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逼我宫斗》行踏春芜

36、第三十六章

　　众人一怔，抬头往外望去，只见高大敞亮的宫门口赫然站着两个华丽的身影。

　　沈太后一身吉服，红袍上绣着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容华贵，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自然垂地，走起路来，摩挲有声。

　　沈宁琛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太后是她的姑母，尽管她眼尾的纹路无法遮掩，但整个脸庞仍显得端庄秀美，年轻时的影子依然清晰可见。

　　虽已年过半百，却不见瘦弱，合体修身的宫装将她丰满富态的身段隐隐显露出来，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

　　她眼底精光一片，霸气不减当年。

　　而她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子，一股温婉恬静的气质，着一身普通宫妃吉服，穿戴得青涩素雅，盯着她的眼神透露出淡淡地忧伤。

　　这是她的一母同胞的二姐宁瑄，在国公府里旁人习惯称呼一声五姑娘。四年前奉旨入宫封为瑄美人，梁晔登基后尊封她为瑄嫔，如今长居慈安宫侍奉太后。

　　在场的人被两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顷刻间，院内稀稀拉拉地跪满了一地，齐声喊道：“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凤体康健，千岁金安。”

　　一地的鸦雀无声，沈太后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端正着步伐，肃然地款步走向皇后所立的台阶。

　　原本杵在皇后身边的柳才人，此时单膝跪地低垂着眼眸，忽然视线中的凤袍停滞不前，她疑惑地抬起眼皮，悄悄瞟了一眼。

　　直接对上了太后清冷凌厉的眼神，她被这眼神吓得一颤，默默地往旁边挪动了身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让路。

　　沈太后高站于首处：“都起来吧。”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贵与威仪自周身流露出来。

　　皇后表情还算镇定，她微微仰头保持得体的笑容：“太后娘娘第一天回宫，怎么不回慈安宫歇息？”

　　太后轻垂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对方，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让皇后忍不住生出一丝心虚。

　　太后嘴角含笑：“此地离慈安宫仅隔着一条长街，哀家倒是想回宫歇息，但这广阳宫的动静之大，让哀家想忽视都难，何况……”

　　皇后谦卑道：“是妾身的错，妾身管束嫔妃惊扰了太后，望太后海涵。”

　　太后的表情丝毫未变，缺失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沈宁琛

　　“皇后当众欺负我沈家的人，让哀家如何海涵？”

　　这话的意思极重，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太后刚一回宫就与皇后如此针锋相对起来，这以后的日子，两人还如何相处。

　　皇后的脸色有些难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太后娘娘这话冤枉妾身了，沈妹妹公然违反宫规条例，妾身只不过秉公处理略施惩戒，绝担不上欺负二字。”

　　“违反了什么宫规？”太后挑眉问道。

　　皇后嘴角微微扬起，恢复了一开始的矜贵，瞥了眼沈宁琛：“这个还是让沈美人自己说吧。”

　　被点名的沈宁琛，蹙起眉头看了眼皇后，再看看太后，朱唇轻启：“妾……”

　　“不用你说。”沈太后直接打断了她，素手微抬指向其中一人：“你来说。”

　　随着她指尖的方向，众人的目光一起汇聚到徐宝林身上。

　　徐宝林也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能被太后随手一指指到。

　　“妾身来晚了，具体什么情况也没有弄清楚。”徐宝林本不愿引火上身，但话说到一半，脑海里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只是听说有人捡到了一个宫女掉落的花荷包，恐有人秽乱后宫，皇后娘娘便借此机会抄捡了广阳宫，从沈美人的殿里搜出了几本禁书。来历嘛，倒是不好下定论。”

　　沈宁琛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由多看了徐宝林两眼。

　　太后闻言嘴角淡扬：“书在哪儿？”

　　凌月看了皇后一眼，见她没什么动作，只能顺从的捧起那摞书呈到太后眼前。

　　沈太后随意翻了两下，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些市井读物，消遣玩乐的话本子，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喊打喊杀的。”

　　皇后被她这么讽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这些都是宫廷禁书，那上面所画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都这样了，妾身作为皇后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况且沈美人的宫女芸露与太监私相授受，在宫里传递□□之物，沈美人也有约束不当之责。”

　　太后的表情丝毫未变，也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道：“这些书是谁弄进来的？”

　　皇后没好气道：“是一个叫落尘的小太监带进来的。”

　　“落尘可是在沈美人身边伺候的，没有主子的吩咐，他怎么敢？”柳靖柔尖着嗓子补充到。

　　“此事明显就是下人唆使。”太后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平静地看着皇后，一字一字道：“既是小太监带进来的，那便惩处他即可。”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携带禁书一事，沈美人可是主谋。”

　　太后幽幽道：“有证据吗？”

　　皇后一时哑语，只见太后走过去将沈宁琛扶起，一手搂过她的肩膀：“沈氏的女子华贵端庄，一直是凤仪天下的典范，即便有什么贪玩逾矩的行为，也一定是贱婢教唆。”

　　落尘和芸露一听脸色变得煞白，“砰砰”地磕头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尤其是落尘，惊慌的目光四处乱转，待落在沈宁琛身上时变得格外委屈，喃喃道：“主子，主子救我。”

　　沈宁琛心里五味杂陈，此事本就因自己而起，落尘也是听命于自己，到头来却要把自己撇清，让他去承受所有的罪责，她怎么都做不到。

　　还有这个叫芸露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干净又澄澈地盯着她，一直重复着那句“荷包不是我的！”

　　花荷包到底怎么来的，是谁做的，要交给谁的，这一切都是存在疑点。

　　“太后！”沈宁琛脑子里快速想着应对的法子，她握住沈太后的手：“落尘和芸露的是没那么简单，妾身觉得不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被身后的瑄嫔戳了一下腰，再一抬眸，陡然撞上了太后凌厉的双眸。

　　沈太后道：“你是主子，主子有过那也是下面的人失职。这个叫芸露的，偷藏□□之物行为不检点。至于那个落尘，他携带禁书入宫，还呈到你面前给你看，更是不可饶恕！”

　　“不……”沈宁琛眼角微红，想去打断太后的话，却再次被沈宁瑄拉住。

　　沈太后看着皇后笑道：“阿琛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行为上虽也受过约束，可毕竟年纪小，心智不成熟。你是皇后也该耐心点教导，别成日就拿宫规压人，不利于后宫和睦。”

　　沈宁瑄将妹妹拉至身后站定，一副老好人的姿态：“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着实不易，下人不懂事惩罚下人即可。经此一役，想必阿琛也不敢再轻易听信宫人的教唆了。”

　　“五姐姐……”沈宁琛听着这些表面温和，实则却狠心至极的话，面露绝望。

　　皇后想发作却又不是何事时机，此刻她眉心怒气涌动，睫毛微微颤动：“太后都决定要保自家人到底了，那妾身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太后不怒反笑，假意讨好道：“你是皇后，这两个奴婢怎么惩戒还是你说了算。”

　　反正你动不了沈家人就是了。

　　皇后脸色阴沉，声冷如冰：“本宫以为，杖毙最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听着耳边的呼救声，沈宁琛的脑袋仿佛撕裂般的疼起来。

　　太后垂眸但笑不语，似乎不准备反驳她。

　　“不可！”沈宁琛终于忍受不了，立刻跪下求情：“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犯错都是我这做主子的管教不严，不能全怪他们！”

　　秋绥也跪了下来，端然行了一礼：“落尘与芸露都是广阳宫干活得力的奴才，落尘更是从美人主子一进宫就侍奉在侧，做事尽心尽力，深受主子喜爱。求太后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

　　皇后满脸灰心，目光缓缓一沉，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目光里沈太后依然神色坦然，似乎还在等待她的裁决。

　　沈宁瑄看看身旁倔强的小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妃嫔，视线又回到面前两位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身上，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

　　最后，她温和的打起圆场，声音清亮温婉：“这是在做什么呢？太后与妾身第一天回宫怎么就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太后。”她轻笑着走到两人中间，仰首道：“您头一天从觉慧寺回宫，就要见血吗？那咱们在寺里修行这么久可真是白费了。”

　　太后赞同的点点头，贞贵妃也站出来附和：“是啊，何必将事情闹得这么严重，皇上整日在前朝处理青州疫区之事，太后和瑄嫔又刚为国祈福回来，如今正是积德的时候，还望皇后娘娘绕他们一命。”

　　沈太后漫不经心道：“贵妃说的在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后。”太后的语气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似乎只是为了应付她：“不如就罚他们拶刑如何？”

　　听到这个处罚，众人身体一颤，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拶刑又叫拶指，是几根用绳子串起来的木棍，行刑时套在犯人十指上用力收紧，体验到十指连心的锥心之痛。

　　皇后听到这个处罚也是一颤，但还是强装镇定：“就依太后娘娘的吧！”

　　落尘和芸露被行刑的太监拖了出去，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带来的绝望呼声让沈宁琛觉得刺耳。

　　猛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脱力的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