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青红浅碧

29、第十四章（一）

　　夏彩恩与付少卿，似乎又回道了最初的时候，除了工作，甚少接触，偶尔有目光交汇，也总有一方先转过视线。
　　江祈林眼见着夏彩恩和付少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又要规整为零也着急，却不好去问付少卿，只能找夏彩恩。但当事人显然比她这个旁观者更要从容。
　　“夏彩恩，你究竟在想什么？”江祈林坐在床上，看着正写稿的夏彩恩。
　　键盘敲击声又滴滴答答地响了一阵，夏彩恩才保存了文档，转过身面对闺蜜，看不出什么心情，反而冷静得教江祈林不知所措。
　　江祈林真有恨铁不成钢的心灰意懒，看着夏彩恩只是盯着手腕上的链子发呆，她就想狠狠摇醒这个还在做梦的女人。
　　“苏泽要结婚了。”江祈林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不留余地。她看着夏彩恩瞬间泛起有迅速黯淡下去的泪光，纵然气愤也多了怜惜，又放软了语气重复一次。
　　“我听见了。”夏彩恩指尖触着链子，说，“他没告诉我。“
　　这或许是付少卿躲着自己的原因之一。他是怕面对她的时候，自己会忍不住就将这个事实揭露出来，猝不及防地伤害她吧。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夏彩恩确实被挫伤了，那几个字一下一下地扎在心上，彻底搅烂了伤口，最后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连从哪开始伤心的，她居然都不知道。
　　江祈林默然。夏彩恩这样的冷静教她觉得莫名慌张，纵使挚友依旧沉湎在那些记忆里，但已经从最深处爬了出来。
　　夏彩恩的伤痛显得生冷而疏淡，似乎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可以真正走出那些不堪回首。
　　但桌前女子沉郁得教人窒息，没有表情的眉目仿佛木偶，将一切重新积压在早就不堪重负的心底，不肯有一丝一毫的宣泄。
　　她想哭的，眼泪却像流干了一样，双眼干涩。
　　“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向我坦白。”夏彩恩看向桌上的手机。她在等，一直在等付少卿将那个消息说出来。她知道他多次的欲言又止，他的每一次转身都让她对彼此的坦诚产生怀疑。
　　“当我几近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他却把自己藏了起来。我看不见他，甚至有时候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怕这样的相处，我怕在下一个瞬间抓住的就只是空气。”于是她伸手，屋子里却没有他的味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过去苏泽什么都主动和她说的。她听，听他的声音，听他说话的语调，从想象里去看他的神情，什么都不用做。
　　是的，付少卿不是苏泽。他的顾虑比当初简单的恋爱要多得多。她是受过伤的人，所以需要被加倍小心地呵护。他在寻找保护她的方式，等待最佳的时机将一切告知。
　　江祈林将手机塞到夏彩恩手里，说：“问他，否则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夏彩恩看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付少卿的名字，却一直没有按下去。
　　江祈林索性抢过手机拨通了付少卿的电话，却是付少芷接线。

　　听见江祈林的声音，付少芷捂着话筒对付少卿说：“是祈林。”
　　付少卿的眼光黯淡。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付少芷将手机递给付少卿。
　　看着屏幕上夏彩恩的名字，男子又迟疑须臾，才在付少芷催促下接了电话，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另一头也传来了声音，是夏彩恩，在叫他的名字，少卿。
　　夏彩恩从没有这样叫过他，于公于私都是。付少卿在记忆力搜寻一阵，他甚至不知道夏彩恩一直都怎么称呼自己的。
　　“少卿？”夏彩恩又叫了一声，手机里却只有付少卿的呼吸，绵长深沉。她听见对方问什么事。而后，她才犹豫着说：“出来再说吧，在上次的广场。”
　　“我去接你。”付少卿握紧了电话，在得到夏彩恩同意之后，嘴角不经意就扬起了微笑。
　　虽然这一刻的欣喜极淡，却被付少芷捕捉到。她自然猜到一切都会有新的进展，遂做了个V的手势，激情昂扬道：“老哥，加油！”

　　付少卿开车到公寓楼下时，夏彩恩已经在等。
　　九月的天已经转凉，夏彩恩与往年一样，感冒了就不停地打喷嚏。
　　“吃药了没有？”付少卿开口就带着责备的口吻，关切问道。
　　夏彩恩说被江祈林押着吃了药，还喝了很多水，这会儿胀死了。
　　付少卿忍俊不禁，夏彩恩也低头浅笑。
　　“还是别在外头吹风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聊。”付少卿一面说，一面已经锁了车。
　　夏彩恩引客上楼，说家里没茶，只有果汁。
　　付少卿说，白开水就好。
　　夏彩恩不习惯喝纯净水，公寓里最后一点凉水也被刚才江祈林逼着她喝光了，如今夏彩恩治好将烧了滚烫的开水给付少卿。
　　“什么事？”付少卿一面吹着水，一面问道，神情随意，好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不是应该你告诉我吗？”夏彩恩的白开水就放在身前的茶几上，而她看着付少卿略有些疑惑的表情依旧镇定自若。
　　又低头吹了一会儿，付少卿一手托着杯底，一手扶着杯身，有些局促，视线游弋了许久才抬头去看夏彩恩，问道：“你都知道了？”
　　“祈林告诉我的。电话也是她打的。”夏彩恩微微叹息，“我在等你和我坦白，其实在祈林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了……”
　　付少卿却只是意外又耐心地看着她。
　　“我想我明白了一些事，只是我依旧迟钝，所以请你以后……”夏彩恩看着被付少卿拉起的手，他的掌心还有触过热白开的温度，感染了她。心底的一角冰封正在被融化，渐渐汇聚成细流，带走了那些她习惯了的自伤。
　　看着夏彩恩眼里逐渐潋滟起的水光，也仿佛在心里摇曳开一份温柔，抚慰他最初的诚惶诚恐。
　　“彩恩。”付少卿坐到她身边，看着努力微笑的女子，一样温柔笑道，“喝水。”
　　以为他要真情告白，却不想是这样两个字，夏彩恩看着递到面前的那杯水，正是刚才她泡给付少卿的，如今吹凉了，正好入口。
　　“感冒了要多喝水。”付少卿托着杯子，样子有些滑稽。
　　夏彩恩接了杯子，喝了一半就再也撑不下去。付少卿也不逼她，两个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这就要回去。
　　“别送了，我自己下去。”付少卿站在门口，临别叮嘱显得异常温馨，拉着夏彩恩的手还不愿意松开。
　　夏彩恩点头，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放开，看着他转身走进电梯，她有立刻到窗口，看着他走出公寓楼，看他停在车前还不忘回身和自己打招呼。她也挥手，这样长的距离，他们却仿佛就在彼此身边那样亲密。
　　车子开走的时候，始终洋溢在唇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放下帘子，她转身，看着杯子里剩下的那半杯水，再拿起的时候，杯身仿佛还有付少卿掌心的温度，暖如春，告诉她，他们会一起等着下一个晴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