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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恶兆之梦12 ...
王城罗德尔审判场。
比起开庭审判不如说这里是历史悠久的行刑场,角斗场,穿着审判官服饰的火山官邸大贵族站在行刑场高台,人群围在四周,中央一位单膝跪地的熔炉骑士,四肢和颈部缠上一层荆棘。这是罪人的象征。
“以黄金树与至高无上的玛丽卡女神之名起誓,”审判官戴着黄金面具,双手朝天,“我宣布首席熔炉骑士奥陶琵斯犯下反黄金罪,反人类罪,违抗军令罪。我宣判,从即日起——”
“取消其首席熔炉骑士奥陶琵斯神职,剥夺奥陶琵斯之名。”
“流放边陲之地宁姆格福,关入地下监牢。”
“为期一百年。”
“可有异议?”
熔炉骑士很干脆:“我认罪。”
审判官点头:“愿黄金的光辉普照流放之地,洗涤一切罪孽,使你的信仰坚定,使你的信仰虔诚。于千年的监禁与痛苦中,你将得以重生。”
儿戏般的战争审判成立。很难说一个靠战争确立政权(神权?)的国度是为什么要进行战争审判,总之熔炉骑士最后被判处流放和监禁,押送至遥远的边陲之地宁姆格福,风暴王的故土。押送的士兵是权贵法师和两个罗德尔士兵,还有两个拖运囚车的山妖。对于审判处罚熔炉骑士安静得接近温驯,在走出王城大门的那一刻,他神使鬼差地回头望了王城最后一眼。
黄金树光耀无比,王城罗尔德繁荣昌盛,鲜花与香料遍布全城。这些熠熠生辉的记忆忽然间距离他变得很遥远,而那一双褪色的蓝色眼眸距离他很近。他对这座城市唯一抱有怀念的竟然是那个陌生的女人,想起她冷漠的笑容,想起她那一句“我唯独不会骗你”。
审判结束,不必也不能够再上战场,他感受到一点……认命般的尘埃落定。像是黄金的信仰的重负在那一刻忽然离他远去。
刚走出城外,山妖忽然停下了脚步。
罗德尔士兵敲了敲那架棺材似的囚车木板,语气有些微妙:“有人送行。”
流放之路注定孤独,熔炉骑士们一向遵律守法,不存在朋友同伴,独来独往刻在了与生俱来的本能,怎么会有人送行?
一声礼貌的谢谢,然后是一阵闷响,人从马匹上掉落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轻盈的马蹄声。
囚犯厚重的帘布被撩起,黑暗的囚车内透出一丝刺眼的光。熔炉骑士在那一刻心想的不是“是不是她”,而是“她又把守卫怎么样了”。刺眼的光过去,在帘幕的边缘浮现出一张女人的面孔,白发,蓝眼,浅淡得像是在燃烧。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心里笃定她一定会来。她也确实来了。
褪色者骑在一头长角的灵马上,头发微微晃动,手指绕着缰绳打转,并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看起来满腹心事。
“……要不要跟我走?”她最终开口问,“我们一起逃跑吧。”
熔炉骑士不说话。
“盖利德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你们的王会被流放,黄金树在持续衰颓,直至艾尔登法环的破灭。你知道你的律法并非完全正义,更不是无懈可击,你现在跟我离开,后续我不能保证,起码免受一百年的牢狱之灾。”
熔炉骑士还是一声不吭。
“不过这样做有意义吗?或者说这一切都有意义吗?”她低声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
“我不会跟你走,”熔炉骑士说,“这是我应得的处罚,我是自愿被流放的。”
褪色者有些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然后看着他那副铠甲,斧形态的头盔有些笨头笨脑,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不就是没长脑子吗?然后她也沉默了。
忠诚,守旧,愚笨。这是熔炉骑士身上最为深刻的特质,她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是某个观星者出世的预言家,在星与月中窥见了命运的流转。”骑士说,“然后你在未来认识了我。”
褪色者模棱两可应了一声:“差不多。”
“所以,我经受这些的苦难都是有意义的。”
“……”她沉默了一会。“我不明白。”
“你是在牢狱里遇见我的吗?”
“是。”
“那么我就明白了。”骑士说,“正是为了与你相遇,我才会在封印监牢里等待了一百年之久。”
褪色者怔愣了许久,嘴唇抿起,表情介于动容与恶心之间。
“我,”她说,“我……算了。你走吧。”
熔炉骑士到最后依旧一动不动。
褪色者放下帘幕落荒而逃,策马走开一段距离,任由押送的山妖重新站起,囚车走向那一条注定的流放之路。一股陌生的情感在她胸腔翻滚,胃部传来一阵空荡荡的痉挛,她下马在路边狂吐不止,胃部已经许久未曾进食,吐出来的只有淡红色的滴露和消化液,然后是血。
吐着吐着她突然又开始笑。
“蠢货……”不知道是说熔炉骑士,还是说她自己。褪色者重复,“真他妈是一群蠢货。”
-
“你想要自由吗?”这个提问无论是什么时候问蒙葛特,得到的回答都是否认。自由在交界地不值一提,它对于使命和抱负来说太过无用,对比生存和死亡来说太过飘忽,如果有人要在这片狭间之地追寻自由,跟在妇产科寻找一位处女无疑。不可能,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如果你要放我离开,那就请将我带回下水道。”
听听幼年蒙葛特的回答。
“在那里我还有未尽的囚禁,现在还不到我出现的时机。”
老气横秋,神神叨叨,年纪不大但是心眼不小。
褪色者颇为冷漠地把他从背包里面抓出来,跟他两只眼睛瞪一只眼睛许久,最后还是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回到王城下水道。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老家,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潮湿、肮脏、污水横流,毫无疑问是繁荣王城的阴暗面。
阴暗面中竟也能生出一个虔诚的清教徒苦修士。
褪色者在前面走,他默默地跟在后面。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要去哪里,穿过下水道这漫长且曲折的道路,在地底的尽头,他们找到了一座被废弃在地底的教堂。阴森昏暗,点着蜡烛,祭坛上供奉的黄金树仿佛在被孽火燃烧,让蒙葛特看了忍不住要去洗洗眼睛。褪色者伸手推了推祭坛,没有动静,翻滚,也没有任何动静。她双手放在石质的祭坛上,纹丝不动,最后有点释怀和感慨。
“果然是这样。”
蒙葛特问:“你在做什么?”
“这后面存放着被封印的癫火,一万个商人的生命。”
他敏锐地问:“你要用那罪孽的火焰烧毁整片土地吗?”
“或许是。”
“那这样做毫无意义。”蒙葛特摇头,“你心里有恨,你对交界地的怨恨大于爱,你有成王的力量,但没有为王的气度。”
褪色者忽然笑了笑:“这句话你早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你本质如此。”
“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艾尔登之王?”
“……”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想成为艾尔登之王?”
褪色者反问:“谁跟你说我的目标是成王?不是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和你一样,你关注的是癫火,我更重视的是那些商人的命……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成为王,成为英雄,成为传颂百年的传奇。褪色者们向来志向如此。
蒙葛特从未见过不抱有野望的战士。按他想来,人类贪婪且怯懦,对未知的力量充满恐惧,这就是他们厌恶恶兆之子的原因。然而与生俱来的贪婪特质迫使他们不断往上爬,无论是谁,都应该心存对艾尔登王座的渴望。
蒙葛特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褪色者沉默了一会儿。幽森冷寂的犹豫和决心在她脸上浮现,如此矛盾。
“我曾经——”她顿了顿,语气逐渐变得笃定起来。“我曾经目睹过死亡夺走我的朋友,然后是我自己。我被困在重复的生与死的螺旋之中,找不到生的起点和死的尽头,我想要——我想要结束这一切,无论对象是谁,我要复仇,我要结束,我要对我的命运做一个了结。如果需要战斗我就去战斗,如果需要成为艾尔登之王我就成为艾尔登之王,如果需要弑神,那么我就去杀死神明。”
“……”蒙葛特评价,“我果然没有想错,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贪婪和疯狂。”
“疯狂有很多种形势,和爱一样。或许我是深爱着交界地也不一定。”
蒙葛特那张深仇大恨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不会这么说。”
“你怎么说我不在乎。”
这番交谈让褪色者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她蹲下身,将年幼的恶兆之子抱进怀里。人类温热的肌肤和柔软的皮肉像是一座血肉而筑的牢狱,把他吓得浑身紧绷,挣脱不能。蒙葛特从未与人、或者说与其他生物如此接近过,身上的毛发竖立,几乎炸毛。
“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段时间内我能多多少少感受到你的心情变化。”她把头轻轻地放在他背后,“你这段路走得很高兴,我知道的,蒙葛特。”
剧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那些花、彩虹石和阳光让他喘不过气。
“这没关系的,蒙葛特。”她说,“能跟你走这么一段路我也很高兴,只是现在我要走了。”
他压抑心底翻滚的自我厌恶,下意识追问:“……我们会再见吗?”
“你说呢?”她反问。“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毕竟我们是天生的宿敌。褪色者默念。
-
从王城下水道出来,她原本是打算去找阿尔佩利希的。
那日在城墙下不告而别,他身上还有许多未知的秘密,穿越时空流转的记忆,他的态度,他的指引,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他手里握着毛线球最初的线头。
爬出井口,一阵猛烈的金光闪过,眩晕感让她手滑,差点掉回下水道。忍耐住这股头痛欲裂的眩晕褪色者爬到了地面。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踩着黄金的双脚。虚幻的黄金像是从人类身体内长出,无始无终,褪色者心想这年头谁还胆敢脚踩黄金?抬头一看,正是面蒙黑纱的黄金葛德文。
“好久不见。”大皇子和颜悦色,“最近去哪里鬼混了?”
褪色者看见他就恨不得两眼一黑,直接昏过去。
可惜她的嘴比她的心还要硬。
她输人不输阵,语气轻描淡写:“也没干什么事,也就去见了见老婆,和一位故友依依惜别,最后带了个人回老家而已。”
“真是精彩。这就是你最近不来找我的原因吗?”
“……为什么我要去找你。”
葛德文语气很温和:“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三天了,孩子她妈。”
“要不给你三个王之卢恩去看看脑子吧,大皇子。”
“我说的是真的。”
“……?”
他从身后牵出一位看起来有六岁大的女童,白发金眼,面容虽然稚嫩,但神情中有一股熟悉的温和与冷淡,看得褪色者直挑眉。她望向葛德文,发现小女孩神色的温和与葛德文如出一辙,葛德文牵着她的手,指了指褪色者:“来,见一见你母亲。”
褪色者如被雷劈。
“不是……你,我,……这个。”她最后不可思议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生出来这么大的女儿,你出轨?”
葛德文脸色不变,眉毛猛然跳了一下。他没有搭理褪色者,反而是继续跟小女孩说话:“算了,你就当做没这个妈。你自己先回去吧,葛维娅。”
“好的。”她应了一声,抬眼看向褪色者。这时褪色者才发现她们长有几乎一样的眼睛。眉骨高,轮廓半深不浅,眼眸淡色,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颜色将褪未褪的的朦胧感。“母亲。”她说。
血脉注定的令人作呕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又因为过于相似,很容易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
“别担心,”她冷静地说,“我也不想出世,等我生下长子就能去死了。是吧,父亲?”
葛德文微笑着给予肯定。
毛骨悚然感更盛。
褪色者打量他们这对半神父女半天,感慨:“你们还真的不是人。”
葛德文拍了拍手,葛维娅顺从地松开了手转身离开,离开前回头看了褪色者一眼,最后消失在王城建筑的阴影中。
褪色者也收回视线。
“好了,小孩走了,我们来说正事吧。”葛德文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等你该死的时候。”
他礼貌笑了两声:“真有意思。”然后又说,“阿尔佩利希找过你了吧,他有告诉你是我想要见你吗?”
“他只告诉我要杀了你。”
“这倒也没什么区别。”葛德文说,“我一直都在找你,过去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唯独通过梦境的方式才能联系上你。”
“……找我?”褪色者皱起眉,“我可不记得我曾经和你有过什么交集。在你尸体下面打架算吗?”
葛德文一愣,忽然露出一个悚然的笑容。
“算的。即使是你在史东薇尔城看见我的脸皮,被吓得落荒而逃的那一刻,也算。”
“那东西是你的脸皮?”褪色者仔细打量他的面容,“我倒没认出来。但你是怎么知道的,阿尔佩利希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亲眼所见。”他说,“年轻的褪色者,背着把猎犬长牙,进入史东微尔时一脸惶恐和不情愿,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尖叫,真是可爱。”
“……”褪色者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脸,我的肉.体,早已开始侵蚀这整个世界了。”
褪色者惊疑不定,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都能看见。”他褪下黑纱,双手覆盖住自己的脸,只露出鼻梁、眼睛,仿佛死亡后脱落的畸形脸皮。“即使灵魂已经凋亡,我也已经能够看见,能够听见,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腐烂。”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葛德文自言自语,“除了葛维娅外,我还要做一件事情。”
“我是不会用死亡卢恩修复艾尔登法环的。”
葛德文侧目:“我怎么会叫你去做这种事情?”
“那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按照阿尔佩利希所说,杀了我。”他说,“杀了我的肉.体,让我变成交界地的第一个初始死者,让我的灵魂和肉.体得以完整。”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葛德文笃定:“你做得到。”
风微微吹动他的金色长发,肩膀上松垮的麻花辫。他脚下和手腕的黄金如有生命,活蛇般往他肌肤上蜿蜒爬行,几乎覆盖满他裸露在外的身躯。在金光褪去后,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黑红色的死气。
“你拥有打破剧本的能力。失败贯穿生命始终,不要感到绝望,不要被人类的情绪所麻木,你还有许多机会。”黄金幻化为液体,从他身上横向伸展,触碰到褪色者的手臂,葛德文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我会给你机会。让我们再来一次。”
声音彷佛从她体内发出。
“死诞的起源是水。因为我的灵魂已死,生死律成为了我一半的权柄,但这远远不够,我要你到海的尽头寻找失落的太.阳.城,让我重新掌握失色太阳的权柄,从崩塌的世界手中抢回完整的生死律。作为交换,我会分享给你半神的意志,半神的力量,以及半神的血脉。”
冰冷的金光逐渐融入她的身体。一股类似于灼烧的痛觉由内而外升腾,褪色者牙齿都在颤抖,听见了自己不可自抑的尖叫和痛呼。
“此为你我之间的盟誓。”黄金葛德文低下头,手指拎起她肩上的一缕头发,留下最后一个吻。
“以我身为誓。”
黄金色光芒夹杂死气,彻底吞噬褪色者。情绪在激荡翻滚,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黄金的力量消解,仅剩的念头是……
阿尔佩利希。
我一定会——
黄金盟誓大白话:被神经病抓去打工
jj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taiyangcheng也能是违禁词啊,合着真不让传火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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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恶兆之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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