着的乞丐这时也视时开口求饶：“二位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抢了二位的钱，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二位，二位大人大量，就将小的当成屁给放了吧！”

　　“你想得倒挺美哈！”莫菱仍旧拽着他。

　　曦玦唤她：“莫菱，松手。”

　　莫菱不解，但曦玦的眼中有着不可反抗的严肃，她撇撇嘴，将手一把撒开，脏手顺势在自己破烂的衣裙上蹭了蹭。

　　得了救的乞丐赶忙转过身来给曦玦跪地磕头：“谢谢大爷，谢谢这位大爷的宽宏大量啊！”

　　曦玦问他：“你叫什么？”

　　乞丐回道：“小的名叫小虎。”

　　“好，小虎，今日念你尚有良知在便饶你一命，今后切不可再做偷鸡摸狗之事。”

　　“是是是，大爷教训的是。”小虎脸上堆着笑，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莫菱在一旁看着，心中有说不完的牢骚，这小虎答应的样子明明就很敷衍嘛，曦玦还是好骗，这都能被他哄住。

　　然而下一刻，莫菱心中的牢骚更盛，简直要溢于言表，因为她看到曦玦竟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小虎。

　　小虎乐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处。

　　这一幕吓得莫菱赶紧从曦玦手里抢过自己那袋银子，然后将其宝贝地捂紧，心中庆幸当铺掌柜的要给银票时被她拒绝了，换成了两袋银钱。

　　她现在可不是那种能够大手一挥就将几百两银票挥霍出去的人，还是碎碎的银钱方便，甚至心中还盘算着等会儿去客栈找掌柜的换些铜板，一切都要省着来。

　　小虎谢了人便屁颠屁颠地走了。

　　这时，莫菱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真就这么放了他了？”

　　“不然呢？”曦玦眸底深沉，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城中的乞丐大多拉帮结派，你以为抓了一个就可以了事了？殊不知自己已经惹了一群人。”

　　被曦玦这么一提醒，莫菱下意识抬眼看四周，果然，街边各个角落的乞丐都在朝这边看，一直到见小虎回去，他们才起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把小虎围在中间。

　　莫菱不由后脊发凉，倘若方才她真的一刀剁了下去，或是拉着小虎去报官，怕是她就要被这一群人暗自针对了。

　　相反，曦玦不仅放了他，还给了他一小锭银子，他和他的同伙定会记下曦玦，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一旁曦玦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初入江湖，经历不多，但总该做到谨言慎行吧，莫大小姐。”

　　几次三番都差点闯祸，莫菱心有余悸，被说中的她脸颊绯红，嘴上却仍旧硬气：“只不过是粗心大意了一两次嘛，我现在知道了，下次就绝对不会再犯了。”

　　说完，她哼声离开。

　　曦玦不以为意，也往前走。

　　莫菱走了没几步，皱着眉头转过身：“钱都给你了还跟着我作甚？”

　　谁料曦玦直接略过她走进一家成衣铺。

　　莫菱刚提起来的气瞬间就卸了，原来人家不是在跟着她，而是要去买新衣服。她顺势也低头瞧自己的衣服，外头披着裘皮大衣是不冷，但里头的衣衫褴褛，比方才那要饭的穿得好不了多少。

　　她清了清嗓子，似在缓解自己的尴尬，然后也走进了成衣铺，顺便借他们店铺里的水将手洗了一番。

　　当时拽头发的时候没顾上嫌弃，现在冷静下来，心里万分膈应。

　　她一进门就看中了一件翡绿色的长裙，还没等她开口朝老板要，就听见曦玦在一旁冷嘲热讽：“都拿了钱了，还跟着我作甚？”

　　他说这话显然是在报复她，莫菱心道：哼，小心眼！

　　当然了，当着面她还不敢这么说他，只道：“我来买衣服不行啊！”

　　曦玦头也未抬，随便挑了两件玄衣便拿去里间换上。

　　莫菱也不跟他再纠缠，向老板讨要了那件翡绿的衣衫，就要去换上，脚步刚要抬起，她顿了一下，朝方才曦玦挑选的那堆绸缎看去。

　　她从未穿过暗淡的衣裳，向来都是明媚的颜色，此时却突发奇想，想试试如何。

　　曦玦已经换好衣服从里头出来了，剩余一件也被包好放在一旁，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袭来，他抬眸看去，是莫菱在打量他。

　　“干什么？”

　　莫菱秉着好奇发问：“你为何要穿玄色？看起来暗淡无光，显得人也沉闷。”

　　曦玦随口道：“耐脏。”

　　莫菱呆立原地，竟然是这个原因，还以为是他会长篇大论一番，诸如喜欢玄色或者自小就生活在阴暗里，所以对黑的东西有莫名的癖好。

　　曦玦走后，莫菱还是选择了自己看中的那件翡绿衣衫，但她也挑了一件玄衣，以便之后练功……耐脏。

　　出来成衣铺时，逡巡左右，已然不见曦玦的身影，莫菱想，大概他们真的就此别过了吧。

　　可没出一炷香时间，莫菱就发现自己下的决断还是太早了。

　　当她踏着阳光的余晖迈进一家仍有空房的客栈时，她再次看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曦……你怎么？”她惊讶地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站在门口兀自仰天喟然长叹，“老天爷呀，我是躲不开这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