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112、整装

　　次日正午，崔翥宣布按剑试大会的排名分队，与昨日封和传递的小道消息大差不差。

　　趁众人吵闹，柳浪喊了坐在聂冲身旁的祁眷一声，待他迟疑地回过头来，柳浪向他眨眨眼。

　　祁眷揉了揉青黑的眼圈——出自林穹的拳头，腼腆地向柳浪笑笑。

　　“肃静肃静！”崔翥端出一只金丝锦盒，又道：“整队一起，按名次排队。”

　　柳浪与萧恬起身，三两步在崔翥跟前站定。

　　崔翥扫视了他们四人一眼，扫到柳浪的时候，目光充满不信任：“柳闻莺。”

　　柳浪：“在！崔师兄！”

　　崔翥道：“此去青州，不得惹是生非，若有什么消息传到我耳朵里，你且等着关半年禁闭吧！”

　　柳浪：“是！崔师兄！”

　　崔翥这才将锦盒里取出的竹简递到他们手里。

　　四人退到一边，只见那细长的竹简上，仅有寥寥数字：
　　青州水患，郢城深受其害，伤亡者数千，恐为邪物致，三日内速去。

　　柳浪道：“青州不是几乎连年水患么，怎么今年说是妖邪所为了？”

　　萧恬答道：“今年灾情尤为严重，昨日父亲告诉我，朝廷已拨款十万银赈济灾民，仍难解燃眉之急。”

　　柳浪道：“既有妖邪，为何前几年没有察觉？”

　　萧恬：“我听闻，似乎是当地道观向乐康发来了求救信。”

　　祁眷待他们都说完了，小声补充道：“听说是水妖所致……操纵沧水泛滥，卷走了数千百姓……”

　　这时，柳浪发觉聂冲自从接过那竹简后便一直沉默不语，面色似有不乐，于是问道：“殿下什么看法？”

　　聂冲将竹简收进袖子，只道：“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出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浪在他身后茫然：“我又哪里开罪他了？”

　　祁眷待聂冲走得远了，这才向柳浪低声道：“殿下的表舅，就住在青州郢城……”

　　柳浪：“是他母亲的……表兄弟？”

　　萧恬点头道：“我想起来了，聂冲的表舅名叫陆闻昶，是当今皇后的亲妹之子，大约五年前受封关内侯，兼任郢城守丞，食邑六千户，是个有名无实的闲职。”

　　三人离开正殿，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往回走。
　　一路闲聊，柳浪才明白，聂冲多半不想趟这趟浑水，到时候见了他那不成器的表舅，那厮指不定要仗着这层关系拿腔弄调。

　　他们回到寝室各自收拾，柳浪没什么可收拾的，除却几套换洗的校服，褡裢里头便只有一叠必备的符篆，一把剑而已。
　　他忽然想起昨日忘看孙停的名次，于是便溜达出去，找人聊天。

　　九月中旬，妙光山的枫叶红了泰半，遥遥望去，整座山如同一团明艳晚霞。

　　柳浪牵了张枫叶，在手指尖上转圈，向孙停道：“第五么？不错不错，去年第十，今年第五，明年该第一了！”

　　孙停赧然笑道：“这次运气好，分的组比往年容易些……有辛师弟宋师兄他们在，我，我得不了第一的……”

　　“辛师弟？”柳浪道，“辛错？辛子乌？”

　　孙停：“恩公认得他？”

　　柳浪：“他每年都来看我们的榜，看完就来单挑，不答应就在门外嚎上一夜，昨天没来，我估计他今晚必来。”

　　孙停：“原来前辈之前说的就是他？辛师弟剑术挺厉害的，两届都入围了三甲，前年还是第七，今年就第一了，连林辅教都对他赞赏有加，说他进步颇大。”

　　柳浪道：“这有什么，你努把力，来年一定把他——”
　　他做了个一刀砍下的手势，气势恢宏道：“斩于马下！”

　　孙停连连摇头：“这这可不行，天师说了，同门比试绝不能伤及性命！”

　　柳浪只好说：“如若下回剑试，你能进入三甲，我就将，”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觅晴，发现没带出来，于是拿手比划道：“将我的佩剑送给你。”

　　孙停大吃一惊，从地上一跃而起：“柳柳前辈的佩佩剑？觅晴？？？”

　　柳浪点头。

　　孙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可是……我要是拿了前辈的佩剑，那前辈怎么办？”

　　柳浪：“待我明年六月渡过元婴，之后就去云游四海，这把剑暂且用不到，送你也不要紧。”

　　孙停结巴：“怎怎么会用不到？？？前辈要云游四海，肯定会遇上不少厉害妖精，没了觅晴，前辈拿什么跟他们打啊？”

　　柳浪敲了敲他的脑壳，道：“谁说我打架一定要用觅晴？带它不方便我鬼混。”

　　“鬼鬼鬼混？前辈你要当地仙？？这这这万万不可啊！”

　　柳浪扶额。
　　还有一些缘由，但他并不想告诉孙停。

　　在那些同门道友心中，从未真正将柳浪这个只修了三四年的道、便能在剑试大会中将他们轻松击退的所谓“同门”，当成真正的同门，他们只道他是凭这把剑才能蝉联三届榜眼，凭这把剑才能在一众辛苦修炼十数载的弟子中脱颖而出。

　　虽舍不得，但这把剑，柳浪不能再留。

　　既然众人都觉得他不配执此剑，那他便干脆不执此剑。他日，让那些人好好瞧瞧，他柳闻莺就算不执觅晴，也能功垂千秋。

　　他已做好打算，待元婴后，便离开妙光。
　　云游道士，比那些有着独立道观、不愁吃住的道士而言，确实是艰苦百倍，但柳浪却十分憧憬，想来除了孤独寂寥些，也没什么不好。

　　他越想越远，冷不防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

　　柳浪发现孙停正看着他，迟疑道：“……前辈？”

　　他这才回过神，笑道：“没事没事。”

　　孙停有些不不好意思，踌躇着说道：“……还有一事。”
　　他犹犹豫豫地说：“听说……柳前辈和三位前辈都要去青州？能不能……带上我？我我保证，绝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柳浪：“你也要去？”

　　孙停垂下头，声音渐次低了：“我……我就是青州闳城人……那一年青州大雪……”

　　他没再说下去。

　　柳浪：“你想回去看看？”

　　孙停点头：“我家里还有一个远房姨母，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闻青州沧水泛滥，甚至比往年还要严重，我……”

　　柳浪表示他单方面允了，但到底能不能带，还得等到明日，看其余三人的态度。

　　孙停得了首肯，跳将起来连连感谢。

　　柳浪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些，莫要被旁人听见。

　　不料，斜角里忽然爆出一个高亢的声音：“我已经听见了！”

　　他们二人一惊，转头去看时，只见昨夜没有照例出现的辛子乌正眼冒金光地蹦到了他们跟前，大喝一声道：“柳闻莺柳前辈，在下——”

　　“知道了知道了，永宁辛错，辛子乌。”

　　“正是！”他振奋不已。

　　柳浪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不打。”
　　然后转身就走。

　　辛错伸手拦，急道：“不是这个！我也想去青州！”

　　柳浪：“不行。”

　　辛错：“雪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柳浪：“我问你。”

　　辛错立正站好。

　　柳浪：“你可有家住青州的亲眷？”

　　辛错诚实答道：“没有。我祖上都是永宁人士。”

　　柳浪道：“那就是无亲可探。所以不行。”

　　他又要走，又被辛错拦住，后者十分不甘心，飞快想出一条妙计。
　　“既然柳前辈偏心不允，那就只能按道门规矩办事了！”

　　柳浪：“什么规矩？”

　　辛错振振有词：“在下永宁辛子乌，烦请一战！”

　　柳浪：“还是要打？我不打。”

　　辛错：“等我说完！若阁下胜了，我便心甘情愿……为阁下倒一个月洗脚水，若是我胜了，阁下就带我与雪无兄一起去青州！”

　　柳浪偏头：“这是哪里的道门？我怎么从未听闻？”

　　辛错圆脸通红：“阁阁下不必管……只说答不答应便是了！”

　　柳浪：“不答应。”

　　“为什么！？”

　　柳浪拨开他的胳膊，和孙停往回走，悠悠答道：“我觉着这个交易不大公平。”

　　辛错在后面扯着嗓子道：“两个月，两个月行不行？……三个月总行了吧？”

　　柳浪溜了。

　　果不其然，一路尾随而至的辛子乌在屋外又嚎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萧恬顶着一对乌黑的眼圈，告诉柳浪昨天夜里辛错没控制好音量，没把柳浪嚎出来，反倒将他自己的辅教嚎了出来，被臭骂一顿后，罚去藏经阁顶孙停的班。

　　萧恬惆怅地摇头，表示那小道士被拖走的时候还眼巴巴盼着柳浪出来见他一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闻者柳浪报之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