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37、第三十七章

　　沈宁琛做了好久的梦，梦里见到了好多故人。

　　但所有人都神色冷淡，对她视若无睹，梦里的人与她相距甚远，仿佛成了一缕游魂，观望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飘着飘着，最终回到了安国公府的栖霞阁，她的那方小天地里。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她笑着想去触摸，却扑了个空，眼下的周遭又变成一片荒芜，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幽幽地传来低沉的声音。

　　“皇上莫急，沈美人是胎里带的血虚，又加五内忧思急火攻心，这才外感发热，内伤至病。”

　　沈宁琛此时迷迷糊糊，处在半梦半醒的虚幻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又威严的声音传入耳朵：“……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都回去歇着吧！”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久久无言。

　　沈宁琛在昏睡中无比难受，呼吸急促，方才殿内人多的时候，总有细细密密的动静烦得她无法入睡，现在人都清出去了，不出半刻，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日落西山，天边的云都被染红了。

　　她睁着眼无力的望着帐顶，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害了落尘，她此时心里满是愧疚，也许不仅仅是愧疚，而是在关键时刻她竟然没办法能够救他。

　　今日皇后和柳靖柔做的这个局，等着她去钻，原本是想让她伤点元气，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太后，将矛盾全部转移了出去。

　　太后，沈碧君。

　　她的眼里只有权势和地位，哪怕知道真相没那么简单，也不会为了这些低贱的奴才，与皇后起冲突。

　　在她们这些上位者眼里，那些太监宫女的命似蝼蚁一般，不值得一提。

　　想着想着门外响起了动静，夏安走了进来：“美人，你醒啦！”

　　沈宁琛歪头看了看她，还未开口，就见她已经转身出去了，下一刻，梁晔就走了进来。

　　“醒了？”梁晔来到她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袭来。

　　沈宁琛想要起身行礼，被梁晔按住了：“你身子不适，不必整这些虚礼。”

　　她顺势靠坐在床上，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梁晔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她。

　　“妾……”沈宁琛砸了咂嘴：“妾身，渴了。”

　　正巧秋绥捧着茶来到床前，可梁晔不偏不倚横亘在二人中间，秋绥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皇上挪地方。

　　沈宁琛看到秋绥在他身后朝她挤眉弄眼，她扯了扯嘴角，正好被梁晔捕捉到她飘忽的眼神。

　　梁晔转头一看，秋绥捧着茶杯恭敬地站在那儿，他没有丝毫犹豫，很顺手地接过茶杯，递给了沈宁琛。

　　顾不上秋绥惶恐的表情，她实在渴的不行，嘴唇刚一碰到水就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梁晔单手托着杯底，让她就着他的手喝个够，等她喝完了，抬起头红着眼眶怯怯地望着他时，梁晔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软下一个坑。

　　他把茶杯递了出去，俯身贴近她：“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跟朕说？”

　　“咕——”饿了一天，沈宁琛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此刻她的饥饿感来袭，让她难以忍受。

　　梁晔的目光染上了笑意，沈宁琛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着避开他。

　　秋绥心领神会：“美人昏睡了一天还未进食，奴婢已经命人将膳食温着，这就伺候美人用膳。”

　　秋绥不急不躁地交代完事情，转身出门还不忘将门掩上，动作一气呵成。

　　梁晔挑眉：“你身边的人做事稳当得很，这个秋绥口齿伶俐，还有刚刚那个叫夏安的，你醒的时候，她来通知朕都是轻声细语的，不像别的奴才整日咋咋呼呼。”

　　沈宁琛睫毛微颤，缓缓看向他，眼底似乎还带着哀怨。

　　“怎么了？”梁晔觉得不对劲，立刻问道。

　　沈宁琛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问：“落尘和芸露回来了吗？”

　　梁晔皱起眉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

　　“那皇上可今天发生的事吗？”

　　梁晔听后神色如常，平淡道：“来的路上听王桓说了。”

　　沈宁琛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梁晔，卸力一般将头靠在梁晔的肩上，一动不动。

　　“你在内疚吗？”梁晔顺势将她半圈在怀里，轻声问她。

　　“芸露的事妾身确实不知情，但落尘。”沈宁琛吸了吸鼻子：“……是妾身连累了他。”

　　“哦？”梁晔来了兴趣，用手背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尾：“那些话本子真是你带进宫的？”

　　沈宁琛的脸瞬间红了，整个人往里缩了缩：“是妾身觉得太无聊了，嘱咐落尘去宫外淘来的。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落尘劝过，是我不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呢喃，看上去委屈极了。

　　梁晔被她心虚的表情逗笑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口味还真是不挑，朕看了，那些书都是上品。”

　　沈宁琛心一紧，不自觉的捏了下梁晔的掌心，轻声驳斥：“皇上别取笑妾身了！”

　　那些有伤风化的市井读物，上面都是些露骨风俗，败坏伦理的故事，幸好皇后没有自己翻阅，不然定是要狠狠治她的罪。

　　现在这事儿被当成笑话说了出来，尤其是出自梁晔之口，这可是和她有过肌肤之亲，无尽欢愉的男人，沈宁琛的矜持和傲骨在此刻都化作虚无。

　　笑过之后，梁晔正了正脸色：“这件事，虽是你下的命令，可终究是落尘亲手做的，他受点惩罚，无可厚非。”

　　沈宁琛撇撇嘴，只能点点头。

　　梁晔揉了揉她娇嫩的耳垂：“心怎么这么软？从前面对其他嫔妃，你沈七姑娘的脾气去哪儿了？”

　　“那不一样。”沈宁琛低头默默道：“谁是真心待我的，我知道。”

　　梁晔挑眉，逗弄她道：“哦？那你可知朕是不是真心的？”

　　她陡然抬头，眼里有些茫然，盯着梁晔的双眼打量了两边，又垂下眸子。

　　“皇上。”沈宁琛说：“芸露的事也有蹊跷。”

　　她直接回避了上一个问题，梁晔被她如此大胆的举动气笑了，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在与他分析，他也只能无奈地顺着她往下说。

　　梁晔想了想：“今日只是皆因她而起？”

　　沈宁琛点点头：“芸露只是一个殿外洒扫的低等宫女，皇后为何会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

　　“吱呀”一声，殿门再次被推开，秋绥安静地走到桌前开始布菜。

　　“皇上在这儿守了一下午，不如和美人一起用膳吧？”秋绥布好了菜走过来，笑着说。

　　沈宁琛下床的姿势一顿：“皇上在这儿待了一下午？”

　　“嗯。”梁晔没什么反应，对着秋绥点点头，很自然地去扶她的手：“下午在你书房里看了会儿折子。”

　　他说的很理所当然，可沈宁琛直到坐下都是一脸恍惚。

　　梁晔坐在她身边，大口大口的喝着汤羹，似乎被饿着的人是他。

　　沈宁琛接过秋绥盛好的汤，轻声问：“太后和皇后几时离开的？”

　　“莫约午时过后，皇上便让太后与诸位娘娘回宫歇息了。”

　　梁晔安静的喝完汤，慢条斯理道：“一群人挤在你这小小的沁芳阁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的朕脑壳疼，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沈宁琛听出他其实是为她考虑，毕竟那群人杵在那里，只是为了看她出丑。

　　她勾了勾嘴角，心里随着喝下去的一口热汤变得暖暖的。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沧海忽然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贞贵妃差人为美人送来了一碗药膳，说是叫四神汤，对美人身子有益，嘱咐您趁热喝。”

　　沈宁琛有些意外，与身旁的梁晔对视了一眼。

　　梁晔：“贞贵妃有心了，你趁热喝了吧。”

　　她点点头，一边喝着药膳还不忘提点秋绥：“你记得去永安宫道声谢，就说等我好了就去给姐姐请安。”

　　秋绥不用她说，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叫她放心。

　　“对了。”沈宁琛见沧海脸色不太好，皱起眉问道：“落尘怎么样了？”

　　沧海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梁晔，实话实说道：“下午送回来的时候，手指头已经彻底乌紫，肿胀得两倍大，落尘和芸露疼得直抖。”

　　沈宁琛听后，原本舒缓的心情一下子又焦虑起来。

　　“手指的伤已经够重的了，奴婢发现他们二人身上还有鞭伤，看样子事务司的人还加刑了。”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落尘回来的时候还算清醒，芸露直接昏死过去，奴婢给他们上了药，如今都安稳地睡着。只是短时间怕是不能伺候主子了。”

　　“无妨！”沈宁琛微微松了一口气：“叫他们好生休养，不必急于一时。”

　　她又想起晚膳前与梁晔谈起芸露，心中的疑虑不经放大？

　　“这个芸露，究竟是什么情况？”她问秋绥。

　　“芸露是年初的时候事务司派来的粗使宫女，听说她小时候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反应有些迟钝，几个宫都不肯要她，奴婢看她长相清秀，性格憨直，就留了下来。”

　　说完，“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奴婢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丑事！”

　　沈宁琛忙将她扶起：“这事儿与你什么相干？既说她头脑简单，又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陡然抬头，撞上了梁晔幽深的眼神。

　　“怎么了？”

　　沈宁琛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侧头望向秋绥：“芸露有没有进过我的内室？”

　　秋绥想了想，睁大了眼睛点头：“进过，美人去凌波池那日，她进去打扫了茶盏。”

　　沈宁琛心头一跳，所以，芸露早就知道她偷藏禁书一事。

　　梁晔忽然冷哼一声：“身边人是内鬼，这事儿不算新鲜。”

　　“可就算是她告发，没有理由将自己搭进去，秽乱后宫可是要掉脑袋的？”

　　殿内一时无话，梁晔悠闲地品着茶。

　　倏然，外面的回廊下响起了凌乱的步伐。

　　“皇上……美人……冤枉啊！”

　　一声气若游丝，婉转哀怨的女声传入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