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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因为特别喜欢你所以想要了解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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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良冶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彭湃之前,肖尖还有个特别喜欢的乐队成员,这份喜欢不仅仅是针对于音乐方面的喜欢,还有的是,嗯,你明白的,感情上的那种。
当然,他去了解这个原本并不是出于什么自认男朋友之类的独占欲,纯属是无意中从沈桥他们那里听来的。毕竟得知肖尖最终带着范良冶一起去看了那场难得的演唱会之后,他们都大为震惊。
“毕竟那风格不是正常人看得了的,”石延森评价,“多少沾点。”
范良冶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毕竟他在这方面确实一无所知,实在没什么立场去评价这个东西。
倒是沈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有去打招呼吗?后台。”
“没,”范良冶道,“这个跟livehouse不太一样吧,可能比较不方便,反正当时我没去,来的比较晚。”
沈桥和石延森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范良冶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以是什么情况?”他问,“后台怎么了吗?”
“没有,”石延森淡淡道,“那里面有个人是之前尖儿喜欢的对象来着,这么多年一直没搞定,就是好奇,那天成了没。”
范良冶觉得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什么叫做喜欢的对象?”他道,“是孙儿还是?圈内人?男朋友?什么情况啊。”
“别听他胡说,”沈桥无奈,“就是很多年前的一偶像,哪儿这么夸张,要追早追了,用得着等现在?”
“那是,人家都结婚生小孩了,”石延森道,弹了弹烟灰,“但保不住这世界上就有一种东西叫做意难平是吧。”
“赶紧闭嘴吧你,瞧把你给嘚瑟的。”
见范良冶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沈桥只得道:“你也别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嘴欠,看你跟尖儿最近关系好,特地挤兑两下。”
范良冶嗯了两声,还是没有说话。
石延森倒是来劲了,笑道:“要我说也确实,咱们谁都别把谁太当一回事,毕竟对尖儿来说吧,咱们就是一人形的压力宣泄器,今儿有空了遇着你了,那就可以来一发,简单得很,反正你也还年轻,就当长长见识吧,这圈儿就这样。”
“我不觉得我就这样儿,”范良冶突然说,“虽然你口口声声讲的倒是很有道理,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只不过是把自己期望值降到最低,这样才不会出现那种被辜负的挫败感。所以你想要互相贬低,贬低跟她的感情。”
“我贬低?”石延森笑了,“我跟她可没什么感情,小弟弟,她也不会跟你有什么感情的,不就是玩儿。”
“不巧的很,我跟她确实有感情,”范良冶道,“而且还是切切实实的感情,因为我是正儿八经把她当女朋友,未来爱人看待的,或许从这点起你们就输了。”
石延森几乎要爆笑出声:“什么东西啊,兄弟,你脑子有泡吗?跑我这里来真情告白?况且你有什么立场和地位啊,你以为你跟她睡一觉就是男朋友了?笑死我,那全中国估计一半的男人都是她的男朋友,你以为彭湃怎么当上男朋友的?像你这么动动嘴皮子?你才几岁啊天,多回家去看点A片打手枪都比在我这儿吹嘘什么爱情的好。”
“石延森——”沈桥听不下去了。
“为什么?”范良冶已经站起来了,丝毫不惧地,面容相当和善冷静地,“因为我自信我把她当人看,而你们都是当做非人类的怪物在相处。这就是我的底气。”
“傻逼——”
石延森拳头几乎要挥过来的时候被人捏住了,沈桥简直要被这修罗场的画面吓呆了,来人正是彭湃。
“谢谢你啊,”彭湃冲他道,“谢谢你这么给我长脸,退下吧。”
“早跟你说吧,喜欢戴绿帽子没关系,后院失火就不好了。”
石延森依旧愤愤不平般的,但也懒得继续跟范良冶掰扯,从后门退出去了,只剩范良冶一个跟他一道坐在吧台,看沈桥调酒和冲水。
“看来你很有自信啊,”彭湃道,“关于取代我之类的。”
“其实并没有,”范良冶老实道,“只是多少得叫嚣两句,不然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彭湃盯着他的眼睛,大量了一番,终于说道:“你真的很喜欢她。”
“我爱她。”范良冶纠正。
彭湃笑了,甚至有点忍不俊禁:“嗯,你爱她,怪肉麻的。不过这样很好,因为我们都鲜少把爱挂在嘴边,她也不说,所以偶尔听听,可能真的会有点浪漫吧?但是浪漫有什么用呢,现实中存在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小范,比如金钱,还有资源,你能给肖尖什么呢?”
范良冶挑眉,甚至有点难以置信:“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竟然会是你这么一个人跟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在此之前我还不敢确定,直到刚刚开口,我才真的发现,你完全一点都配不上肖尖。”
彭湃被他这样直白的评价噎得有点说不说话,却还是得强耐着心里的不爽道:“怎么说呢?”
“很简单啊,你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吗?”范良冶喝了口水,“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们在一起十年了,你竟然会说出你至少可以给她金钱和资源,而我什么都给不起的这种话。”
彭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肖尖从来都不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啊,”范良冶接着说,“她是理想浪漫派,彭湃,在你心目中的那种不切实际的狂想家,你或许从来没有真正拿这种词定义过她吧,因为你从来没想过去了解她。你只是很想得到她,把握她,拿你有的所有东西去栓紧她,就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所以你才根本不敢去惹她,不然只会被她讨厌。”
“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彭湃?你从来没有一刻被她喜欢过吧?既然如此的话,还会觉得自己是胜利者吗?”
“你这样跟个乞讨者有什么两样?”
门口突然传来鼓掌声音,零零散散地,没有半点节奏的意味,却能听出里面的一丝慵懒和不可思议。
“很精彩的一场辩论,”肖尖如是道,整个身子靠在门边,眼睛半合着,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只是作为当事人表示实在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围绕着本人感情的学术研讨会吗?”
“你终于来了,”沈桥道,“我脑袋都要大了。”
范良冶跟彭湃两个顿时有点尴尬。这种二男争一女的戏码如果要当着本人的面吵起来的话就实在是太不体面了,于是只得休战,各自气呼呼地坐在位置上喝水。
“说起这个,”肖尖突然道,“彭湃,你还记得那首歌么?就是那个乐队的一首,你唯一跟我听过的一首。你总说那首歌写的很像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从天上掉下来的异类,在凡间寻乐子来的。”
彭湃大概想起来了,却还是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那首歌是差不多大概十年前写的,那时候我刚进摇滚圈,他们在圈子里大热,属于每次迷笛的压轴,就是这首歌,算是招牌之一。他们不算耐听的类型,我也明白很多人不会懂这个东西,但就是听久了就觉得很带劲,然后也越听越刻进脑子里。”
“我承认,当时候真的喜欢过大哥,那时候还年轻着呢,被他婉拒了,那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拒,他把这歌推给我,让我好好去品品。我真去品了,然后我也不否认,这十年里就按这歌似的,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所以你们当真怕我,或者觉得我异端,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本来一开始就没打算当个正常人,所以只要有人看着我就好了,哪怕你们把我当怪物看呢,对吧。”
“尖儿——”彭湃终于说话了,“我也没有——”
“没必要安慰我,”肖尖笑道,“我又没有受伤,只是说实话而已,我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我才是对不住你,难得你跟我在一块十多年了,我还老这么在外面玩。”
彭湃有点害怕:“尖儿,你说什么呢——”
“彭湃,我们分手吧。”
彭湃简直要被气笑了,指着边上无辜站的范良冶道:“你要为这玩意儿跟我分手?”
“嘿,嘿,”范良冶道,“注意素质。”
“你还不明白吗,就算没他我俩分手也是早晚的事,”肖尖有点无奈,“我这人就一人渣,你骂我吧,我认了。”
似乎是长久地叹了口气,彭湃很久都没出声。
“我不会骂你的,”他说,“算了,没什么好骂的,我也不可能骂你的。”
范良冶有点尴尬,跟沈桥对视一眼,不知道现在这个场景他们两个站在这里算是个什么事儿。
“就还有一件事,你这么多年——”最终还是缩回了头,“算了,不自讨没趣了——”
“诶呀,”肖尖也终于觉醒了点愧疚的心理了,“你别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分手么,”彭湃仰头就是一杯,“就是个梦,是时候该醒了。”
这下轮到肖尖尴尬了,抬头对上范良冶的目光,对方会意,连忙朝沈桥道:“说起谈恋爱这事,沈桥姐姐怎么一直都是单身呢?”
“没喜欢的人呗,”沈桥被触到逆鳞有点不爽,“要不然你跟我试试?”
“这——”范良冶看了肖尖一眼,“不太好吧?”
“没事啊,”肖尖道,“桥跟我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不介意。”
“一起也行。”沈桥立刻道。
范良冶脸都绿了。
彭湃终于忍不住大笑。
这下气氛才终于缓和下来。
回去的时候范良冶有问道肖尖关于那个乐队的事情,对方只是草草带过了,似乎并不打算多谈,但是范良冶这次一改往日的温和随意,竟然是有点强硬地追问,搞得肖尖有点莫名其妙,甚至开始烦了。
“你查户口呢,问这么仔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去了解你,”范良冶只单手抓着她的手,指腹在手腕皮肤处轻轻刮擦,“你不是说你允许我来爱你么?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之一,可以吗?”
肖尖叹气:“也没什么好说的啊,本来就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
“可那是你唯一喜欢的人啊,”范良冶道,“喜欢过的,对吧。”
“是,”肖尖翻了个白眼道,“他长得没你帅。”
“但是很有才华。”范良冶补充道。
“是非常有才华。”肖尖纠正。
“那这么仔细看来你也跟圈里的果儿差不多啊,会被舞台上的音乐才华给蒙蔽,本质看来你当时就是做了个果儿改做的事嘛——”
“有几分这个道理,”肖尖摸着下巴,“大概就是在这方面受挫之后我对男乐手失去了信心。”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失去信心的呢?”
范良冶突然发问。
“什么?”肖尖似乎没听懂。
“你的不坦率,还有你的自我保护机制,其实都是边缘性人格障碍里面的一种,”范良冶牵起她的手背亲了亲,“你知道么,肖尖,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希望我自己能够保护好你,就像我保护我哥哥一样。”
“小狗,”肖尖抬手去摸他的头,不知道为什么,范良冶在她眼睛里总是看不到光,“或许你想过没有,有些人出生在这个世上,本身就不是用来被保护的。”
“可能有些人生下来,就不太适合活着。”
肖尖拥有一个,不是特别快乐的童年。
但严格说起来,她从小并没挨过什么打,也没什么吃不饱饭的穷困经历。但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评价,她只能说,她并不快乐。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讲述的名词。毕竟,大家都会觉得,谁会真的觉得自己的童年非常快乐呢。毕竟人生在世,不快乐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不快乐就去用这么凄惨的文字来表述自己如何如何,实在是过于做作了。也是因此很长一段时间,肖尖都无法正视自己的那份不快乐。
她的家庭并不和睦,但是不属于能够互相大打出手的地步。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她的人生实在是过于滑稽了,就像许多公众人物或者许多摇滚明星一样,他们最终患上某些心理疾病,都是源于小时候家庭里面给予的消极因素过多,而这些消极因素包括不限于吸毒、家暴、酗酒、宗教等等,而肖尖没有。
她的家里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她有时候很难去表述,在这一个成长过程当中,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予了她这么沉重的打击。
从她的角度来看,或许是一种不重视。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不怎么需要父母去操心的人。她有一个比她大上一轮的哥哥,学习工作没有一样是出色的,甚至都不能用合格两个字来形容。年龄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肖尖甚至敢说自己从出生到现在都很少跟他讲过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哥哥,在某一天的晚上,在电话那头这么跟妈妈说。
“我真的很讨厌她,因为你们全部都更喜欢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们都是更偏爱她,我早就受够了——”
于是就这么从五楼一跃而下。
幸运的是,因为下面临时停了一辆卡车,而减缓了落地高度,竟然幸免于难,没有导致最后悲剧的发生,但也因此让父母开始重新审视他们对两个子女的关心是否一致。
其实也真的是荒唐,肖尖想,至少在她本人看来,她成长到今天,什么多余的偏袒,她可是从来都没有看到。
从记事起,自己拿起笔开始读书起,爸妈的眼睛里就没有再往她这里移过一眼,只有偶尔期末的时候看看排名,然后默默放下。
肖尖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聪明的人,在学习方面她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转世,她靠的全部都是死记硬背疯狂刷题的毅力。她知道年轻的时候读书的重要性,于是她拼命地学习,以求减免掉父母的操劳。
但是努力了很久很久,她才发现,自己的努力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
因为比起优异的成绩,似乎整日的旷课失踪,被班主任点名去到学校陪同值日,这些东西才更加能让爸妈的眼光移到自己。
但她做不到,她想,一个家里总归不能有两个让人操心的对象。
父母老了。
也于是她一直学,一直学。
直到有一天一个顶着一头鸡窝,脑袋上喷满了发胶被搓成一簇一簇的杀马特走到自己面前,用那钉皮镂在肖尖面前走出了仿佛米兰街头的风势,然后一把贴满了骷髅头的街角吉他就这么甩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肖尖是吧,”他说,“听说你唱歌挺好,要不要跟我一起搞乐队?”
肖尖的第一个队友是个惊天大傻逼。
那时候的A市特别流行动不动就玩起什么全民摇滚乐,尤其是年轻小伙子们特别爱把这个当做泡妞的噱头。
一开始找上肖尖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声音又确实还可以,略略接触下来对方倒是来来回回只会弹那么两首曲子,肖尖倒是把这里面的门道都摸透了,趁着某天风和日丽,就把对方给踹了,自己鼓捣起来。
那段时间里两者兼顾实在是有点让人力不从心,不过家里人也没什么反对的,一方面是肖尖平时做事自己会有分寸,另一方面是当时念大学的哥哥又惹了不少事情,学分没修满大二就被警告要退学,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肖尖也乐得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因此那段时间的整个初中到高中,都是自己最为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