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未扬何若华

11、11

　　三人回到辋川，众妖夹道欢迎，长老们派去寻三千岁的金华猫全都被沉水拦住了去路，本以为无望了，如今三千岁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们自然欣喜若狂。

　　那二百四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中了一身桃红纱衣，娇媚美艳的阮婢。痴迷到连奉明未归都没注意到。

　　如今，他还是孩童模样，为赢得美人欢心自然需化成成年男子。他春心萌动，却没甚么经验，便想着问问纪三郎。

　　他私下里将纪三郎拉拽到无人处，开口就问阮婢的姓名，来历，爱好。

　　纪三郎起初还没认出了面前的成年男子是二百四，若不是其印堂那颗标志性的痣，他准认不出来。

　　纪三郎有意戏弄二百四，故作高深地说道：“这姑娘名叫阮婢，是桃花妖，爱好嘛……你当真想知道？”

　　二百四急切地点头，纪三郎又道：“她的爱好有点儿怪，我说了你也做不到，还是不说的好。”

　　二百四以为纪三郎是想得些好处，故意绕弯子，眉头一皱从袖中拿出两颗珍珠，“这可是东海蚌精打赌输给我的极品珍珠，你拿到人界换成钱，一定不少。”

　　纪三郎将珍珠推还给二百四，“我如今不打算离开辋川了，我要就在这儿修行。”

　　二百四大为震惊，道：“你不会真想留在辋川修炼吧？”

　　纪三郎理所当然地点头，“有何不可呢？”

　　二百四震惊之后，又有些感动，这凡人说把三千岁找回来竟真的找回来了，连沉水都没拦住他，只凭这毅力，二百四就有些佩服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来，奉明呢？怎么不见奉明回来？难不成三千岁没有取得不死之草？

　　二百四连忙询问，纪三郎叹了口气，其中原委太多复杂，即便是要说，也不应该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想来想去，也只能以“出门历练”为由解释了。

　　二百四放下悬着的心，又问起方才问题——阮婢的爱好。这一次他直接给了纪三郎一本凡人修真门派教习修炼的书籍，纪三郎当即收下，也不再卖关子，道：“阮婢的爱好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喜欢甚么样的男子。”

　　二百四一脸期待，听纪三郎娓娓道来，“她喜欢高大威猛，一身肌肉皮肤略黑的男子，最好再穿上兽皮麻衣，手持弓箭，性格要心直口快，没甚么城府的。”

　　二百四越听越觉得纪三郎描述的人有些似曾相识，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奉明嘛！

　　原来阮婢喜欢的人是奉明，二百四懊恼于纪三郎的戏弄，又惭愧于自己不如奉明，一时间又羞又恼又气又怒，为了挽回面子，快言快语道：“想来奉明是不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丢下她一人独自去游历，可怜阮婢姑娘，若是我定不会这样辜负她的爱意。”

　　纪三郎将奉明临别时的话告诉给了二百四，他愣了一会儿，讪讪道：“原来如此，我，我多想了……”

　　见他这般，纪三郎也不再出言打击他。

　　二百四本以为自己与阮婢没有缘分了，可第二日阮婢就主动找上了他，先是把二百四明里暗里地吹捧了一番，而后便说出了她的目的——她想让二百四带她熟悉下辋川的环境，更想知道奉明从前住的地方。

　　二百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往后数日日日如此，二人整天待在一起，有说有笑，岛上的人不猜想都难。

　　三千岁戏谑笑道：“这桃花妖倒挺会来事，二百四也不嫌膈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意思。”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月，妖界迎来了大事，九千岁迎来了九千整的寿辰，届时整个妖族几乎都要去参加。

　　如此盛宴，百年难得一见。寿宴需历时一月，凡有妖丹的妖，未飞升成仙的妖几乎都要来参加，群妖聚集，为防止仙族袭击，届时方相氏和白泽君会一同做法布结界，这也是二人唯一放下仇恨芥蒂一起做的事。

　　想来仙界也不会无耻到趁此寿宴发动袭击。

　　三千岁作为九千岁的干女儿自然不能缺席，光是准备寿礼都能让她头疼好久。

　　三千岁在自己的宝藏库里翻了许久，先是拿出了夔牛鼓，能招雷击，可九千岁修为高深，随随便便就能招来紫电雷击，这夔牛鼓着实用不上。又拿出千年龟苓丹，这东西连妖丹都能修补，是极品疗伤药，做寿礼极好，可转念一想，这丹药是拿龟妖的鳖宝做成的，怎么能送给九千岁这只龟妖呢？

　　翻来翻去，翻出了一个木匣子，木匣子被堆积的宝物挤兑到箱子边缘，“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年久失修的锁扣坏掉了，一颗鲜红如火的丹药滚了出来。

　　三千岁低头看向那越滚越远的丹药，一直到它撞到了桌角，停了下来。

　　每每看到它，三千岁都会想起一个人，最初的那几年，她总是盯着这颗火红的丹药回想过去，后来她索性将它装在了匣子里，封起来，放在宝箱的最底层，看不见就不会去想了，这个办法也确实有些用。如今，它竟然自己滚了出来，是在暗示自己把它送给别人吗？

　　三千岁将地上的龙骨红丸拿在手中，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了……”

　　允许自己回忆了一会儿，她将龙骨红丸收了起来，用另一颗同样珍贵的丹药当寿礼。

　　不久之后，群妖汇聚东海，光是九千岁帮助过的干儿子干女儿，干孙子干孙女都坐了百来桌。

　　妖界盛会，纪三郎一介凡人本不应该参加，可九千岁特意嘱咐三千岁将纪三郎带上，纪三郎高兴之余，也不忘给九千岁备下贺礼，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草药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东西，可妖又用不上凡人的草药，而许多草药又与香料相通，如此，纪三郎便准备送些香料给九千岁。

　　盛宴当天，纪三郎和二百四，阮婢三人坐在一起，三人的奇怪组合引来他人频频侧目，有些个修炼法门低贱的妖竟然还打起了纪三郎的主意。

　　这其中就有两个老熟人，千年白蛇妖和大青鸟妖。

　　如今，这两妖都化作了人形，纪三郎没认出来，二百四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两妖，再瞧这两人那贪婪的目光，顿时吓得打了个寒颤。

　　二百四不想在阮婢面前丢脸，纪三郎不明就里，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硬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目光却偷偷地在搜索三千岁。

　　今日的场合，这两妖不好下手，可那大青鸟却有心戏弄他们，笑语盈盈地走上前来，坐在纪三郎旁边，又假意问询能否坐下，纪三郎见她这般有礼，立刻回礼。

　　刚寒暄了两句，大青鸟就把手轻柔地放在了纪三郎搭在桌上的手上。

　　这可把纪三郎吓了一跳，忙忙收回手，站起身来，怒道：“姑娘请自重！”

　　大青鸟笑意不减，一步步逼近，纪三郎跟着后退，又猛的撞到了身后的人。

　　转过身来，只见一位白衣女子同样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纪三郎正要说话，自那白衣女子的嘴里吐出猩红的信子，无比恶心。

　　回头再细看面前的女子，一身青羽衣，双手的浅青色指甲又长又尖，又见身旁二百四眼神中的惶恐，纪三郎终于猜到了这两个女子的身份——北峪的蛇妖和鸟妖！

　　他当即吓得腿软，栽到了凳上，阮婢不明就里，想招呼二位姐姐坐，却被二百四偷偷拉住了。

　　二百四在阮婢耳边轻声道：“这俩是食妖。”

　　所谓食妖是妖族的一种，有的妖修炼靠的是日月精华，比如金华猫妖，有的妖修炼靠的是苦修历练，比如桃花妖，有的妖修炼靠的是采阴补阳，比如大部分狐妖，有的妖修炼靠的就是食人食妖甚至食仙，只要打得过能修炼他们甚么都吃，这类妖被统称为食妖。

　　阮婢当即也吓得不轻，不明白为什么九千岁的寿宴会邀请食妖。忽然又想起，这是九千岁的寿宴，九千岁在场不说，还有方相氏和白泽君，千年大妖更是多的是，这两只食妖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把他们怎样。

　　不光她这么想，纪三郎和二百四也这么想，为了在阮婢面前表现自己，二百四鼓起勇气，坐直身子说道：“好巧，这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二位准备坐哪儿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桌，有人了。”他干笑两声，大青鸟却不买账，道：“方才这位郎君和这女妖不都招呼我们坐吗？怎的这会儿就有人了？”

　　两食妖毫不客气地各坐一边，把三位围了起来。

　　虽然这俩食妖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但和这俩妖坐在一桌吃饭本身就是种折磨，二百四和阮婢再一想食妖平时都吃些甚么，当即就要呕吐出来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三千岁忽然走了过来，站在了三人身边，她瞥了一眼大青鸟和白蛇，二妖看人下菜碟，顿时吓得连正眼都不敢看，“我竟不知我金华猫一族竟成了你们食妖捕食的对象了。”

　　二妖惶恐，赶紧赔不是，蛇妖嗫嗫地解释道：“我们不知这两妖是金华猫妖族的，这凡人，也是三千岁的人……”

　　三千岁不等这两食妖说完，不耐烦地让这二妖滚。

　　回头只见二百四和阮婢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三千岁失笑，又想到纪三郎的凡人身份，怕三人再出事，便让他们待在了自己身边，四人坐到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