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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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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置信地、定定地望住小锅子被抓开的领口,她的眼睛异常灼亮,散发着无比瑰丽的神采,一枚翠色的指环静静地卧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间,在淡淡的月光下它闪着柔润的微光。
捋着他的身体,不筝的目光一寸寸地挪上去,终于与他深遂狭长的凤眸相对,她止不住鼻子一酸,水色如潮般顷刻弥漫了双眼。
小锅子一阵错愕,拧眉轻托她小巧圆润的下颏,对上她泪水汪汪的眼睛,神情无奈而挫败:“怎么哭啦?刚刚还象个利爪的猫。”
不筝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地落泪,长长地睫毛有如被打湿的鸟的羽毛般糊成了一片。
小锅子抿唇不再言语,把她揽在身侧,淡去眉目间的柔暖,目光冷然地扫向林子深处:“出来。”沉静而凉薄的声音在幽深的林子里回荡。
稍顷,几条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黑黢黢的深处显出来,当中一人拱手道:“长乐王别来无恙。”
不筝这厢正心乱如麻,闻声想也没想“唰”地抽出袖袋里的匕首赤恋,横臂挡在小锅子身前喝问:“什么人?”
林子里一片默然。
“看来你真是来保护我的。”耳垂一阵酥麻微痒,不筝尴尬地微微侧目,小锅子含笑帅气的脸近在咫尺。
她脸上微赧,怏怏地放下手臂挪回他身侧站好,心里面懊恼的不行。
这厮明明早察觉到有人藏身于此,想要拉近和她的距离以策安全,却故意做出一副轻佻的样子,最可气地是她竟然就傻乎乎地上了当,并且还冲动地挡上前要保护人家,平白地又被这家伙耻笑了一回。
最近被小锅子捉弄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总是输多赢少,此时只觉气闷不已!胡乱擦了擦哭花的脸,她很不舒爽地打量前方说话的人。
说话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壮,长着一对浓烈的大扫帚眉,鹰鼻阔嘴,唇上一溜山羊胡子,年龄在四五十岁上下,他锐利深陷的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过不筝,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小锅子身上。
小锅子勾唇呷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一付闲散聊天的模样:“乞伏尚书一向可好?”
“哈哈哈,有劳王爷挂念。”乞伏乾归拱手打了个哈哈。
“尚书大人夜半至此,可是有要务在身?”
“哪里哪里,王爷说笑了,老夫如今身体抱恙,幸得吾王体恤赐主客尚书的闲职,允老夫在府内静养,哪里还有什么要务!只是—”乞伏乾归唉声叹气地躬身施了一礼:“前些日子小儿炽磐突然身染恶疾,寻了许多名医都不得治,后经高人指点方晓得是中了西域桫椤谷雪噬之毒,并且说此毒普天之下只有桫椤谷谷主贺无商可解。”说到这,他耸耸一对大扫帚眉,目光依然炯炯表情却更加地谦卑:“听闻贺谷主一向独来独往,江湖上能与之相近者寥然无几,而其解药更是难求。老夫素闻王爷交游广博,连贺谷主这般世外之人也相交非浅。唉,为了逆子老夫今日只好拖着病残之躯老了这张脸皮,夜半到此叨扰王爷。犬子无知平日行事恐有不妥之处,若无意间得罪了王爷,还望您大人大量不予计较,如今还恳请王爷抬抬手救小儿一命,老夫自当感激不尽,他日定举吾力以报王爷此恩哪!”然后又深深地施了一礼。
不筝聚精会神正听得津津有味,忽觉袖口微动,手间突然多了一物,不免暗自纳闷,侧目看了看小锅子,只听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中雪噬之毒者有如坠入冰窿,身体各处都被寒毒噬咬甚是煎熬,如不服解药七日后便会寒气噬心而亡,令郎怎会如此不小心?”顿了顿,他微敛剑眉语气有些沉吟:“解药在下原本倒是有一颗,只是前些时候筝儿在洛阳城内被歹人所持,跟随的下人亦中了毒,为了让其防身,本王已将身上的解毒之物全给了她,所以……”
不筝心中一亮,皱了皱俏鼻接茬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尚书大人为秦国操劳成疾卧病在床,如今却不顾抱恙的身体,深夜至此为儿求药,可谓护孺情深,尚书大人真是于国乃栋梁,于子乃慈父啊,小女子感佩不已!”
乞伏乾归一张老脸被她这顶高帽给压的红一阵白一阵,不过心下却是一松,只道求药之事可成,正要拱手作揖说些无比感激之类的话,却只见她忽然懊恼无比地拍了拍脑门继续道:“只是大人啊,您是英雄豪杰,戎马一生,谈笑之间可以直面生死,小女子却是贪生怕死一介女流,一条小命虽不值钱,自己却爱惜的不得了,如今解药只有一颗,于公于理大人的公子该救,可是于情于私我又舍不出一条贱命,思来想去真是好为难啊,唉唉,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言罢仰天一声长叹,神情端得是无比挣扎苦恼。
乞伏乾归满怀欣喜顿时被打入谷底,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把个后牙槽咯得一跳一跳地疼,却又发作不得。强自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他依旧堆满谦和地笑容:“姑娘所述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洛阳城地处三国之界,却也还属我大秦边陲之地,治安如此不堪,扰得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老夫为人臣者未能及时为君分忧,实乃心中有愧,回去后必定秉明王上加强此地治安管理,老夫不才在此夸口定保姑娘平安,更别说还有王爷的照拂,何人还敢扰姑娘清宁呢?”
话说至此已达到小锅子的目地,他转而看向不筝,眸光笃定:“筝儿,解药为你防身之用,今日尚书大人既承言保你安危,自可不必再担心,药就先给乞伏公子一用如何?”
不筝虽然根本信不过那老匹夫,但被小锅子这样看着心却没来由地安稳下来,便不再说什么只乖巧地点点头把药递了过去。
小锅子接过药瓶,淬了冷冷月光的星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瞬,攸尔眸色灼灼蓦然而笑,不筝心间抖地一颤,分明听见桃花朵朵无声地开在了心头,原来他寒星般淡然的凤眸也会有如此春水般的柔暖,亦如她夜里一直无法挣脱的梦魇。
转过身小锅子早已笑意了无痕,神色回复一贯的清冷:“雪噬之毒的解药整付共四颗,每年毒发之时服用一颗,四年可肃清体内毒素。目前这里只有一颗赠予大人以解燃眉之急,其余三颗本王会与贺谷主讨来在毒发之前派人送到大人府中。”
如果说刚刚不筝的恶意调戏让乞伏乾归又恼又恨,那么此时小锅子的话则不禁令他如坠冰窿,既惊且惧。
早闻这位长乐王做事颇有手段,为人一向桀骜不驯,平日素爱游历各国,结交了许多江湖上的奇人隐士,看似无势却是各国君王心头之刺,自己想要复国雄霸天下,此人必为大患。
当日探子来报秦王宠妃爱女藏身洛阳一小小客栈,他只道“天助我也”,复国大业图谋已久,擒住这两人便是如虎添翼,多了一份胜算。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两次出手皆铩羽而归,如今一时不查爱子之命反倒悬于人手,如今受制于人,鸿图霸业恐要从长计议。
乞伏乾归气闷到快要内伤,却也无可奈何,接过小锅子手中的解药,拱手一揖:“王爷一诺老夫心安,两位今日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救儿心切,老夫先行一步。”说完魁伟的身躯一转,带着几个人疾步如飞而去,根本不见丝毫老弱病态。
林子里一时静谧得似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不筝轻咬菱唇,抬眸直直地与小锅子狭长的凤目默然相对,而他任她细细地端详,神色沉静如水。
良久,小锅子滟涟的唇微动:“拓跋处文,我的名字。”
不筝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亦轻轻唤了声:“拓跋处文”。
“嗯?”他声音一向清冷,此时这一个字却吐得低醇而磁性,眼底微蓝浅浅而动,似有暗潮涌过。
不筝不禁垂了眸子,才轻声地问:“魏嗣和你什么关系?”
拓跋处文眉角微微挑了挑,抿唇未语。
半晌,才凝声回道:“他是魏国的太子拓跋嗣,我皇兄。”
不筝听了默默举起自己毫无装饰的手看了看,呵呵笑得有些自嘲:“多么相似的眼睛,我竟一直未觉。”
拓跋处文薄唇抿得愈发紧了紧,别开眼他抬头看看天色,径自拉过她的手:“跟我走,有话和你说。”
出了林子,拓跋处文放手直接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疾步而行。
夜风将他恣意飞扬的发随意地撩拨在不筝的颊上,她忍不住偷目看他。
月华濯濯将拓跋处文棱角分明的五官镂刻的更加立体犹如玉雕,墨发绕着雪衣桀骜地临风飘舞,他竟俊逸地如此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