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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他收养他照顾他,教他凡人的修炼之术,教他人界的文章才学,就是盼着他成仙,助我金华猫妖族,如今他这幅模样,别说仙,连个人杰都算不上,这样的凡人不要也罢!”
通过纪三郎的表情,三千岁知道他定觉得自己冷酷无情,可她本就是这样的。
纪三郎神情恍惚,退到门边,失魂落魄地走进回廊,见院中一方清水映照天青,芳菲落入池中,花自飘零水却未自流。
又听到墙外一阵阵的抽泣,续续断断,“奉郎,是因为,我,惹恼,了,三千岁,吗?我,我……若是,能走,我,……”声音轻柔易碎,奉明未置一词,墙内的纪三郎却轻叹了一声,人和人都会有差异,妖和妖也当如是,人有欲,妖也当如是,人有情,妖也当如是。二百四在面对危险时选择抛下自己逃生,哪怕是人也多有此举,此前他把三千岁都想的太虚幻太美好,才会有今日的落差。
纪三郎宽慰了自己一番,为静下心钓起了鱼。
这沉水容不下妖,却能容下普通的生灵,不过一两个时辰,纪三郎便钓到了三条大鱼。
这明镜台又没有厨房,他便就地搭火堆烤鱼,屋内的桌椅板凳到他手里都是柴,待烤好了又想到奉明此时此刻也是凡人,既都是人族,照顾下他也是应该的。
可奉明却不收他的好意,不光冷言冷语,连正眼也不给一个,“我辟谷多年,用不着。”
纪三郎讪讪地走开,拿起烤鱼自个儿独享。
第二日,他照常钓鱼,处理鱼,可今日这鱼却有些不一样,小刀划开鱼肚,露出一卷羊皮纸。诗词中常说锦鲤鱼书大概就是如此。
纪三郎打开羊皮纸,只见上面就写着两个字“陆沉”。思来想去,他将这信给了三千岁,三千岁只看了一眼,就道:“九千岁给的信,你能捡到是命中注定。”
纪三郎在感叹九千岁睿智的同时,又很好奇“陆沉”二字的意思。
见他这般好奇,三千岁倒也不避讳,解释道:“陆沉乃仙界仙君,千年前,我曾收到过陆沉仙府的仙妖契,凭借仙妖契拜入陆沉仙府,就能得道成仙,我那时候虽在方相氏的手下,可对仙界倒也没甚么成见,能成仙自然是好事,便想着料理好族中琐事,去仙界修炼,成了仙再回到辋川,将辋川做为仙邑,如崆峒山的广成子那般,还能带领金华猫族躲避妖界纷争。彼时与我同时收到仙妖契的同族还有我阿姊——顺章,她收到的是仅恪仙府的仙妖契,我俩之中只要有一人成事就是大好事。”
说到此处,三千岁又忽然问纪三郎,“你们凡界的凡人应当也知道仅恪真君吧?”
纪三郎点点头,道:“仅恪真君手持慎心宝剑驱邪镇四方,是元渊宝殿四大镇守仙君之一,塑像的时候陆沉仙君也在他旁边,陆沉仙君大多闭目慈相,仅恪真君多凶相。”
三千岁道:“连你们凡人都知道这仅恪凶恶残忍呐!”
纪三郎在心底暗自凌乱,“我可没说仅恪真君凶恶残忍啊!天地明鉴!”
三千岁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继续道:“阿姊先我一步去了仙界,拜入仅恪仙府门下,不久后却不知甚么原因被众仙审判,阿姊一个小小的妖族,竟惊动了元渊帝君,他们废了她的妖丹,用剔仙骨的刑具对付她,据说当时阿姊痛不欲生,哀嚎声响彻云霄,痛到不能自已时想自杀,却被仅恪拦下了。我从北部妖族那儿听闻消息后,想去仙界救她,可我力量微弱对付不了仙族,去求助方相氏,却吃了闭门羹。”三千岁冷笑一声。
“后来我想凭借陆沉仙府的仙妖契进入仙界,却被陆沉仙府的看门神兽——极乐乘凤拒之门外。我等了许久仙族才把阿姊丢回了辋川,可那时的阿姊只剩下一堆皮裹着身躯,我想和她说最后的话道别,也是不能了。”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三千岁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若不是亲眼见着被她一把火烧掉的信,以及被她用手拂过后颓败的花,纪三郎准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后来,阿姊死了,我带领金华猫妖族离开了南部方相氏,多方打听从北部妖族那边知道了阿姊被仙审的原因,只因为她送了一朵花给仅恪,仙族怀疑她觊觎仅恪真君,而彼时仅恪真君另有钟意之人,那人知道此事后便将阿姊送花的事告诉给了元渊帝君,如此才有了仙审问罪之事。”
纪三郎听到此颇为震惊,原来仙、妖、人世事都是通的,人界有冤情,仙界妖界也不见得没有。他沉默片刻后,道:“所以,三千岁你对仙界和仙族都很失望,把陆沉仙府的仙妖契丢弃了?”
三千岁摇摇头,道:“仙妖契丢不了也毁不掉,况且这东西是个好东西,以后说不定能用上。九千岁就是想让我此时使用仙妖契,利用仙族带我离开明镜台。”
纪三郎恍然大悟,此计甚好!
可三千岁没有听取九千岁的建议,因为她觉得还没有到使用的时候。
如此,又过了几日,纪三郎都快吃鱼吃吐了。他琢磨着要不要来点儿香料,墙边的花花草草就成了他琢磨的对象。
千里香叫花鱼,幽兰冰肌片鱼,黄花菜煮鱼……在有限的食材里,纪三郎变着花样做。
奉明沉闷了几日,第五日终于接受了纪三郎的好意。他一边喝着鱼汤一边说道:“我小的时候,母亲也煮过鱼汤。大些了,去了辋川,金华猫妖中没人能有这手艺。”
纪三郎有些好奇,问道:“那你没辟谷前吃什么呢?”
奉明道:“野菜或者捕食飞鸟,拔了毛,烤熟了就吃。有时候掌握不好火候,要么焦了要么没熟,为此还生过病,不过治疗这些小病,对于妖族而言轻而易举,倒也是难为一群妖照顾我一个凡人孩童了。”
他这刚说完,阮婢就跟着说道:“若是奉郎在桃花林,定不用吃野菜飞鸟这些野食,我桃花妖一族有花露桃果,都是佳品。”
纪三郎等着奉明反驳这个阴阳怪气的桃花妖,可奉明却一言不发,仿佛默认了一般,纪三郎坐不住了,笑道:“阮婢姑娘,你不知,人只吃素食可是会死的,你连这都不知道,想必更不会照顾人族孩童吧?奉明若是生在你们桃花林,根本活不下去。况且,世间没有若是,还是面对现实的好。”
阮婢被怼的无话可说,三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直到白泽君凭空出现在了奉明的身后。
阮婢的表情立刻变得恹恹的,如惊弓之鸟。奉明的眼里仿佛能飞出刀子,一刀刀剜下白泽君的肉。纪三郎也忙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白泽君。
白泽君没看三人一眼,目光直接放在了鱼汤里,那漂浮在鱼汤中的配菜他怎的觉得甚是眼熟呢?再看向墙边的花草,零星剩点儿绿叶……好好的风月无边,就这么被不识风月的人毁了。
白泽君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三人,他略微扫过奉明和纪三郎,最终目光盯在了阮婢的身上,道:“竟忘了有你这么个小妖,若是把你带上,说不定能成。”说完叹了口气,径直往三千岁所在的房内走去。
奉明和阮婢自不会跟着去,唯有纪三郎跟着走了进去,白泽君也不避讳他,有威胁才需要避讳,纪三郎在他眼里有如虫豸。
“桃灼实在固执,我且再等上一等,待时机成熟,若她还是执意不肯,我也只能取了她的妖丹,给桃花妖族中一个愿意成服于我的人。”
白泽君语带惋惜,三千岁却觉得,若不是因为不同妖族之间妖丹会有排斥,自己和桃灼的妖丹早被白泽君取了去。
白泽君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道:“金华猫妖族不可没有族长,这段时间你和奉明暂且回辋川,这是一份契约,当是我们合作的凭证,签下它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三千岁将那契约仔细看了看,暗想,“好你个白泽,说是合作,我看却像卖身。”可即便是不甘又如何,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和拒绝的余地。
三千岁签下契约,又婉拒了白泽君亲自护送的好意。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人界村庄,炊烟话送家长里短,雀栖闲无经国大事,奉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主动请辞。
三千岁也不挽留,她与白泽君签下的契约可没有条款是保证奉明留在辋川的,奉明主动请辞正如她意。
阮婢听闻奉明要离开,又跟着要走,可奉明本就打算独自游历,带上阮婢不是他本意。
如今,他倒是拒绝的干脆,道:“我外出游历,长长见识也锻炼自己,待我有所成,再回辋川接你,可好?”
她私自出走,回桃花林定少不了责罚,而且经历奉明和三千岁决裂的事,她也不敢再闹。若奉明真有所成,不回桃花林但肯定会回辋川,自个儿留在辋川等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阮婢欲语泪先流,依依不舍地送走奉明。三千岁转头看向纪三郎,道:“你要走吗?此地为人界北部,我给你些盘缠,你行一月有余,就能回滑州。若嫌麻烦,我绕一段路送你也行。”
纪三郎赶忙摇头,道:“我想修行,留在辋川挺好。”
三千岁有些不解,道:“凡人修炼与妖修炼的法门不同,你若真想修行,我劝你还是去人界的修真门派比较好,甚么万剑宗、琉璃阁都可以。”
纪三郎思考片刻,还是选择留在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