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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渡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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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洛羽坠入沉沉梦境,举目四望是浓烈到可以撕裂一切色彩的黑,梦境中空无一人,只有满溢到要喷涌而出的漫天情绪与蓬勃恨意,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那是将自己困厄的空寂熔炉,他从无知无觉到有知有觉地度过了千百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回到原点了吗?
灵识在无声地自问,在这无尽的漆黑中漫无目的地飘飞。此时即彼时,此刻即彼刻,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觉得无边压抑朝他翻涌冲来,
----快。。要。。。窒息了。。。
----我。。不要。。。再待下去。。。
----谁来。。。救救我。。。。
就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爆裂时,梦境如玻璃碎裂般崩落,他跟着坠入更深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灵识渐渐化成本体,跌落到实地,压抑消散,他起身抬头张望,仍是漆黑一片,只多了一条冗长的独木桥,那些已经作古多年的记忆如冥河里不息的流水在眼前轮翻上演,在这幽暗空寂的空间里,只有绢细水声泠泠轻响,他驻足于桥中央,垂眸望去,河水映出过往一幕幕的画面,
“若不是本座负伤导致封印松动,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板?!”颜祁如是道。
“凭什么,我就该被封禁于此数千年!?凭什么,我没有存在于此世的资格?!今日,我便让你好好看看,你所守护的世界,如何被我一步步馋食殆尽,总有一天,也包括你!”
暗黑的魔气在城邦四溢,那是疯狂地,张扬地,不择手段地,割裂的自己。
画卷被流水冲刷,他又看到那让妖界动荡的100年,
“尊上,对方已经负隅顽抗数月,如今粮草被明王切断,再如此对峙损耗下去,对我方不利!”
“这是尸面疮,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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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祁!!!!今日屠我部下,断我左臂之仇,他日定当百倍奉还!!!!”
“巴泽百姓有何错之?!只可惜今日无法亲自为这50万亡魂手刃了你!!日后你要再敢发动瘟疫屠城,我就算自损灵身也要将你镇杀!”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指责我,当初我20万灵兵被你困在渭南关坑杀时,你可曾有心软放过一人?所有恶果也是由你而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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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祭陵要塌了,我拦着明王,你快走!”
“你说什么傻话,现在,马上跟我走!”
“知遇之恩,再造之恩,永世难忘,属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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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查得残兵妇孺数千,应当如何处置?”
。。。。。。。
“尊上,我军已夺凤阳关,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
“尊上,明王大军已破焚城,如何应对?”
。。。。。。
“尊上。。。”
。。。。。。
“尊上。。。”
。。。。。。
“尊上。。。”
。。。。。。
无数画面在河水中铺开,这条河仿佛无尽宽,一眼望不到桥对岸,里面记载着他一路走来的是非对错与恩怨纠葛,他挪步朝前慢慢走去,每经过一处,画面便在眼前消散,他越走,心中的倦怠感越深,厌弃之情与日俱增,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仓惶四顾无人可依,世人厌他畏他,部下敬他怕他,只因为他是这本不该存于世间的异类吗?可这么多年的挣扎求存,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向世人证明,他存在的意义而已啊!
燕洛羽在这旷远幽沉的梦境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座独木桥就如困住他的迷宫,他走不到尽头,找不到答案。
铮铮。。。。铮铮。。。。。
。。。。。。
泠泠。。。。泠泠。。。。。
。。。。。。
----什么声音?
燕洛羽凝神,声音丝丝袅袅地自前方传来,缥缈悠远,似曾听闻,他抬步朝前走去,要寻到这声源的出处。
琴声越来越清晰,远处忽现一粟天光,在指引他行进的方向,他认出了那琴声,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可脚下的桥板仿佛要跟他作对一般,随着他的移动,如曲折回廊自他脚下不断延展,就是不与那一线天光相连。
是了,还有个人在等他。
当他想到这一点,而这明明就在眼前又无法触及的彼端让他变得烦躁不已,他停下脚步,想把这望不头的独木桥震碎,却发现自己使不出任何法术。他不甘心就这样近在咫尺又触手不及,若这是一场困住他的迷宫,他愿意为这琴声一直走下去,他知道有人在等他,总会走到出口。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感觉到米粟大小的光源开始慢慢放大,他抬步朝前奔去,周围昏暗的天空如星沙洒落,光源的尽头抚琴端坐着一个人,安静地等着他。
那人听闻动静自琴中抬眸,看到自己后,收琴起身,朝他伸出手,面色沉静目光清和,对他说,
“走吧。”
燕洛羽自一片白芒中悠悠转醒,入眼便是绣着云纹飞鹤的透明纱幔,鼻尖传来一股极淡且清冽的熏香,他尝试着起身,却发现筋骨连着五脏仿佛被人绞碎一般疼痛异常,让他动弹不能。他艰难地偏过头朝床外看去,虽有屏风隔着,却仍能感知到屋内空无一人,将目光转到床边桌子上,被翻起的茶杯仍在冒着青烟,旁边摊开的书页也在告诉他,有人刚离开不久。他回忆了一下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一切,当时他与清以风刚从异境脱身,却不料被颜祁堵截,他在重伤的情况下用尽最后的灵力强行启动了朱雀印,之后自己便失去了知觉,若不出意外,此时与他一起的,应该仍是清以风。
刚思及此,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燕洛羽动弹不得,只能偏头睁着眼看着入内的来人是谁,发现是清以风时眉色稍展。
清以风端着药碗绕过屏风,转眸便看到燕洛羽醒了,正静静躺在床上看着他,便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床边将燕洛羽扶起,
“你醒了?”
“这是。。哪。。”燕洛羽声音嘶哑仿若旁人。
“天池峰”
“你是说。。。云渺?”
“嗯”
燕洛羽没想到清以风竟将自己带到自家宗门内,虽然妖界与虚灵界已久无交集,但横竖他也不是虚灵界的人,更何况他本身对虚灵界来说就是一种祸源,若是知晓他的身份,虚灵界估计要除他而后快的心比那颜祁更甚。
“咳咳。。你不怕。。被旁人知晓?”
清以风动作稍顿,很快恢复如初,
“所以我没告诉任何人”
将燕洛羽扶靠好,清以风转身端起药碗,坐到旁边,搅了搅药汤将热气吹散,舀了一勺递到燕洛羽嘴边。
燕洛羽嘴角微扬,也没说什么,只听话就着递过来的汤勺一口口喝下,药汤下肚后顿觉气脉舒缓不少,能有如此快的效果,他知道这药定然珍贵。
“这药也是你熬的?”
清以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燕洛羽笑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能让堂堂云渺天尊亲自伺候,也算是一种荣幸了。”
清以风对燕洛羽一旦没事就忍不住拿他打趣的行为很是无语,不过也习惯了,并没有接茬,将药汤放回桌上,扶着燕洛羽躺好,说道,
“你筋脉内脏具损,如今虽已无生死之忧,但仍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养伤吧。”
就当清以风将燕洛羽的身体放平准备转身离开时,燕洛羽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清以风没设防被这突然的力道拽倒,摔在燕洛羽身上,突如其来的压迫疼得燕洛羽倒抽一口冷气,
“嘶。。。”
清以风微恼,
“你发什么疯?”
头顶传来燕洛羽嘶哑的声音,搀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本欲起身的清以风听到声音后停了动作,也许是考虑到对方因他受伤,所以这次对燕洛羽格外宽容,不一会儿,燕洛羽散漫的声音继续从头顶传来,
“还好。。。还好在异境中被暗刃击中的人是我,不是你。”
“。。。为何?”
“神与魔本就灵力相斥,灵修与魔修对彼此的伤害比同类大上数倍,我虽不是魔修,可却与魔同源,若那天被击中的人是你,所受的伤只会比我更甚。”
“所以一开始你就算好了要给我挡下?”
燕洛羽略作思索,其实当时他什么也没想,
“呃。。。也没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中伤。”
清以风从燕洛羽身上撑起身子,垂眸盯着燕洛羽,要看看他说的有几分真假,见对方确实没拿他取乐,便打算将这个人情应下,
“好,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燕洛羽没有拦着清以风起身,仰头看着清以风垂眸的样子,对方额鬓的长发垂落飘在自己的胸前,那轻晃的发丝好似透过衣服与肌肉纹理,挠在他心尖上,只可惜他此刻伤重无法动弹,但是嘴上的便宜自是不想错过,看着清以风,笑意深深,
“那我是不是可以索要一些报酬?”
“你想要什么?”没想到对方竟应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嘛,等我伤好些再说咯。”
“随便吧”
清以风一时也想不出对方想要些什么,普通些的要求无非是些灵植灵丹,特别的要求大概也就是让他一起对抗颜祁了吧,反正此次带燕洛羽回宗门,他已经做好了负起因果的决定,所以无所谓对方提什么要求,他总会帮他完成。
二人也不再多做寒暄,燕洛羽的伤要多修养,也不便过多停留,拿了桌上的药碗便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