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以后》木火一土

8、住进隔壁（8）

　　一个高高瘦瘦气质干练冷静的女生。
　　果然是同一挂的，舒窈暗忖。
　　“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冷气，能冻死企鹅，”这是舒窈给杜若回信息时的评价。
　　“开会时请严肃，”清冷的女声在空寂的会议室回响，“某些新晋组员请不要破坏规矩。”
　　蔡卓兮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耍手机耍得正high的舒窈，小声提醒道：“关机～。”
　　舒窈这才反应过来江凝珊骂的是自己，她迅速按熄手机屏幕，抬眸迎上江凝珊送过来的两道寒光，直觉着敌意颇浓。
　　舒窈一向与女生为善，倒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直白的厌恶眼神。当然，来自女性的嫉妒羡慕和崇拜爱慕神色她倒是见过不少。
　　江凝珊：“既然进了学生会，就要严于律己；不能放任自己在正式场合做些不入流的事。
　　——当然，我也敬告各位部长，招新的时候要懂得筛选人才，不要随意招些思想品德不端正的人进组织。”
　　舒窈瞪着无辜的眼神看向蔡卓兮，仿佛在用神色告状道：她说我品行不端，这不欺负人呢么。
　　江凝珊逮着机会上纲上线，在校学生会第一次迎新例会上烧旺了官火。
　　对老人重申了纪律，又威吓住了新人，一石二鸟。不，还震慑住了情敌，可谓一箭三雕。
　　原以为舒窈是个小太妹脾气，听到自己如此直白的贬低会被激怒失态，却没想到她竟不要脸地对着自己吐了吐舌头，无辜俏皮的模样似乎没受到任何精神伤害。
　　其实江凝珊早已经做好了当场吵起来的准备，她蓄势待发，准备让舒窈一次性丢尽所有脸面，再借题发挥将她赶出校学生会群体。
　　谁料，事情并没按照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江凝珊悄悄瞥眼看了看旁边闻东的反应，发现他一手撑桌扶着额头，眉眼轻松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
　　江凝珊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看来传闻的确是真的，舒窈只是单相思罢了。
　　架只有自己一个人吵便没什么劲了，她立刻话锋直转：“言归正传，我们进入最后一个议题——国庆汇演。文艺部部长，请说说你的安排。”
　　蔡卓兮被点名，立刻挺直腰板甩起了锅：“详细计划由我们文艺部今年的新晋组员舒窈同学为大家详细介绍。”
　　说完，侧头对着舒窈露出一个尴尬无比的假笑，满眼写着：“我不知道她会在今天问这个，她根本没提前给我打招呼，她暗害我，不关我事，要怪就怪她。”
　　舒窈接收到蔡卓兮无比歉意的信号后，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小声回应道：“放心啦。”
　　“大家好，我叫舒窈。”舒窈款款站起来，甜甜地开口，“我这里暂时只有个初稿，还请大家多多提意见。”
　　客客气气的甜妹瞬间融化了在场绝大部分的淡漠眼神。
　　“其实国庆节主题很明确，我们只需要在节目里贯穿‘爱国’这一线索，就很切题了。”
　　“这次汇演节目呢我们文艺部设计的是全员参与……”
　　“抱歉，”冷冽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正在眉飞色舞讲解着的舒窈。
　　“那么多人全部参与？不会是大合唱这种俚俗卑下、千篇一律的节目吧，那也太掉水准了。”江凝珊华丽的火药味十足，丝毫不给新人留半分薄面。
　　“珊珊姐，”舒窈根本不屑她这种明摆着的挑衅，反而撒娇甜腻地唤了一声。
　　“哦，不对，”她做作地抬手轻敲脑袋，吐了吐舌尖做出懊丧的表情。
　　这表情就舒窈自己想想都觉得恶心，但没办法，她就爱看江凝珊满脸恶心又出不了恶气的模样。
　　“是江副会长，”她故意嗲声嗲气拖长尾音，这时的会场里已经有人小声窃笑，何德何能被大美女故意献媚撒娇还能坐怀不乱冷眼而观的，估计就只有主席团正副会长两位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认为节目只要人多就一定是大合唱啊，肯定是没什么见识的人才提得出来的问题呢。”她依旧阴阳怪气地说着话，只是夹了一口甜暖黏糯的奶音，让人更觉好笑。
　　“你……”主席台上的江凝珊一脸黑线，正欲反击，甜妹就再度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当然了，我没说您，我知道您是替那些‘不入流’的人问的。”
　　舒窈满意地看着江凝珊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无比。
　　怨毒的眼神后，江凝珊另辟蹊径，从排练时间的角度给舒窈出了难题：“月度大考在即，在座诸位可不像某些成绩垫底的差生一般有大把时间浪费，我们的时间可是很紧的。”
　　江凝珊这招的确狠，把舒窈和其他学生会成员摆在了对立面。既不给时间，又要出效果，摆明了要让舒窈出糗。
　　寂静间，坐在江凝珊旁边的闻东幽幽开口提醒道：“说方案。”
　　本来见到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闻东，舒窈心里已然忿恨，此刻他竟还要站在江凝珊一方为难自己，妄图对江凝珊英雄救美，真是愈发可恨。
　　舒窈在心里早已痛骂两人百遍。
　　但看肢体动作，闻东常常习惯性地支起手臂横亘在两人中间，怎么看怎么不亲密。
　　这场追人游戏因为“情敌”江凝珊的加入似乎变得更好玩更有趣了，舒窈内心斗志更燃。
　　一众人也都投射着好奇的眼神看好戏，等着看她能想出什么好点子，以化解颇具针对性的难题。
　　舒窈换回正经的神色，却坚持用腻得死人的软妹音：“我们刚好有九个职能部门。”
　　“三个职能部门分别负责其中一个场景，依次是‘破晓’‘立足’‘追梦’；照应新中国的三个时期。”
　　“第一时期《无名花》，以舞蹈形式表现，要表现出新中国成立前无数无名英雄浴血奋战坚定无畏的气概。”
　　“当然，各位不用慌张，舞蹈不难，群舞甚至不需要有舞蹈功底。一切交给我。”
　　看着众人凝重的脸色慢慢冰释，舒窈接着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第二时期《大国崛起》，以乐器配朗诵的形式，展现蓬勃大气的大国风采。”“会国乐的请举手示意一下。”
　　见人群中缓缓举起七八只手，舒窈顿感心中石头落地，开心地荡开嘴角，两颊挂满了笑意。
　　“请分别说一下自己会的乐器，张妹妹麻烦你记录一下。”
　　她娇憨地喊着人家名字，忽闪着眼睛望向身侧的张小朵，迷得张小朵一个劲儿的点头。
　　“古筝”“二胡”“琵琶”“竹笛”“我也是会二胡”“我也学的是古筝”……“我……我会唢呐，算吗？”
　　“算的，算的，”舒窈越听越高兴，她已经预想到这会是多么磅礴大气的组合奏乐了，“千年琵琶，万年筝，唯有唢呐震乾坤嘛。您可是定海神针呢。”
　　“谢谢各位多才多艺的同学，你们会的乐器在《大国崛起》里都是不可或缺的音色，你们太棒了，又有能力又有才气，我又更崇拜你们了耶。”
　　舒窈谄媚的话信手拈来，哄得大家喜笑颜开。
　　“第三时期《追梦征程》，以舞台剧的表演形式，去描绘腾飞巨龙的现在和未来。”
　　“这样子安排，其实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任务就会简单很多，不需要太多排练时间，不会耽误大家学习，又能出亮眼的效果。”
　　“看大家有没有更好的建议？”舒窈静待在座众人的反应，大家仍旧安静如斯，她正欲开口想缓解窘迫的氛围，却在下一刻等来了爆发的掌声。
　　学生会里的学生大都是老师们的掌上明珠，学习又好又有些不大不小的权力，自然眼高于顶不太服谁。
　　但这次安排，让他们对中等班级的舒窈改观不少，原以为她只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呢，谁知做起策划来，面面俱到；说起方案来，条理清晰；怼起敌人来，口齿伶俐。
　　真是万里挑一、内外兼修的大美女。
　　舒窈彻底放下心来，她邀功似的转眸直视闻东，对上那一副深沉幽邃的眼睛。
　　“会长大人？”她在等他的夸奖。
　　“你接着安排就好。”闻东惜字如金，好看的眉眼在柔和的夕阳下似乎添了几分星星点点的暖意。
　　“好的，那我们先按部门分类，再细化。张妹妹和唢呐妹妹麻烦你们负责第二组导演工作，分别是朗诵和乐器排练。”
　　“江副会长，麻烦您负责第三组舞台剧的导演工作，剧本我就这两天给您。辛苦啦。”
　　舒窈没给江凝珊反应的机会就自顾自往下说了，毕竟蔡卓兮说过的校团委孙利老师作后盾，大家都得配合。
　　“第一组就我负责吧，只是这个舞蹈里最后有个托举动作，需要一个力气大点，长的高点的男生……”
　　说完她眼波流动转向闻东，“会长大人不介意来我们组吧？”
　　闻东坐在前方慵懒地靠着椅背，微微仰头勾勒出精致立体的下颌线，幽邃的眼藏在眉发之下，隐约透着了然的笑意。
　　在听到舒窈的话后，大家齐刷刷望向他，江凝珊眼里写满了拒绝，她巴不得替闻东开口挡了这场鸿门宴。
　　眼下也顾不了许多可能会出现的流言，江凝珊焦虑满面地与众人一起转头直盯着闻东。
　　寂静的会议室里，闻东仍一手伸直把玩着桌上的原子笔，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按压笔帽，空气中只余下“嗒嗒”的弹簧声。
　　“听你安排。”他的嗓音低沉而有力，没有半分犹豫。
　　舒窈暗忖——孙利老师的话可真好使，以后得多用鸡毛当令箭。——江凝珊可真可怜，暧昧对象好像对谁都差不多，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舒窈于是更确定了，他俩真没戏。
　　否则，江凝珊眼珠子都快掉他身上了，闻东也没回看一眼，这要是男女朋友，不得分八百回手啊。
　　“你真好，会长大人；我最爱你了～”舒窈做作地撒了娇，挑衅地看着江凝珊恶毒变质的眼神。
　　正春风得意之时，寒气森阴的女声突兀响起：“今天的例会到此结束。
　　——会后清洁轮到文艺部，会场不大，只需要留一个人即可，就新人吧，磨练磨练。
　　——其他人可以散会去吃饭了，吃完饭早点回教室上晚自修。”
　　舒窈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江凝珊腹诽道：有必要搞这种雌竞吗？江凝珊！
　　闻言，众人纷纷起立推凳，陆陆续续离开会场。
　　“舒窈，我今晚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班集训，所以……”蔡卓兮为难地开口。
　　“窈姐，我们班还等着我回去排节目……”小朵也难为情地吐出困难。
　　“行行，那你们抓紧时间回去，这有我呢。”舒窈摆摆手，催促着二人离开。
　　“实在不好意思啊，”蔡卓兮感激地紧紧抓着舒窈的双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接着说，“下次换我们俩留下来做清洁，这次就拜托你了。”
　　“没事儿，这儿多大点地方啊，一会儿就扫完了。”舒窈反过来安慰着两个“逃兵”。
　　待两人走后，舒窈赶紧拨通了华成的电话，“华伯……”
　　“小姐，学校里面我们进不来。”华成公事公办，语气里永远是一潭冷静的死水。
　　“行行行，算了。”她懊丧地挂断电话，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无奈之下，她打电话喊来了杜若。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进窗户，落在空荡会议室的一角，淌着鎏金色的光河。
　　两人一边拖地一边吐槽。
　　“这女的怎么这么贱啊。什么江凝珊，我看是贱凝珊。”杜若一边拉着颇有重量的办公椅，一边恨恨地骂道。
　　似乎嫌骂得不过瘾，又把无辜人员也一同牵扯进来：“学生会的人也都是只会学习的冷血怪物，他们怎么舍得让大美女一个人在这儿干这些粗活啊。”
　　“你没看到她眼镜片里射出来的寒光，能把我剐六遍了。”舒窈边慢悠悠地拖着地边委屈吧啦地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