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后难为》斯星

4、少神君返回天界

　　上天庭位于三十三重天之上，仙山环绕，宫殿林立，白云如烟，瑞气祥和，金光中坐落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名叫朝会殿。

　　每隔十日是朝会之日，众仙云集，宛若锦绣。

　　下首站在殿外的丹陛两侧，有近千位，是各山河湖泊的神仙，福地灵山的洞主山主。

　　中首站在殿中，左边一班是海龙王，星君，天将，右边一班是天师、地母、风师、火神、雷公、电母、水神等。

　　上首的有四个座位，左边依次是北海神君，西荒神君，右边坐着东山神君，第四个座位此时是空的。

　　小天帝元基坐在整个大殿的最中央，略往下处，有个座位，上面坐着他的母亲：圣母娘娘，玳思。

　　元基不过一百来岁，看起来如同人间的八岁孩童，并不理事。

　　圣母娘娘清朗有致的声音响起：“近日四海平静，没什么大事。唯有北海有一喜，北海神君，你自己向众神说吧。”

　　金殿宽敞，余音绕梁，仙班肃穆，四下安静。

　　北海神君道：“是。”他高高端坐，声音厚重有力，仪态雍容亲和。

　　天帝年幼，政务全部依赖圣母娘娘，圣母娘娘则是倚仗东南西北的四国神君来治理六界。在四方神君中，南国神君常年缺位，东西神君又是年轻的晚辈，北海神君最为年长，资历最深，更难得是他性情宽厚，处事公允，令众仙臣服。

　　有北海神君坐镇，即使天帝年幼孱弱，野心勃勃的魔君也不敢贸然进犯。近年来，北海神君渐渐有了将担子交给儿子，退居幕后之意。

　　北海神君道：“正如众仙所见，书夜修道飞升，返还天庭。本君将择日举行加冕仪式，正式册封书夜为北海太子，众仙如有异议，不妨就今日直接提出来。”

　　殿内静了下来，只因他要传位的书夜。书夜天资高的离奇，而且性情高傲，素来为群臣忌惮，甚至有人说他是神中妖异，将来必要引起滔天大祸。

　　太乙真人站了出来，道：“不错，我们是事先约定过，如果书夜神格纯正，我们就支持他成为北海太子。可是就算他飞升成功了……也许是偶然呢？帝君能否再谨慎些？”

　　北海神君早就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见果然有人反对，他往后靠进椅子里，摸着胡子从容道：“一次飞升是偶然，可是在过去三千年间，书夜三次投生凡人，一共三次修炼成神。太乙，你倒是说说，北海还有谁比他更有能力担任北海之主的？”

　　太乙真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既然是三次飞升，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但不知其他人是否心存犹疑？”

　　太乙真人退回队列，半晌无人发言。北海神君心想，太乙性情耿直，地位尊崇，所以第一个站出来质疑，其他底下的云云众仙，只怕心里在犯疑，却畏惧自己的威势，不敢直言。

　　北海神君道：“书夜神力无边，以一人之力可睥睨整个神国。我知道你们中有许多人担心他入魔，拥有的滔天神力为魔君利用，所以不敢让他做北国之王。”

　　靠殿门的位置有位小仙应道：“神君既然主动提出来，我等也就直言了，书夜少神君身怀的神力太过巨大，若是将来被魔君蛊惑，岂非整个天界都要因他倾覆？三次飞升，便足够证明他神格纯正，永不会入魔吗？”

　　这位小仙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怀疑，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北海神君的回答。

　　北海神君认得那位小仙，道：“这位地仙，你自认为神格如何？你会不会入魔？”

　　地仙道：“小仙虽法力不强，却也是历经磨难飞升成神的，自认为道心如镜，不容尘埃。”

　　北海神君微微一笑，道：“很好。本君问你一件事，测一测你的道心。”

　　地仙道：“请问!”

　　北海神君问道：“地仙天寿五百年，你有三百岁了吧？两百年后，你该当如何？”

　　神仙天寿从五百年起步不等，岁月再漫长，到了天寿尽头，要么归墟，要么承受九死一生的天劫。许多神仙不等天寿降至，便早早的开始修习长生法术，或是吃仙丹延寿，有的刻苦修习法术，以求扛过天劫，再续五百年的寿。

　　地仙如实回答道：“小仙在练长生之术，龟息神功，也有吃些丹药……”

　　北海神君道：“那么就把你所知道的延寿方法都说出来！”

　　地仙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敬于他素日威名，如实回答道：“譬如练长生之术，服灵药，吃蟠桃，历天劫……当然还有最简单的，就是饮长生泉水。小仙曾听说南洲有长生泉，泉水可以延年益寿，令神仙长生不老，这本是最简单的延年之法，可惜如今成了最难，因为长生泉在神魔大战中被毁了。”

　　北海神君微微一笑，道：“天界还有一条古法能续天年，你为何不说？”

　　地仙一听，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刚才他分明想起那个方法，却选择了忽略，只因如今的天界众仙极少使用那方法，然而北海神君提起这茬，他又避不过去，只得低声问：“神君说的是什么古法？”

　　北海神君道：“上古之神会投身凡间，重新修炼，重塑金身，再度飞升后，自然又拥有了五百年的寿元。这古法如今无人敢用，无人敢提，为何？”

　　地仙道：“这……这古法耗时漫长，有时一世修不成，要修好几世，渐渐大家都弃用了，所以小仙一时没想起来。”

　　北海神君哂笑，道：“你所言非假，轮回为人重修为仙，说来简单，其实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能够做到，大多数一世不成，又修好几世，累世修不成，最终泯然为众人。适才你问，书夜三次修炼成神，是否能自证神格纯正。本君想问问，你肯不肯放弃金身，下凡重修一次，亲自体验一次？”

　　地仙脸色煞白，道：“这就不必了吧！书夜少主拥有罕见的上乘道心，小仙相信他绝不会背叛天庭，坠入魔道。”

　　北海神君颔首，满意的说道：“但愿在场诸位都能有此觉悟。还有谁敢质疑书夜神格不正的，本君亲自送他去轮回台下界重修。若无异议，北海北肃宫将择吉日举行太子加冕仪式，还望诸位亲临现场。”

　　一向宽厚待人的北海神君鲜有如此铁腕的时刻，在场诸位都听出来，他是铁了心把书夜往下一任北海神君的位置上推，除非哪个神仙不要命了，才敢再出声质疑。

　　就算是平时最爱唱反调的雷神和火神，此时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北海神君把他们拎出来扔进轮回台，给书夜做反面示范。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风吹纱帘都清晰可闻，足足等了一刻钟，没人再敢说话。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咳，圣母娘娘的声音空灵婉转，“恭喜北海将将有一位太子了。”

　　圣母娘娘一锤定音，诸仙的心总算放下，纷纷向北海神君贺喜。

　　圣母娘娘笑容可掬，道：“凡人常说，成家立业。北海是否也该考虑一下太子妃的人选了？”

　　北海神君笑道：“这就要问书夜自己了。我瞧他心中已有人选。”

　　书夜站在殿前靠前的位置，一身碧蓝华服，气质出尘，尊贵无双，道：“待征求佳人同意，当择日明媒正娶。”说罢望向右侧的水神云兮。

　　群仙中，他总是一眼就能看到这个美丽夺目的女子，她美得惊心动魄，明艳大方，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都要惊艳三分。

　　书夜最欣赏的还是她超强的能力，在云兮刚成年时，她的父母便在南洲之战中丧生，她独自承担起水神之责，一上任就展示出超凡的神力和统御才能，肃清水中妖魔无数，还世间海晏河清。

　　美貌绝伦，能力冠绝。

　　书夜深深地欣赏着这样的女子。

　　云兮卓然而立，唇含微笑，也正脉脉地注视着他，对上他坚定不移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心意交融。

　　这一任月老将书夜、云兮的神态尽收眼底，脸色却越来越僵，最终转为深深忧虑。

　　散朝后，月老单独面见圣母娘娘，将心中担忧一并陈述。不久后，月老离去，圣母娘娘的圣驾亲临北海的北肃宫。

　　北海神君、北海夫人并书夜恭迎圣母娘娘入宫，圣母娘娘忧心忡忡，一落座便即屏退左右，只留下三人在场。

　　北海神君问道：“圣母亲自驾临，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紧要之事？”

　　圣母娘娘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北海神君，书夜第三次飞升误了吉时，你为何瞒我？”

　　北海神君这才记起，道：“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最后还是顺利飞升了。有何不妥？”

　　圣母娘娘又急又气，道：“你掌管的是天机命数，难道不知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书夜因何误了时辰，如实说来。”

　　北海夫人心知肚明，沉默不语，北海神君询问地望着书夜，书夜镇静如初，道：“是为红线所误。”

　　北海神君露出骇然之色，“红线？”

　　怨不得北海神君失态，只因天机长老曾为书夜占卜，说他一生命运近乎完美，唯有桃花劫难以克制。

　　圣母娘娘道：“要不是月老告知，我还被蒙在鼓里。北海神君，书夜的命运一生无忧，唯独有一个红尘劫，像他这般品阶的神，要渡一个劫，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事。依我看这次延误飞升，便是桃花劫启动的征兆。”

　　书夜摊开左手，用目光梳理着复杂的掌纹，他的掌心有一颗红痣，这颗红痣出现的位置刚好形成阻挡，将他一生之势全盘倒转，这就是他的桃花劫。

　　书夜道：“我遇到了和合月仙，他为我化解了孽缘，我命中的红尘劫应当已经解除。”

　　“和合月仙？”北海神君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糊涂儿！你信了他？你不知道和合老儿平生最爱干的事就是说谎骗人吗？”

　　“什么？”书夜语塞。

　　北海神君道：“和合月仙最会正话反说，他要你救一个人，就会劝你杀了他，他说你要行好运，那你绝对是要倒大霉了。有一次他告诉我，他马上就要死了，我还伤心了好一会儿，随后就听说他修得和天地同寿。”

　　听父亲这么一说，书夜终于明白过来，却为时已晚，“那么他说要帮我消灾解厄，其实是……”其实桃花劫就是他亲手带来的吧？

　　书夜如被当头棒喝，再从头仔细想来，他和南洲公主的姻缘本已经断了，可是他却亲手将她带回这个世间，这一切不正是和合月仙的安排吗？

　　想到这里，书夜悔不当初，只觉愧对云兮。

　　圣母娘娘道：“神仙历劫时极易堕入魔道，书夜马上就是北海太子了，我绝不允许他的命数有任何被魔君操持控制的机会。若桃花劫未动，尚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覆水难收。今日大殿之上，若是众仙知晓此事，还会同意书夜成为北国储君吗？”

　　圣母娘娘越说越急切，高亢起来。

　　北海神君亦有些心慌意乱，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已至此，本君绝难收回大殿之上的话。本君相信书夜，即使身处劫难中，也不会入魔！”

　　圣母娘娘见他态度坚定，思忖片刻，道：“那就向我证明。”

　　北海神君问：“如何证明？”

　　圣母娘娘一时也没有想到应对之策，静了半晌，悠悠说道：“为了释下最后的怀疑，书夜你恐怕还得再历一劫。这一世你不能出家修道，你要入红尘，经历男女之情。如果你经历了这一世依然不改道心，我才会支持你册封太子。否则，恕我不能。”

　　一直以来，北海神君固执地相信书夜一定不会让他失望，此时此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决定权交给书夜。

　　北海神君道：“书夜，去不去历劫，你自己决定吧。”

　　书夜缓缓说道：“我愿历劫，以证道心。”

　　“好吧。”圣母娘娘闭上眼睛，似有些不忍，“书夜，并非我有意为难你，但是这次只有你投身道莲城去历劫，才能自证清白。若你成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莲城二字一出，北海神君和北海夫人的心都往下沉了几分。

　　莲是仙界边缘的一所城，位于六界交汇之地，仙魔人鬼杂居。书夜投生此处，几乎是避无可避的要沾惹魔族，一旦被魔所惑，将会很难再得道。

　　这一劫必然十分凶险，九输一赢。

　　北海夫人张口欲为儿子说情，却听书夜说道：“我愿入莲城，以证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