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御街》千千山月

12、Chapter_12

　　祁姜觉得自己和韩昭的友谊在今天走到了尽头，如果他不提不相关的人，不说那些荒唐又过分的话，或许不会在最后被她以一个清脆的耳光收尾。

　　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的？她后来绞尽脑汁回想，可始终没能捋明白。

　　但尽管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尽管祁姜最后扇了他一巴掌，韩昭还是不由分说地要送她回家。

　　他说外面雨大，我送你回去。

　　路上的气氛降至冰点，谁都没说一句话，哪怕到了地方，也没人说再见或是谢谢。留在两人之间的只有回荡在地下车库里的关门声。

　　进了电梯后祁姜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她像没事人一样开门回家。在热晚饭的时候还和余虹闲聊几句，更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下午尝试的新品。

　　余虹觉得她哪里不对劲，整个人似乎活跃过了头，只是她的喜悦和热情似假乱真，一时间难以分清。

　　直到洗过澡锁了门躺在床上，祁姜才卸下假笑的面孔。

　　说毫不影响心情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没严重到变成难解的心结，韩昭的确是她关系很好的朋友，可说白了也只是比普通朋友多了份交情。

　　或许这样说显得格外自私和冷漠，但韩昭在她心里的确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件事本不足以导致她的失眠，只是有句话在脑中如何都挥之不去。

　　韩昭讽刺她说，因为在南宋御街碰到了裴阑远，所以有了别的打算。

　　祁姜辗转反侧想了又想，她忽然觉得韩昭可能没有说错，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遇见裴阑远之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常常浮现，未必不是有了打算。

　　夜里是最容易冲动和感性的时刻，她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周郇，打出一句话：你有裴阑远的联系方式吗？

　　在消息将要发出去的那一刻她猛然清醒，真是见了鬼了才会这么做。

　　祁姜难得准备早睡，关了灯刚要放下手机，却在熄屏的那刻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是邱宁悦发来的，应该是根据那张名片上的手机号搜到了她的微信。

　　申请刚通过，祁姜还在思考该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连着发了几条信息了。

　　现在人聊天爱用表情包，邱宁悦也不例外，她一上来就发了个小女孩打招呼的表情，然后便是几条信息轮番轰炸。

　　「丘比特：姜姜姐，你是我的神！」
　　「丘比特：我下午回去和老板正面相遇，同乘一部电梯的时候吓死人了！还好我双手奉上你做的甜品，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我是去给他买下午茶的。」
　　「丘比特：而且刚才下班的时候他还破天荒地说了句公事以外的话，他夸你做得好吃！」
　　「丘比特：玫瑰.jpg」

　　也不知道是不是邱宁悦太过倒霉，明明已经拿出高中测800米的速度冲回公司了，结果在楼下刷完卡后还是和裴阑远在电梯里相遇了。

　　裴阑远看着高喊稍等的实习生，他按下开门键问：“上班时间，你不在办公室怎么从外面跑过来？”

　　邱宁悦根本来不及思考，满脑子都是祁姜教的话术，立刻晃了晃手里的拎袋，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我刚去给您和纪总买下午茶点心了。”

　　他扫了眼袋子上的logo，脑中一闪而过那家店铺的门头，“春寻路上新开的店？”

　　“老板你也知道啊？今天才刚试营业呢！”邱宁悦以为还能和他聊两句，结果对方只是嗯了声，等楼层到了也不管她，迈开腿往外走。

　　待出了电梯他又停下来，长手一伸从邱宁悦怀里拿走纸袋，留下句不轻不重的多谢。

　　纪骏一看到裴阑远就开始吐槽他，“哪家公司下午上班，你索性别来好了。”

　　“我妈回国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得去接她吗？”他懒懒散散地往纪骏办公桌前的转椅上一坐，顺手将袋子搁在桌上，“你找来的那个小实习生可比我会摸鱼，还有时间去喝咖啡吃蛋糕。”

　　“我叫她去的，怎么了？”纪骏从袋子里拿了个奶酪球出来，咬了口忍不住皱眉，“现在的甜品都要这么甜的吗？”

　　比起揪着邱宁悦偷跑出去的事情不放，裴阑远更好奇眼前“小南瓜”的味道，他咬了口却不觉得有纪骏嫌弃得那般甜。相反，外层的糯米皮带着南瓜的香味，内馅的奶酪味很浓，千人千口，他刚好喜欢。

　　“我倒觉得不错，可能你年纪大了，吃不了甜食，”他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糯米粉，眼看着纪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既然你不喜甜，那下个月你三十二岁的生日，我就不叫邱宁悦订蛋糕了。”

　　“裴阑远，你专挑我不爱听的话说好了，赶明儿我就上门向伯父给你介绍女朋友。”

　　两人又互怼了对方几句，等裴阑远一个人解决完那盒奶酪球，纪骏终于收起嬉皮笑脸，开始说同他起正事。

　　“南边的地皮已经批下来了，但是剧院那头还没给我们回复，投资人估计仍在纠结要不要找独立工作室合作，”纪骏最近就为这事发愁，为了这个项目他愿意放弃私人装修，“要是能参与剧场设计，我们也算做出点成绩来了。”

　　裴阑远还在上家公司工作时和纪骏便是同事，严格来说纪骏是他的前辈与上级，两人年纪相仿，平时工作的时候多有交集，后来私下来往发现十分投缘。当纪骏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跳槽单干意思时，两人一拍即合，纷纷交了辞呈。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裴阑远都希望能做到稳中求进，他入职以来的事业生涯可谓坦途顺遂，老板收到辞职信后看他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是疯了吗？

　　其他同事难得和老板想法一致，再过不久或许裴阑远就又能升职加薪了，他一定是脑子坏了才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要跑去和纪骏跳槽单干。

　　虽然老板不解，但见挽留不住他也只好放人。离开公司的裴阑远不敢将辞职的事情告诉裴庆，他也不是怕遭到父亲的责骂，只是想免去一场麻烦。

　　辞职的第二天裴阑远冷静下来，除了纪骏画的大饼，其实在他内心早就有了自立门户的想法，只是缺少一点动力和别人的支持。从公司离开只是最简单的一步，他应该开始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按照裴阑远以往一贯的做法来看，他是不会在还没给自己规划好后路前就辞职的，所以这番决定做得确实欠缺考虑了。好在纪骏没有叫他失望，很快就把已经做好的创业计划发了过来。

　　纪骏是个行动派，他甚至比裴阑远更加务实且有远见，早在前公司时就为日后的跳槽积累了人脉与资源，就连公司选址都有了方案。

　　再去祁姜倒闭的咖啡店那天，裴阑远正陪着纪骏看场地，有个备选方案的地址就在那家店附近。

　　“我去买瓶水。”裴阑远和纪骏打了声招呼，独自下楼四处闲逛，他本意是去买水，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那家店门口。

　　四年过去，这间店面已不知转了手多少次，现在成了家便利店。

　　裴阑远进去买了两瓶乌龙茶，他站在收银台前来回打量，装修早已看不出当时的模样，格局也有变化。毕竟连店铺外的街道都改头换面，若非凭着记忆和门牌号，或许他根本找不到这里。

　　“老板，现在这里一年租金多少？”他收回视线拧开瓶盖，喝了口开始和老板闲聊。

　　老板坐在收银台里正追着剧，头也不抬地答了句：“六万多。”

　　裴阑远还记得当年祁姜租下来的时候房租与学姐平摊，一人两万不到。现在对有收入的他来说两万不算什么，可在以前那却是祁姜四年奖学金和假期做家教攒下来的钱。四年过去物价涨了，倒不清楚这房租的涨幅算不算大。

　　他哦了声走出店门，纪骏已发来消息催他回去，走之前他举着手机拍下一张便利店的照片。

　　前不久清理相册的时候裴阑远翻到了那张照片，现在回想当时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他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好像只是没来由地就拍了下来。

　　最后确定公司选址的人是裴阑远，尽管和写字楼比起来，显然是园区的工作室更合适，但他下意识就否决了。好在纪骏没有异议，他似乎也更喜欢市中心的位置，接下来的程序一切顺利。

　　装修、入驻、招人，因为纪骏所拥有的人脉和资源，工作室在刚成立的时候就接到了单子，后面逐渐稳定下来，成立一年来尚未遇到太大的波折。

　　只是和私人家居设计比起来，无论是纪骏还是裴阑远，都更希望能参与到公共建筑的设计中去，他们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机会太少也太难了。

　　而眼下，溪江剧院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次机会。

　　“反正设计方案已经交出去了，我们也只好听天由命。”裴阑远那天从杭州赶回来正是为了这事，两人修改了一下午的设计稿，终于在天黑前完全敲定，发给了投资方。

　　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邱宁悦走了进来。

　　“纪总，裴总，剧院那边的负责人刚发了邮件，说明天上午十一点会给我们最终答复，现在请我们耐心等候。”

　　纪骏眉头皱得更紧，只要一天不出结果他就一天无法心安，听到对方是这样的回复他更是焦虑，“我怎么有种高考出分前的感觉，紧张得要命。”

　　邱宁悦没忍住笑了，“纪总你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能记得高考的感觉吗？”

　　“是啊，这事对我们纪总来说多少有些遥远了。”裴阑远顺着她的话调侃，两人一唱一和暂时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小邱，”在邱宁悦离开办公室前，裴阑远叫住她，指了指桌上的袋子极难得地夸了句，“甜品味道不错，以后下午茶可以订他们家的，不过纪总就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