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名为朋友的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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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伊佐那真实怀疑这些装潢很好看的店都在虚假营销。
吃了他带回来的姜饼之后，鹤蝶掉了一颗牙齿。这是他第一次掉牙，忍着眼泪不哭出来，依旧小口地啃着硬邦邦的姜饼。
“……别吃了。”他说道。
可年幼的鹤蝶却摇头，说着肯定很贵，更何况味道还不错，所以一定要全部吃光。
闻言伊佐那笑了，慢吞吞将那个乔送给自己的超大姜饼人掰成小块，分给福利院其他的孩子。
直到最后，伊佐那突然想起给自己买姜饼的水原乔。他对着盘子里最后的两块姜饼，低喃着念道：“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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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伊佐那遇到乔的次数愈来愈多。
不，不该这么说。大多都只是她擅自跟着我罢了。
伊佐那心想。
可她大多只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缠草绳。用两根细长的草叶，可以编成兔子、小狗、狮子，甚至在某次伊佐那和暴走族发生冲突时，她也只是站在不远的电线杆下编草叶。
他们没能对峙太久，天渐渐黑下来，其中一个暴走族指着灯影下的白色影子，拍了拍为首的少年。
不多时他们骂骂咧咧地离开，此后不久，附近就传闻说这里的路灯下有鬼。
“失恋的女子追逐狠心抛弃自己的恋人而被行驶的卡车碾过，心愿未了的她化作鬼魂在路灯下苦苦等待”，之类的。
乔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时的情形下，她只不过是站在路灯下等待自己的“盟友”。伊佐那向乔走去，女孩依旧没有抬头，手指飞快地穿梭，将草叶交织在一起。
伊佐那喊：“喂，别编了。”
乔终于抬起头，茫然地问：“你把他们打跑了吗？”
“……不。”
伊佐那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感到难堪，“你把他们吓跑了。”
他打量着女孩的神色，发现乔因为自己的话而笑个不停。乔将手里的东西递向他，说道：“给。”
躺在女孩手心里的是个草编的摩托车，倒是挺逼真。
伊佐那用两根手指拎起来瞧了瞧，问：“为什么给我？”
乔的回答不经思考，她对着男孩眨了眨眼睛，蓦地扬起笑容，语气干脆而直接地说道：“因为伊佐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不再是“盟友”，而是朋友啊。
伊佐那忍不住思考。
关于朋友的定义是乔给他定下的。虽然她说自己也不是很懂朋友是什么，但是她想要和伊佐那做朋友。
“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哦。真一郎？他是哥哥嘛。”
那天的她蹲在路灯下，白发被昏黄的灯影照射，泛出彩色的流光，显得不再那么诡异。
此时新年已过，春天即将来临。等到四月，他们就要读小学六年级了。
乔自顾自的勾住伊佐那的小拇指——她似乎格外热衷于这样做。她笑了起来：“我们说好了，以后、以后的以后，一辈子都要是朋友。”
“朋友要做什么？”伊佐那问。即使他认为友谊对于自己而言显得多余，但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他依然问出了口。
水原乔思考片刻，说道：“果然朋友的话……就要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玩嘛。”
“你呢？伊佐那呢？”她问，“要不要来看我们学校的美术展？”
“不要。”伊佐那先是摇头。
他的拒绝很果断，理由也很简单——他才不想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可事关水原乔，女孩一次次地帮助自己（即便不出自他本人意愿），他不喜欢欠人情。少年稍加思考后，下巴微扬，故作镇定地问：“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三。”女孩抿嘴露出笑容，“你一定要来哦！”
伊佐那不回答。去或不去全凭他心情罢了，他转身准备离开，不再做出回应，可乔的呼喊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鲜少大声说话。
“伊佐那一定、一定要来哦！”她喊道，“我没告诉爸爸妈妈，伊佐那不来的话，我就是一个人了！”
女孩目光如炬，似一团火焰，在那一晚融化了伊佐那坚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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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说出那些话的水原乔，却并没有对黑川伊佐那出席自己的美术展抱有期待。
乔不曾将美术展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因此就连他们都不会去，一个被自己擅自接近、又擅自称为朋友的人怎么会来。
更何况与自己同岁的伊佐那应该坐在教室里好好念书，而不是在本该上学的时间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
正因此，当伊佐那娇小的身躯跟在大人身后走进美术教室时，站在角落里的乔才会眼睛一亮。
老师走到他身边，俯身问：“小同学，这里是我们的美术展，你是来找谁的？”
伊佐那不说话。男孩默默地将视线转向乔，抬手指向她。
伊佐那猜测乔会因自己的出席而感到高兴，毕竟是她邀请自己来的，可是思及过去相处的每一段时间中，女孩总是一副恹恹的表情，他心底莫名地不安起来。
然而事实并未像他担心的那样发生。乔一扫过去每一天的忧郁模样，她兴奋地笑着，冲伊佐那用力挥手。
乔跑过来，牵起他的手。伊佐那试图挣扎，反倒被她更用力地握紧。她侧头在伊佐那耳边问：“伊佐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黑川伊佐那对此并不清楚。他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一个不那么熟悉的日子：“……八月三十日。”
“我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乔仰起头，指着伊佐那对老师说道，“这是我哥哥噢！”
“水原同学的哥哥啊。”
不对，慢着。伊佐那想。老师怎么对此毫无怀疑。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就侧身让他们两个一同进去，还嘱咐水原乔要好好带所谓的“哥哥”参观自己的作品。
一走进美术室，伊佐那就甩开了乔的手。男孩半眯起眼睛，不满地看向乔：“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哥哥？”
“因为这是面向家人的展览啊。”乔的声音稚嫩，却不同于佐野家的艾玛，显得音调低而细小，“所以伊佐那只好暂时扮演一下我的家人了。”
“我又不是演员，当你的朋友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当你的家人。”
伊佐那说着将视线移向墙面。
家人。
他不禁感到窘迫。
这似乎让伊佐那发觉他和乔依旧是不同的，他不再回应乔的呼喊，埋头向前走，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美术室的墙壁上依次挂着用原木相框装裱的美术作品，右下角贴着作品名称和作者。
伊佐那不看作品，视线只扫过那些陌生的人名。终于，他停在了教室正中。墙壁上挂着一副用彩色铅笔绘制的画作。右下角贴着小小的标记，注着“我的家人”的名字。
“作者水原乔”的字样紧随其后。
伊佐那仰头望去，他不禁愣了愣。
这幅画全然不像是小学生画的，伊佐那这样想。男孩甚至怀疑这恐怕要比真一郎那个高中生画的还要好。
一条成年体型的鲸鱼奋力游向海面，引领着两条幼鲸。那两条幼鲸一前一后地突破自己的极限，试图追寻着出现在远超自己能触及的范围中的幻影。
黑川伊佐那抿起嘴唇。他的目光迟迟难以抽离。半晌，他扭头看向乔，女孩的面庞中含着笑意。她指向自己的话，说道：“这是真一郎，和伊佐那哦。”
“真一郎，还有伊佐那你。你们两个比我哥哥更像是我真正的哥哥。”
伊佐那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料，呼吸逐渐急促。
“不要这么说。”他说。
乔仍然天真。她不明白伊佐那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只以为他不懂自己的用意。
“伊佐那，你知道吗？鲸鱼是靠声音的频率交流的。”她说，“频道不同就没办法交流，也许我们都是这样。所以，我想要成为伊佐那的朋友。”
因为与常人不同，所以不被接受着。
伊佐那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这样的与众不同。
可他从未试图从一个陌生人那里过得安全感。在此之前，他只当乔是想从自己手中分走真一郎的关注，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今天会赴约。伊佐那曾认为原因是乔也是个不受父母关心的可怜人，他们是相似的。但此时此刻，他推翻了自己过去所有的推断。
这份称得上是“欲望”的未知心情正强势地攻击着伊佐那。乔没有等来他的回答，却再一次牵住他的手。
“我知道哦，伊佐那和我一样。”她说道，“但是伊佐那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不论什么时候？”
“嗯，不论什么时候！”
伊佐那没有出声吐槽这幼稚到无聊的约定，他抱着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希冀，选择相信乔的话。他轻轻地回握乔的手，真的像是一对普通的姐弟似的，静静地参观着这场幼稚的美术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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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转到门口时，美术老师忽然向乔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笹仓老师温柔漂亮，从不因为乔的特殊而对她区别对待，相反，她一直很看重乔过人的美术天赋，是她最喜欢的老师。乔没有多想，拉着伊佐那跑了过去。
“水原同学，你没有把今天的展览告诉爸爸妈妈吗？”
女人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指了指门外，“你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来了。”
乔呆滞地与伊佐那对望一眼，没等她松开伊佐那的手，母亲便冲进大厅，抓住乔的肩膀。漂亮的外国女人对着女儿大喊：“你为什么一个人回家？你去哪了？还告诉老师我会来接你？你到底撒了多少谎？我们有多担心你，害怕你出了危险，爸爸和哥哥都等你回来吃晚饭，你为什么总不把我们当回事？乔，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们？”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后来甚至说起英语。伊佐那只模模糊糊地听清几句话，完全没搞懂意思。
而此时，被称为乔的“哥哥”和“父亲”的人就站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伊佐那感受到乔的紧张与抵触，她将自己的手抓得更紧，不肯松开丝毫。
于是母亲终于注意到伊佐那。那双与乔因病而形成的蓝色眼睛截然不同的茶色瞳孔转向伊佐那。她在两人间扫视一圈，声音颤抖着问：“和你有关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名为朋友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