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珍妮不是小妹妹

37、第二十五章（六）。

　　辗转厮磨的悠长一吻过后，两人深深地凝眸对视，融进微微轻喘的一呼一吸间，皆是藏不住的满满爱意。
　　窗外早已风停雨歇，云开日出。润秋浓密卷翘的睫毛不知是被谁的泪濡湿，在落日的余晖下，隐隐闪动。
　　曾牧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在她的眉间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已经足足忍了三年的他，怎么还能忍得住呢。这是让他爱到极致的女孩。是只要多看她一眼，就会多心动一次的女孩啊。

　　可此刻他的女孩似乎有了别的关注点。
　　她抿着唇，目光在他红肿的额头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润秋一边说，一边直起身来，换了个跪坐的姿势，凑近曾牧的伤处，轻轻地吹了吹，“疼吗？还有没有摔着其他地方？”
　　不等曾牧回答，她便又自觉问法不妥。大半个身子都没有知觉的他，就算是真伤到了哪里，自己恐怕也感觉不出来。
　　这样想着，对他的心疼又陡然增加了几分。于是改口道：“地上凉，我去把轮椅推过来，到我房间里去，我帮你仔细检查一下。”
　　曾牧点了点头，没敢逞强。
　　他方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润秋的身上，现下神思一松，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疼。不止是额头，他哪里都疼。
　　他今天偷偷出门的时候因为右手不方便没能给自己戴上腰托，无力的腰腹部根本没有办法支撑着他坐直，身后的沙发又靠坐不稳，只能把身子向前弓成个虾米，勉强维持着平衡。
　　这个姿势本就难受，他又始终顾不上变换体位给自己减压，现在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僵发硬，浑身的骨骼就像是全都错了位一样酸痛不堪，趴在地上爬蹭时受了凉的腹部也隐隐作痛。相较之下，磕伤的额头和左手手肘的疼痛倒已经显得轻微了。

　　临时找不到帮手，又没有足够的力气一次一次把曾牧直接从地上往轮椅上搬，曾润秋只能拆下几块沙发坐垫，在地面上交错叠起，然后抱着他一层一层地往高处移动。
　　好不容易将曾牧抱坐到与轮椅齐平的高度，润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却也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压低了脑袋，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了句：“曾牧，你怕过吗？”
　　“离开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会喜欢上别人？如果我真的忘了你，你会怎么办？”她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就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并不很在意问题的答案似的。
　　他当然怕。他简直是怕极了。
　　他怕她走不出来。更怕她真的远远离开。
　　他希望她能尽快重新开始一段健全的关系，去爱一个有能力疼惜她，照顾她的健全人，而不是被他残疾的身体所困，永远在担心，永远在为难，永远在围绕着他疲惫地打着转。
　　却又无法确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找到了更好的归宿，他感受到的将是得偿所愿的喜悦，抑或，是彻底的毁灭。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绕不出来的纠结答案告诉她。
　　于是说出口话，变成了另一番意味：“我会……祝福你。忘了，我，是，好事。你，本来，就，值得，更好的，人。”
　　“哦？是吗？你倒是大方。”曾润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想要祝福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她神色如常，语气也依然是淡淡的。可曾牧就是能听出来，她生气了。
　　他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出她有种想要立刻松手把他摔回地上的冲动。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懈怠，马上忙不迭地改口挽回：“不，不，我，不祝福。小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我，更，爱你的，人。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所以，如果，有人，敢，打，你的，主意，我，就算，坐着，轮椅，也要，把你，抢回来。”
　　“算你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她淡粉色的脸颊上飞起了一抹可爱的娇羞。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坐在轮椅上被润秋推着进入她的卧室的时候，曾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除了地面上堆放的几个打包箱，卧室里的基本陈设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
　　就连那面照片墙也还是三年前他离开时的样子，依旧空空荡荡。上面唯一一张他的照片也没有取下来。
　　那一瞬间，他是有些窃喜的。至少他们分手的这些年，润秋应该还没有让哪个男人进过她的家门。
　　可是当润秋帮助他转移上（）床，然后将散落在床上形状各异的几个枕头都聚集过来，分别垫在他的身后和不能动的右手下方的时候，他开始笑不出来了。
　　他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床上是没有这么多枕头的。
　　除此之外，通过左手的触摸和按压几番确认后，他发现床垫也换了。从舒适柔软的席梦思，变成了价格不高但可以减少褥疮产生，适合长期卧床病人使用的高密度海绵垫。
　　这一点一滴隐藏在细微处的变化，却像是晴空里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狠狠地击穿了他。
　　她疼痛的表情，她崩溃的眼泪，她用尽全力的逃避和抗拒，她不曾向他透露半句的委屈，他突然就懂了。全都懂了。
　　他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也来不及思考更多。只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帮他检查完身体，整理好衣服，正准备起身的她。
　　“怎么了？”润秋也不挣扎。就这么配合地任由他抱着。
　　却发现曾牧并不满足于此。而是突然变得像只黏人的小奶狗，摇晃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她肩膀上蹭，努力地想要与她更亲密，更贴近。
　　“小秋，不要，走。”他的呼吸声紧张而短促，“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傻不傻？这里是我家，我还能走去哪？”润秋不禁哑然失笑，“如果我不愿意原谅你的话，你还能在我家赖到现在？你该不会以为我的床是随便什么人靠耍耍小聪明就能上的吧？”
　　说罢装作听不见也看不见曾牧不情愿的哼哼和哀怨委屈的小眼神，双手慢慢将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的他与自己分离开来，为他调整好躺卧的姿势，又帮他盖上了一层薄被。
　　然后低下头，在他微凉的鼻尖上轻轻地啄了一口，柔声哄他：“你淋了雨，我去煮点红糖姜茶给你驱驱寒。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来，乖。”
　　鼻尖上那一丝丝又轻又痒的暖意直往曾牧心里钻。本就一路超速的心跳再次乱了节奏。
　　他哪里还有什么招架之力，立刻给出一个乖巧顺从的笑容，语气也软得不像话：“好。谢谢，小秋。我，等你。”
　　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追随着，直至她走出房间，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