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日出》胡兮之

15、第十五章

　　营地里原本有一台发电机，又从外面搜了三台回来，却也不敢都用上。为了节省柴油，南桥拉了几盏探照灯，只启用了一台发电机提供照明。

　　夜幕降临，没有星光的大地，远处笼罩着浓雾般抹不开的黑暗，像《金丹卷》里面的黑雾迷境。（哈哈哈......对不起，皮一下。）

　　看不见对面的山脊，看不见建筑群，看不见钢铁厂高耸入云的烟囱，仿佛世界进入永夜。目光所及，只有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天然气自动化输送管网和压力监测都需要电能，电力切断了，天然气便跟着停了。临做饭才发现燃气输出不稳定，一会儿燃着，一会儿又灭了，炒个菜都是焖熟的。

　　“千灵姐，怎么办？”卡卡有点焦虑。

　　“能怎么办，熟了就行，将就吃呗。”

　　“不是，我说以后还怎么做饭，不会还要出去拾柴吧？”

　　后厨传来饶千灵银铃般的笑声，混合在柴油发电机的轰鸣里，听不真切。南桥路过食堂，停留了几秒，凝神把笑声剥离出来，心想，这个外面来的女人可真喜欢笑。换作以前不足为奇，然而世界都变得荒凉人稀了，竟也能笑得如此坦然烂漫，是因为法医时常面对各式各样的死亡，才会这么豁达吗？

　　“拾柴还不至于，不过......明天南桥还得带我出去抢东西才行。”饶千灵想到理由和南桥出去，不由神色喜悦。

　　南桥闻言，眉心跳了下，侧耳倾听。

　　“你又想要什么？”卡卡问。

　　“什么叫我想要，我都是为大家考虑。天然气停了，不得弄个电磁炉或者液化气回来做饭？怎么，你就这么想出去拾柴啊？”

　　“就这？南上尉没必要带上你。”

　　“我自有办法，知道我的名字吧？千灵千灵，千试千灵。”

　　“......”卡卡无语。

　　“......”南桥心底冷哼一声，想拿捏自己，偏不能如了饶千灵的愿。

　　吃完饭，大家闲聊一会，该洗澡的洗澡，该上药的上药，也就回寝室了，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男兵扎堆在二楼同一间寝室，倒不孤独，连打鼾都比市井热闹。三楼有人放哨，南桥和苏图的寝室也都在三楼，唯独饶千灵一个人在一楼医务室，占据了一整个楼层，一到晚上，万籁俱寂，走廊阴森森的，怪吓人。

　　营房背后是一片空旷的操练场，场边立着电线杆，电线杆上挂着一盏矿灯。起风时，矿灯微微摇晃，灯影照进医务室里，忽明忽暗。饶千灵躺在病床上，怔怔看着明灭的光影，低噪音的柴油发电机在夜晚也变得吵闹起来。她睡不着，心事繁杂，没有清晰的脉络，却有着清晰的轮廓。脑海里都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孔，都是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

　　酝酿许久，依旧毫无睡意，饶千灵索性下了床，抱着枕头，直上三楼。心里打定主意，管南桥怎么赶自己，就死皮赖脸缠着她，还怕她能吃人不成。

　　苏图和老刘正在换岗，看到人影闪过，连忙追出来。

　　“饶医生？”苏图看见饶千灵的背影，叫住她。

　　饶千灵转过身，倾身冲苏图一笑。

　　“你这是......做什么？”苏图盯着饶千灵手里的枕头，不解道。

　　“上来睡觉啊。”饶千灵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要睡哪？”

　　“我不敢一个人在一楼睡。”

　　“我可以在三楼整理一间寝室出来给你睡，但现在不方便，我站岗，明天可以吗？”

　　“好啊，那今晚我就先跟南桥挤一挤。”饶千灵说罢，欲走。

　　“呃......要不，你去我寝室睡？”苏图想，饶千灵去找南上尉，肯定要被拒绝，反正自己站岗，目前寝室空着，可以先让饶千灵睡，大不了后半夜自己去一楼睡医务室。

　　饶千灵登时怔愣住了，抱着枕头思索要怎么拒绝苏图，片刻，她说：“不要啦，你们几个身上还有淡淡的尸臭味，我受不了。”

　　“......哦，那好。”苏图尴尬地笑了笑，回了哨点。

　　心里不住纳闷，一个法医，忍受不了淡淡的尸臭味？不应该啊！拦也拦不住，就让她碰壁去吧。

　　“怎么回事？”老刘看苏图折身回来，打听道。

　　“饶医生不敢一个人睡一楼，找南上尉来了，她说要和南上尉挤一晚。”

　　“......挑战新高度了？”

　　“想作死，拦也拦不住。”

　　“哈哈哈......别拦，我爱看。”

　　“......行了，你下楼休息吧。”

　　俩人换了岗，老刘出来，不忘看一眼南桥寝室的方向，果然看到饶千灵杵在门前敲门。他躲在楼梯口偷瞧，想看看热闹。

　　“笃笃笃......”

　　南桥睡眠浅，听到敲门声，一下醒过来。她穿着短袖军绿色体能训练服，下身是及膝的黑色短裤，露出匀称紧实的小腿。这么晚有人敲门，她担心营房遭异鼠攻击，不问一声，拉开门。

　　有所准备的饶千灵立即扬起纯美的笑颜，趁南桥还没有反应时，闪身窜进门内。

　　“......就进去了？”老刘隐约有点失落，看了个寂寞，悄声嘀咕了句，离去。

　　饶千灵穿着珠光白长裙，贴身的衣料将她的身段衬托得玲珑有致，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飘旋，使她看起来轻盈翩跹，韵长如歌。修长的天鹅颈下，枕头挡住了些许春光，发丝落到胸前，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嘴角扬起，温柔的明眸涵盖着轻微的羞赧，落落大方接受南桥惑然而有略有深意的打量。

　　“有事？”南桥问。但见饶千灵怀里抱着枕头，南桥隐隐感到头疼。

　　“楼下发电机很吵，睡不着，我要和你睡。”

　　“楼上的寝室随便挑。”南桥提出解决方案。发电机不能关，要靠它给放哨的士兵照明。

　　“好啊，我就挑这间。”饶千灵钻了空子，机灵笑道。

　　“......我指空寝室。”

　　“不要，我就在这睡一晚。”

　　“不行！”

　　“不管......”饶千灵拉长尾音，把枕头抱高了些，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楚楚可怜的双眼，撒起娇来。

　　南桥眼睫不自禁敛了下，沉默一会儿，无奈道：“睡吧。”

　　想睡这里就让给饶千灵睡，南桥想，自己去别的地方睡也行，不讲究。

　　饶千灵闻言，开心地走到床边，当即傻眼。标准的军用单人床，只有90厘米宽，根本摆不下两个枕头。这要怎么一起睡？她还以为军官寝室的床会大一些呢，没想到不仅小，还硬，远不如医务室的病床舒服。

　　果然病人的待遇才是最好的。饶千灵放下枕头，默默坐在床上，尴尬地觑了眼南桥，进退两难。刚才一心想留下，来不及打量房间，此刻......既有些后悔，又有些期盼，是怎么回事。

　　这么小的床，得贴着睡吧？

　　饶千灵没有穿内衣，领口没有枕头遮挡，露出一点诱人的春光。南桥无意瞥见，眼神飘忽，挪开目光。回床头拿上趁手的□□，往外走。对付异鼠，□□最适合不过，即便没有伤到致命部位，□□造成的伤口也够让异鼠死得不安详。

　　“南桥，你去哪儿？”

　　“我去别的寝室睡。”

　　“......”面对这么小的床，饶千灵实在说不出挽留的话，怪羞涩的。

　　谁曾想鸠占鹊巢，没有和南桥睡成，倒把人赶出去了，说起来，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目送南桥出门，饶千灵失落和抱歉之余，又悄然松了一口气。她环顾着南桥的寝室，一张单层制式军用床、一个双门钢制衣柜、一张三屉钢制书桌、配了一把椅子，很简陋。整个寝室本来不大，因着家具少，竟也显得宽敞。钢制家具冷冷清清，倒把铺着军用床品的小床衬托得温暖起来。饶千灵把医务室带上来的枕头放到一边，躺下，枕着南桥的枕头，盖好被子，鼻尖的药味比医务室的浓郁。她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觉得安心，不消一会，清醒的大脑渐渐迷糊起来，沉沉睡去。

　　日出东方，如果希望有具象，大概就是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进屋里，在墙壁镀上的那层柔和的光晕。一夜无梦，睁开眼，依稀可见光里漂浮着的尘埃，像被清风簌簌抖落开的细碎花瓣，无声零落，意境平和而深远。

　　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饶千灵起了床，循着上学军训时的记忆，把南桥的被子折叠成一块不太立体的豆腐块。看了眼，自己也有些嫌弃，然而水平在这里摆着，不满意也没办法。抱着医务室的白色枕头，出了寝室门。

　　隔壁的寝室门大敞着，饶千灵往里望了眼，看见南桥坐在床畔的书桌前，面向窗外，背对着门，翻着书。饶千灵轻手轻脚进去，想看看南桥在看什么书，这么有闲情。

　　从指挥楼阅览室找到一本野外生存手册，南桥正专心致志翻阅关于水的详实内容，看看结合当前境况，有什么可以提取出来应用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