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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啃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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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玦之前因为阵阵雷声苏醒,身体尚未恢复如初,又遇上白狼突袭,耗费了不少精力。
如今浑浑噩噩直接倒地不起,再恢复意识时是陡然惊醒的。
危险还未解除,他怎能倒在原地,岂不是要将自己送入狼口之中?
猛然醒过来,他发觉自己面朝蓝天,天已经亮了,上头的白云随着他一起飘动。
他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拖着在雪地上滑行。
勉力向前看去,看到双脚被莫菱揪着,她背上捆着金鸾刀,腰间别着刺骨鞭,一双冻伤的手因使力而忽红忽白的。
她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显然是拖着他十分吃力。
他听到她小声嘟囔:“看着挺瘦一人,怎么这么重!咿……呀。”
她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没有狼群的身影,呼了口气,便又开始“咿呀”着使力拉他。
曦玦并未出声打断她,而是看了她许久之后,又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浮云仍旧闲闲自得,他的心也平静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怎么没跑?”
他猝然张口说话吓了莫菱一跳,她赶紧放下他的脚,支吾道:“你,你醒了。”
他坐起身,发觉身上湿漉漉的,不止紧挨雪地的背上是这样,于是抬头看向莫菱。
莫菱当即了然,解释道:“狼的鼻子很灵的,之前你身上沾了那些狼的气息还有血腥味,我只好用雪铺在你身上,帮你掩一掩。”
曦玦心道:到还不算太笨。
他又问道:“你怎么没跑?”
莫菱一股气傲了起来,回答的声音都嘹亮许多:“那不是怕你死在那里嘛,你就那么躺着,不是被后来的狼给吃了,也得活活冻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之前他掐她脖子一次,又救了她一次,算是扯平了,所以这次救他可不算报恩,正如她所说,是她还做不到把一个大活人丢在那里。
她自小受身边人的熏陶,便是要将道义摆在首位,如此一走了之,对于之前还并肩作战的人太过不道义。
莫菱也不求他能感恩戴德,只希望他之后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然而曦玦闻言却冷笑一声:“呵,自己活命岂不是更好,管他人死活只是徒增烦恼。”
莫菱反对道:“你怎么能这么想,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见死不救非道义中人!就好比你,若是今日我不管你你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曦玦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是否被她说服了。
一阵沉默之后,莫菱率先开口:“现在你醒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反正也未必是同路人。”
曦玦却突然看着前方说道:“前面有个猎户屋,可以去那里暂作休息。”
听罢,莫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有一个小木屋隐在两排树丛中。
她欣喜地扭回头:“太好了……”
话戛然而止,因为她扭过头就看到曦玦又躺了下去。
她疑惑:“你又怎么了?”
“没力气,走不动。”
看到他这个样子,莫菱只觉心中一团火气在窜动,她没好气道:“那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反正我是要到木屋里取暖的。”
说罢她就转身抬脚往前走,可走了没两步,就又听身后传来曦玦的话。
“不是不会见死不救吗?我躺在这里可是会冻死的。”
莫菱可不吃他这一套:“自己要寻死觅活的我可不管。”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曦玦也仍旧不死心。
“你难道不想知道更多关于金鸾刀的事情了?”
她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
她边往回走边在心中骂骂咧咧,想必已经将曦玦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重又拽起他的双脚,莫菱再次艰难地拖着他往前走。
所幸那桩木屋距离他们不算太远,不多时便到了。
莫菱丝毫不温柔甚至有些故意地将他的双脚甩到了木板上。
曦玦吃痛,但他忍着没叫出声,只睨了她一眼。
这里果然如曦玦猜测的那般,是猎户在山中修建的临时房屋,里面没人,但桌椅却没有落尘,看起来经常有人来此。
墙上挂着一些兽皮,其中一张雪白的狼皮吸引了莫菱,她只看了一眼便觉胃中翻江倒海,一阵作呕。
那几匹白狼惨死的死状仍历历在目,她赶紧扭过头去,不敢再想。
就在她打量这间屋子的时候,曦玦已经坐下来开始给自己清理伤口了。
不知他从哪里翻出来的药箱,从中拿出一瓶就要往背后倒。
莫菱急忙阻住了他,扳住他的手说:“哎,你这么上药是要将人家一整瓶药全部撒光啊!”
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家的东西,被他这么借来应急也就算了,还不知珍惜,莫菱一时有些看不过去。
曦玦却不以为意:“不然要我怎么样?倒在手掌上往伤口上抹?”
他说的法子想想都疼,莫菱摇了摇头:“哎呀我就再帮你一次。”
说着,她先是拿了一块布出去,在雪地上沾了些雪,等布濡湿才又进来走到他身后。
一手将他破碎的衣裳扒开,另一只手拿着濡湿的布小心翼翼地在他伤口处擦拭。
过了一会儿,曦玦觉得后背伤口上凉丝丝的,比之方才粘稠的凉又有所不同,更加清爽一些。
莫菱将布放下,又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药瓶,将里头的药粉沿着他的伤口撒下。
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令曦玦不自觉闭上了双眸。
莫菱将药瓶放回匣子里,眼睛却瞥见曦玦手中还攥着一瓶药。
她正想问,就听曦玦开了口:“这药专治冻疮。”
他眼皮都未抬,直将药瓶朝她面前一拱。
莫菱愣怔地接过药,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仍旧闭着眼睛的他,没有追问他怎么对这些药瓶里的药这般熟悉,兴许是他之前来过这里。
她坐在他旁边打开药瓶,轻轻地剜了一些药膏抹在手背上。
屋内没有生起炭火,但格外挡寒,小小一间木屋比起莫菱先前住的房间要小上很多,可坐在这里头,她就有一种舒心的感觉,仿佛树叶落了地,花瓣归了尘。
一有这种舒心,莫菱顿觉疲倦,眼皮先半耷拉着,从最初尚能支颐打量这里,到手肘卸力,头彻底歪躺在桌子上,眼皮终于忍受不住,阖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她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眼前有两个身影在忙活,一个是曦玦,另一个不认识,是一个穿着裘皮衣的中年男子,他左眼下头有一道长疤,略显面容狰狞。
莫菱坐起身,听到那人笑着说:“小娃娃醒啦!饿了吗?这里太潮不好生火,俺带了些干粮,要不要吃些?”
她目光呆滞地点点头。
要说饿,她是真饿了,接过那张烤得焦糊的饼就啃,大口一张牙差点给艮掉了。
“嘿嘿,慢点吃,不急,还有嘞。”那人憨厚地笑了笑。
莫菱又换小口撕咬,这才顺利将一口饼送至口中咀嚼。她抬眸看向曦玦,他正将一张张清洗干净的狼皮拿到外头晾晒。
瞅着那些狼皮,应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七匹,她不禁讶然,他竟然还敢回去,不怕招来其他白狼的报复了吗?
身边递给她饼的那人也看着那一张张狼皮,只不过他眼中更多的是兴奋,他津津乐道:“老夫打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林中凶悍的白狼王给一举击杀的,真是开了眼了!”
也一边赞叹,一边安慰莫菱:“小娃娃吓坏了吧,放心,这狼王一死啊,狼群内定要乱上几日挑选新狼王,短时间内不会再从山沟里跑出来。”
经他这么一说,莫菱才安下心来,她问道:“你是?”
那人笑道:“老夫是北绵村里的猎户,经常到这林子里打猎,你就叫俺大壮叔就行。”
北绵村依傍北绵山,莫菱来的时候还路过呢,只不过没进去瞧。
她喊了声:“大壮叔,多谢。”
大壮叔摆摆手:“咳,客气啥,你们俩还给俺带来了这么多张狼皮,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菱又瞅了一眼曦玦,确认他走到门外晾晒狼皮,才转而低声问大壮叔:“大壮叔,北绵村里有当铺吗?”
“嘶……没有,俺们村里都是穷人,哪里有当东西的可能啊!”大壮叔想了想,“但是漠北城应该有,老夫经常去那里卖东西,好似见过北街有个当铺。”
莫菱一听来了精神:“那大壮叔,你能捎我一趟吗?我也想去漠北城。”
“这个没问题,我正巧明天就要去城里卖些东西,可以用牛车拉你一趟。”
莫菱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还不及她怎样表达谢意,就听门外传来曦玦的声音:“我也要去。”
他的声音沉稳,说着便转身走到了门口,一双黢黑的眸子看着莫菱,将她看得有些心虚。
大壮叔瞅瞅她,又转头瞧瞧他,若有所思一番后嘿嘿一笑:“行,没事,牛车坐得下,都去,都去……”
像是哄两个小孩子一般的口吻,立时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曦玦不再盯着她看,也令莫菱喘了口气,瞥眼看到他转身后腰间别的那根刺骨鞭,她的手下意识放到胸前,去寻里头藏着的明珠,幸好,东西还在。
这明珠可是从曦玦呆的洞穴中拿出来的,算起来更像是他的东西,莫菱真怕他忽然想要回去。
她还想靠这颗珠子换些钱来当盘缠用呢!反正只要他不说是他的,她就当是在洞穴中捡到的无人之物。
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有心虚,她不住地抬起眼皮去瞧曦玦,后者却一字不吭,坐在桌案前啃着大壮叔递过去的饼。
他怎么想的莫菱一点也猜不透。
但莫菱想,明日之后,只要顺利换到银钱,她定要赶快跑路,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她绝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似是十分确定这个想法,她非常有干劲地又啃了一口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