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以后》木火一土

7、住进隔壁（7）

　　闻东是在最混乱的时候回来的。
　　灯亮起的那一刻，他见到了被人群挤到侧边，熏得小脸发灰眼睛红肿，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的舒窈。
　　闻东眼疾手快脱下校服外套迎面罩在舒窈胸前，语气不似往日般冷静自持，竟有些许责备的怒意：“你来添什么乱。”
　　“我……”拿着面盆的舒窈正欲还嘴，被闻东一把拽拉着出了门。
　　“盆儿……”舒窈喊着，闻东停下脚步从舒窈手里取下面盆扔到了饭桌上，留着给守在那儿收拾残局的人们。
　　“小姑娘，谢谢你啊……”舒窈被拉着经过二老面前，听到大爷感激的话语，还挣扎着向老人鞠了一躬，“不客气，您平安就好。”
　　一直拉着舒窈到了305门口，闻东才把紧扣的手放开，沉声说道：“回屋。”
　　“我家灯坏了，黑乎乎的。”舒窈揉着自己被拉痛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望进那潭深邃又燃着怒气的秋池里。
　　“开门。”秋池的主人缓和了许多，冷峻的眸子里竟泛起了点点湖光。
　　舒窈捏着钥匙摸索着开了门，里头一股焦味。
　　闻东皱着眉扫了一眼舒窈，吓得舒窈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推开电闸，闻东看到眼前赫然摆着三个取暖器，他眉峰紧蹙，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冰冷、压抑，还裹挟着愠恚，仿佛能把空气都压成一团。
　　舒窈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正面交锋不是明智选择，只能躲得远远的。
　　“扔了还是送人？”闻东克制着怒火问道。
　　“我才买的……”舒窈底气不足，在沙发边立正站好，柔声嗫嚅。
　　见她仍有继续“作案”的想法，闻东一把提起三个取暖器便往外走。
　　“诶诶诶……”舒窈忙不迭开口。“我只是一次性用太多了跳闸而已……下次我注意……”
　　“老白，老丁，老吴，送你们一人一台取暖器，要不要。”闻东朝301正忙碌收拾残局的众人喊了一嗓子。
　　“要……”三位老大爷闻讯迅速赶了过来。“好小子，谢谢啊。”
　　“小心别再着火了，一把老骨头了多注意安全！”闻东一一递上前去。
　　“知道了，瞎操心。”老人家乐呵呵地散去。“不过老拿小舒的东西不太好诶，她常常给我送这送那的。”
　　正当舒窈以为老人家不会那么“恬不知耻”，随意瓜分小女生的东西，谁知他们下一句就是：“嘿嘿嘿，小舒，谢谢了啊。”
　　“你，”他转过来看着眉目火烧，鼓腮嘟唇抗议的舒窈，“以后做事要带脑子。”
　　话毕，闻东伸出手，掌心朝上抬了抬，“衣服还我。”
　　舒窈一把扯下宽大的校服外套，重重扔回他手里。
　　闻东几不可见地移开了目光，转身出了门。
　　舒窈怒不可遏，觉得闻东欺人太甚，便拨通了杜若的手机吐槽起来。
　　她窝在懒人沙发里，死命捏着布艺一角掐着拽着，把假想的发泄对象转化到了无辜的沙发身上。
　　一番添油加醋的渲染后。
　　舒窈撅着嘴气恼地问道：“他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他？”
　　“什么意思？那你真喜欢上他了？”舒窈的问句有些太过自然，像是发自内心的随口说出一般，这不正常！杜若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不讨厌吧，接触下来。”舒窈如实回答。
　　“那闻东对你的感觉呢？”杜若接着问。
　　“不知道，”舒窈认真想了想，“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我刚刚去救火，他还骂我多管闲事，那表情，像是多看我一眼就要得眼翳一样。”舒窈泄气败兴，“我这两个周的舔狗生涯也太失败了吧。”
　　“你大晚上的穿的什么去救火？”杜若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大胆发问。
　　“睡衣啊，粉色那套蚕丝睡衣。”光滑如水，是舒窈最爱的材质。
　　“小姐，你没穿内衣吧。”杜若幽幽地开口。
　　“啊……”
　　后知后觉的舒窈尖叫着赶紧举臂挡在胸前，真的没穿！
　　手机里持续了两分钟的静默。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他又不是没看过。”杜若打破沉默。
　　“啊……”
　　此话引来更大一声尖叫。
　　又是无休止的静默。
　　“咬咬，说实话，就你最近跟我聊到的情况，我怀疑闻东这小子已经喜欢上你了。”杜若再度开口打破沉默。
　　杜若接着分析道：“你仔细想想，1班的同学叫你东嫂诶。他居然没阻止。”
　　舒窈回忆了一下，反驳道：“他阻止了，没成功。”
　　杜若叹了一口气，恨舒窈白长了那么漂亮的脸蛋，脑子却不太好使，“闻东是什么人！按他在一班说风是雨说一不二的地位，要阻止1班的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还不简单？”
　　杜若话匣子一开，分条缕析讲解得头头是道：“他不默许，借给1班那群书呆子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杜若话锋一转，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证明：“再者说了，他讲的题你能听得懂？给你八个脑袋你也听不懂。那就是专门给你讲的。”
　　杜若滔滔不绝分析完现有局面，得出了结论：“我觉得你成功了。”
　　“瞎说八道，”舒窈根本不信，“两个周，那座冰山就喜欢上我了？”
　　杜若恨铁不成钢，以前对待感情无敌自信的大美女死哪儿去了？
　　“怎么不会，那还有一见钟情的呢。时间长短根本不能决定爱的多寡。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见得多爱；有的人在一起一秒，就知道对方是灵魂伴侣。这就叫倾盖如旧，白头如新的区别。”
　　杜若在学习上一塌糊涂，但论起对爱情的见解，那是一条又一条，得亏看多了言情小说。
　　“不像，”舒窈冷静地回忆道，“我以前那些交往对象，个个眼睛都黏我身上，变着法儿对我好。我可没见过闻东这么冷漠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杜若爱情小说王的地位被挑战，她决定采用激将法让舒窈看清局势：“咱要不试试？”
　　舒窈满脸问号：“怎么试？”
　　杜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他讨厌肢体接触吗？你这样……”夜色沉静如水，之前吵闹熙攘的人群早已归巢。
　　舒窈揣着一颗鼓噪的心敲响了304的大门。
　　还是那套粉色睡衣，只是这次舒窈放下了长发。
　　浓密乌黑的头发瀑布一般挡在胸前，衬得人越发精致小巧。
　　她杏眼里流淌着星河，娇俏灵动。酡红的脸颊是晚霞中的夕阳，她略有些紧张，手臂僵直地捏着衣角。
　　桂花似乎已到了爆花期，幽幽的甜香一直萦绕不绝。
　　门内有推动椅子站起来的响动，不久，门开了。
　　见到门外兔子一样绵软温顺又偏偏在眼角眉梢携着慵懒风情的人儿，闻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他哑着嗓子问道：“什么事？”
　　天色已迟，屋外只有下凉的风。
　　舒窈颇为紧张，完全没按演习的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闻东，你吃不吃甜食？”
　　惨了，杜若不是这么教的。
　　“不吃。”
　　果然！
　　即便不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闻东，谁会答应大半夜吃甜食啊。
　　但她不管，她今天偏要知道他的想法。
　　今晚的月色蒙蒙的，像是戴了一层面纱。高大梧桐的影子交杂错落，落下斑驳的光影。
　　舒窈伸出了微带凉意的右手，试探性地去触碰闻东。
　　以前并不是没有触碰过，那几次塞早饭给他，就强迫拉过他的手。
　　但这次带着目的，反而生出一丝紧张。
　　纤细舒软的白嫩小手抓握住宽厚大掌的那一刻，舒窈的心跳差点压不住。
　　见他无甚特别的反应，舒窈稍添了些气力把闻东的手拉了起来。
　　他的手很干净漂亮。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自然放松的状态下微弯成弧形，愈发凸显出骨节的力度。掌背皮肤薄而紧致，布设了蜿蜒凸起的青筋。
　　掌心粗糙而火热，似磨砂质感的纸张……
　　“你摸够了没有。”头顶不耐的低音响起。
　　见闻东至始至终没有抽回手去，舒窈胆子更大了些。她伸出左手握住对方手腕稳住宽厚大掌。
　　接着张开右手和闻东十指紧扣。
　　掌心的温度在传递，升起了不可品说的缱绻。
　　二人相对而立，暧昧的气氛摇曳，荡开一池南风。
　　舒窈抬眸迎上那双深邃的眼，那双眼里有微光流动。她能感知到大掌的变化，由最初的松弛到现在的紧绷。
　　她在等他的反应。
　　但对方除了绷直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什么反应也没有。
　　脑海里杜若的咆哮接踵而至：下猛药！下猛药！
　　盯久了那双深沉幽邃的眼，只觉得燥热。鬼使神差地，舒窈踮起了脚尖吻向刀削斧刻的嘴角。
　　她今天涂了蜜桃味的唇膏，芬香馥郁。
　　粉唇轻启，甜腻的嗓音拨动人的心弦。
　　她朱唇轻启，暧昧地问：“甜不甜？”
　　本能的，闻东绷直了神经。
　　额前细碎的刘海微乱，掩映着他低垂的眼睫。小园里的光浑黄黯淡，晕开了一院的旖旎。闻东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仍觉得喉头发紧。
　　眼前的女孩乌发如缎，及腰绵长。长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瞳眸，杏眼如玉般透彻清丽，却在眼尾处有淡淡上扬的媚态，懒懒的，像猫一样。
　　闻东眸光暗了暗，倏尔猛地反握住了那只十指紧扣的手，曲肘背到舒窈后腰，一提，女孩便被大力箍回了怀里。他右手环扣住女孩纤弱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来。
　　利落地，闻东重重覆上那双软糯颤抖的唇。
　　舒窈惊恐地瞪大双眸，唇被堵住，嘴里只能含糊地厮磨出声：“嗯……”
　　闻东呼吸渐重，他放开舒窈，退后一步。
　　他伸出舌尖舔舐下唇，良久，幽幽开头道：“难吃。”
　　话毕，摔门。
　　留下门口错愕受惊的舒窈。
　　——305出租屋内。
　　杜若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催着下线的。
　　“咬，我开黑呢！”杜若敷衍地应道。
　　“啊……”电话接通，那头是舒窈的惨叫。
　　杜若紧张地下了线，拿起手机听筒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咬？”
　　舒窈在惆怅和痛苦中原封不动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啊？咬！你亲他了？”杜若被震碎三观。“不是说好只拉手吗？给他一颗糖，在手里捏捏摸摸看他反应？你下嘴了？”
　　“丢死人了……”舒窈懊恼万分，她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做出了那个举动。关键是人家根本毫无反应，不仅如此，还嘲弄地戏谑她！
　　——难吃。
　　这不明摆着送上门去被拒绝吗？
　　情报完全错误了，这种人哪里是没见过世面只会做题的书呆子啊！这完全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舒窈气馁地问道：“他是不是觉得我过于主动了？会不会觉得我是放荡的女生啊？还是单纯不喜欢我这个人啊？”
　　“当代柳下惠啊……这不正常！”杜若惊叹于闻东的抗诱惑能力。说实话，她每次见到舒窈穿睡衣，又纯又欲，都会忍不住上手摸一摸亲一亲的。
　　“等等……”杜若又敏感地抓住了舒窈话里的信息，“他觉得你主动或者放荡又怎样？你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你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舒窈透红着一张脸，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乎以前从来不计较的事情，在外人眼中的好形象也好，坏印象也罢，她无所谓！
　　思来想去，舒窈觉得应该是好胜心在作祟，她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们的任务不是让他喜欢上我吗？他要是讨厌我身上的某种特质，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才那么在乎这小子的感受。嗯，一定是这样！
　　“从他最近的骚操作看，不像是反感你啊。”杜若沉思了片刻，“他不是真有女朋友吧？为爱守节？”杜若猜测着唯一的可能性。
　　“江凝珊？”两人默契地一起开口。
　　没让舒窈等太久，第二周的校学生会例会上，她见到了传闻中的江凝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