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珍妮不是小妹妹

36、第二十五章（五）。

　　“小秋，我，我……”曾牧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准备好的道歉和安慰的话，一时间全都忘了该如何去说。只能颤着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小秋，别哭，别哭……”
　　一直低埋着头轻声抽泣的润秋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往曾牧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而是默默地，又把头埋了回去。
　　只是这么匆匆一眼，他还是看到了她白皙漂亮的小脸蛋上布满的泪痕。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住进了一片涨潮期的大海，泪水汹涌到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瞬间淹没了他。也淹没了她自己。

　　她不想哭的。她不想。可是她忍不住。
　　他说的她都信。就算他不说，她也都懂。
　　她懂他的苦衷。懂他当初的离开，恰恰是因为爱。
　　正因为她全都懂，所以不管他把分手说得多么决绝，她都还是愿意耗尽了这三年来的一朝一夕，等候在原地，赌他一个不经意的回头。
　　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是恨过他，也怨过他。
　　可当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她一边拼命抗拒，一边无法自控地一次次心动，一次次心痛。她才明白，她最该恨的人是自己。
　　她根本就没有放下。
　　不管是三年前那个冷着声音要他永远不要后悔的她。还是三年后这个俯身在他耳侧求他放手的她。
　　都不曾真正放下。
　　这宿命般的爱情啊。让她深深感到无力对抗。
　　于是她试着遵从自己的内心，试着再去信任他，再重新接纳他。可是她很快痛苦地发现，她同样做不到。
　　她可以原谅。可以接受他的道歉。
　　但她没有办法不害怕。没有办法在被伤透了心以后，依然若无其事地勇敢走向他。
　　这三年被辜负的时光，像一座孤岛牢牢地困住了她。向前一步，是到不了的未来。向后一步，是回不去的曾经。
　　而他那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在她看来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一颗火苗，迅速引燃了她赖以逃避的保护壳，逼着她再次跳入进退两难的漩涡。
　　她在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挣扎中无所适从，彻底崩溃。除了抱着自己痛哭一场，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小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曾牧急得眼眶发红，连声音都开始哽咽。
　　他早该感觉到的。从他们在医院偶遇开始，每次见面时她的反应，就都不正常。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如何含蓄，如何小心翼翼。只要稍一提及他们的过往，或是流露出想要和她重归于好的意图，她都会立刻炸毛，愤怒地拿出十二分的抗拒，来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原来她并不只是在赌气。原来他的叛逃，早已让她对爱情心生恐惧。
　　而他却一再苦苦相逼。
　　“小秋，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曾牧声音嘶哑，一颗心像被反复捶打，在窒息般的疼痛中绝望地碎成了渣，“如果，你，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以后，永远，都，不再提……只要，能，让你，不，那么，难受，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放弃的打算。
　　如果他的再次出现令她痛苦，令她为难，令她不知所措。他宁可忍痛放手，宁可一辈子活在思念和悔恨里孤独终老。也不愿再伤害她一丝一毫。

　　“我马上，就走……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远远地，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曾牧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呼吸都仓促凌乱了起来，微颤的左手几次抬起又放下，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小秋，在我，离开，之前，最后，再，让我，抱抱你，好吗？”
　　“不好！不行！不许！”在这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对曾牧的话始终不予理睬的曾润秋突然仰起脸来，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好，我，我知道，了……”曾牧愣了愣。眉眼间很快浮现出几分慌张，几分失落。
　　刚想向她道歉，向她解释说自己不会勉强。却又被她不客气地打断：“曾牧，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语气又奶又凶。
　　“我，不，不是，不是，我是……”曾牧被润秋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懵了头，一句话颠三倒四，怎么也答不上来。
　　直愣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她这是愿意接受他，愿意和他重新开始的意思吗？

　　“小秋，你，是不是，愿意，愿意……原谅，我？”曾牧又惊又喜，却又生怕是自己误读了她的意思，只好揣着满怀的不安向她确认。
　　“看你的表现。”明明是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润秋说的时候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声音又软又轻，“以后，不许再对我说那两个字，否则……”
　　“不会，不会！我，不会！绝对，不会！这辈子，都，不会！我，发誓！”曾牧一叠声地保证着。紧张得尾音都在往上飘。
　　那一瞬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了头脑，没有双腿的他，居然也生出了一股想要一蹦三尺高的冲动。
　　他想要用力抱紧她。立刻。马上。
　　可他再次抬起的左手凌空晃了几晃，最终也只是轻轻地抚过了她松软的头发。
　　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个脆弱易碎的梦。
　　“小秋，谢谢，你，给我，一个，好好，爱你，的，机会。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小牧，已经，长大了。以后，都换，我来，疼你，宠你，换我，来，给你，温暖，让你，依赖。相信我，我，一定，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他的指尖慢慢地落在她泪迹未干的脸颊上。那细腻又真实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实在是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从今往后，他只想用尽一生的温柔，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可是，我好像又有点后悔了。”曾润秋顺势乖巧地把头埋进曾牧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可爱得像只撒娇的小猫，“这么轻易就原谅你，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就，先，不要，原谅我。狠狠地，折磨我，直到，你，消气，为止。”感知尚存的胸口被润秋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地蹭着，曾牧整个人都是酥的，哪里还能对她说得出一个不字。哪怕是此刻润秋要他把心掏出来，他也会立即照做，不带皱一下眉头。
　　“要不，你，现在，就，咬我，一口……”曾牧说罢，便将手伸到润秋的面前，双眼微闭，一副要杀要剐都随便她的表情。
　　“好啊。”曾润秋真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送到唇边，张嘴作势要咬。
　　可她哪里舍得真的咬疼他。那两排光洁平整的小白牙，只是略微触及他手上的皮肤便很快移开了，转而用双唇轻轻吮住，若有似无地在舌间摩挲。
　　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震颤了一下，脸上一片燥热。随即稍稍发力，抽开自己的手，轻托起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低头含住她香甜的唇瓣，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
　　他给的吻，是烈火骄阳也不能及的炽热缠绵。
　　她动情地回应着，既不想反抗，也无力反抗。情愿被这份灼热烫伤。
　　直到感觉到周身都被一股暖意包围，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开始慢慢愈合。
　　就像熬过漫长的寒冬，终于等到了来年的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