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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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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也可能是家里的热水器一直没修好,洗澡的水不太热,冯寂的状态不太好。
脑袋晕晕沉沉,嗓子吞咽困难,像是有鱼刺卡在喉咙里。
沈槿妍和安茗雨摸了摸她额头,还好不烫。
“是不是感冒了?”沈槿妍有点担心。
“没事。”冯寂摆摆手。
她从小身体强壮,感个冒不算什么。
化妆的时候,老师用棉签碰了碰她嘴唇:“嘴唇都白了呀,真没事?”
“嗯。”冯寂没觉得自己逞能,她真觉得自己挺行的。
化完妆,大家都裹上了大衣,这个季节只穿短袖短裙还挺冷的。
只有冯寂,单薄肩头披着松松垮垮的薄校服。
老师直皱眉:“不是让你们都带件厚点的外套来?候场的时候冻感冒了怎么办?”
冯寂吸了吸鼻子,苍白的脸色已经被舞台所需的厚重妆容掩盖住了:“春捂秋冻,秋天不用穿那么多。”
她衣服不多,要带厚外套,就只能带上冬天穿的羽绒服了。
沈槿妍:“还秋天,昨天都立冬了。”
冯寂:“……”
早知道就带羽绒服了。
她还担心太夸张,就没带。
老师打量她几眼,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女孩子都在减肥,小姑娘很纤瘦,肩膀撑不起校服,光着两只笔直纤细的小腿,脚尖虚虚踩在地上。
时不时打个喷嚏,眼尾嫣红。
看着都可怜。
老师坐不住了,匆匆往外走:“我去问问有没有人有多的外套。”
她刚推开门往外走,迎面撞上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篮球鞋运动服,是篮球队的队长江厌泊。
“老师好。”江厌泊低头礼貌地喊了声。
“你好。”老师纳闷,“你怎么没去热身啊?”
江厌泊抬眸扫了化妆镜前的冯寂一眼,笑笑:“我们来过好几回了,对这里比较熟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过来问问。”
“还真有个事。”老师忙道,“你看冯寂没带厚外套,我正要去找,她还感冒了,再着凉可不得了。”
她感冒了。
江厌泊一顿,目光在冯寂后脑勺上一扫而过,女孩子头颅低垂,背影都看得出无精打采。
“我去找。”他丢下这句,转头大步朝外走。
老师:“诶?好……找不到就算了,别耽误你热身。”
江厌泊已经跑远,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许贽带着一中篮球队在做热身,起身时看到二十二中的方向一阵骚动,江厌泊在人群中央大声说着什么,其他人或是摇头,或是拉开书包翻找。
他隐约听到“冯寂”两个字,眸底暗了暗。
然后转身。
“许神干嘛去?”
有人问他。
“马上回。”他没多说。
他走到二十二中休息室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推开门,一道身影更快地冲了进去。
经过他身边时,那道身影脚步一顿,发出一声嗤笑。
许贽抬眸。
江厌泊拎着借来的男款外套,披在冯寂肩头,弯下腰跟她说着什么。
冯寂时不时点下头,偶尔捂住唇,侧头用力地咳嗽。
好像是感冒了。
许贽观察了片刻,确认了情况,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了两句:“派个医生过来,有朋友生病。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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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冯寂抬起头,对上许贽投来的目光。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凝在她身上,随着她一举一动而牵动。
冯寂下意识起身,想要过去。
头顶突然响起江厌泊的声音:“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许贽,岁岁怎么没跟我们说,他是一中篮球队的?这次要做对手啦。”
“许、许大校草?”
“他是一中篮球队的?我去,那前段时间他老是来我们学校,不会是打探情报吧。”
“这不太道德吧,一中校草就这?”
同学们的质疑声越来越响,冯寂皱起眉,想要替许贽解释。
男孩子却轻轻摇了下头,偏头看向远方。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两个白大褂提着急救箱进来。
同学们一愣。
“谁打120了?”
“没有啊。”
“是江厌泊吗?”
江厌泊微微睁大眼,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大褂询问的目光投向许贽,许贽领着他们走到冯寂面前:“帮她看一看。”
冯寂:“……”
同学们:“……”
一向胆大直白的少女局促地往后缩了缩,抬头拉了拉许贽衣角:“……我就是普通感冒。”
“不是120,是家里医生,不会浪费公共资源。”男孩子俯身,大手轻轻拍了下她头顶,不至于把她编好的发型打乱,“让他们照顾你吧,你也不想待会儿上不了台吧。”
“……哦。”
甚至连“浪费公共资源”的问题都想到了。
冯寂默默松手,乖巧地任由医生检查。
同学们都惊得闭上嘴。
……这。
好吧。
感觉这种大少爷,不管做什么都是个人爱好,不至于那么low,比个赛还搞间.谍偷窥战术什么的。
大家不约而同打消了刚才的疑虑。
有几人还在想刚刚是不是说得太大声了,不会得罪他吧。
医生帮冯寂检查完,许贽也要回去继续热身了。
离开前他环视一周,淡声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
“你放心吧,冯寂这儿有我们照顾。”
“你和江厌泊都赶紧回去吧,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都不需要多说什么,先前敌视的气氛就消失了,所有同学都很和气地向许贽告别。
除了江厌泊。
他握着冯寂身后椅背,指节用力得发白,笑笑:“不麻烦,毕竟冯寂是我们二十二中的。”
我们二十二中的。
加重了音。
许贽和他对视,清隽面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淡,黑黢黢的眼眸里压着情绪,锐利得像数九寒天屋檐下凝结的冰锥。
他提起冯寂肩头的外套,示意家庭医生给她换条干净毛毯披上,然后把那件沾着陌生人气息的外套丢还给江厌泊。
“谢谢,不用了。”
江厌泊接住外套,冷勾了下唇:“行,赛场上见。”
许贽“嗯”一声,漫不经心没当回事,低头对上神色茫然的冯寂,眼眸里的神色一瞬间柔软下来,他低声说了声:“我先走了。”
冯寂本能地想说:“加油。”
想起周围全是二十二中同学,忍住了:“好,等会儿见。”
许贽下颌一点,转身阔步离开。
他走时带起一阵风,背影说不出的轻狂张扬,他从兜里摸出护腕,漫不经心套上手腕,简单的动作竟然透出几分嚣张。
又是挑衅。
江厌泊僵着身子,跟着走了。
三人说话时休息室里鸦雀无声,直到两个男生离开,才陆续响起小心的讨论。
“他们俩……是不是都在追冯寂啊?”
“别乱说。”
有人拿眼斜沈槿妍。
安茗雨担心地捏了捏闺蜜胳膊。
沈槿妍确实经常跟她说江厌泊挺帅的……
“我们岁岁,好像还没开窍。”沈槿妍却摸着下巴,盯着若有所思、却什么都没思出来的冯寂,露出了姨母笑。
安茗雨:“……你不生气啊?”
“……啊?”沈槿妍都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喜欢江厌泊的吗?”
“……”沈槿妍摇摇头,语重心长,“刚刚许校草和江厌泊都在,你告诉我他们俩站在一块,谁看起来更帅?”
安茗雨想都没想:“那肯定是许校草。”
对不起了江大队长,事实胜于雄辩啊。
沈槿妍摊手:“所以我现在更喜欢许校草了。”
“……”
安茗雨笑推她一把:“合着好看的你都喜欢。”
“那不然呢?”沈槿妍颜狗得理直气壮,“要不然你怎么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茗雨一愣,脸一点点爆红:“……”
可恶,被她撩到了!
不过,知道她是这么个“喜欢”,就不用担心姐妹反目的剧情了。
毕竟,为了个男人大打出手,也太low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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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们橘势大好,冯寂吃了点药,身体状况也好多了。
医生知道她等会儿有表演,特地给她带了副作用小、吃了不会犯困的药。
等她吃完药,裹好了毛毯,医生也没有走的意思。
冯寂小声说:“你们要不要先去忙?我这里没事了。”
医生温和道:“小许先生安排我们照顾您,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不用担心。”
冯寂:“……”
她突然发现一个盲点,许贽连私人医生都有,怎么会没有保镖呢?
她隐约意识到先前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没有深想,而是下意识找了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
……可能是保镖没有医生敬业吧。
果然还是要她保护才行。
轻轻咬了下唇,冯寂压下心底的隐忧,如果她对许贽来说根本没用,那……好像就没有继续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的理由了。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对失去辅导老师的担忧更多一点,还是对见不到许贽这个人的担忧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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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决赛正式开始。
观众席坐得很满,除了一中和二十二中,其他学校也来了很多人。
去年贴吧里搞过市草选拔,许贽票数碾压第二,断层第一,不少人认得他,还一本正经给他建了个站。
个站一放出他会出战的消息,这场比赛的门票就被买爆了。
好多颜狗专门来看他,拿的牌子不是一中就是许贽,整个现场跟小爱豆开演唱会似的。
二十二中的蓝色几乎淹没在一中的红海里。
啦啦队老师着急,这样不行啊,气势直接被对方碾压了。
她一个个传话,让二十二中同学打起精神,己方进球的时候大声喊出来。
沈槿妍还担心冯寂为难,结果母校进球的时候,她喊得特别自如,没有一点犹豫。
江厌泊听到了,侧头看了眼观众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怕你们家许贽生气啊?”沈槿妍胳膊肘杵杵冯寂。
冯寂摇头,见周围没人注意她,低头小声说:“早上我已经提前给他发了个加油视频,他应该看到了,站在这里的我只是二十二中的冯寂,不是许贽的朋友冯寂。”
所以现在,只要全心全意支持母校就好。
沈槿妍眨了眨眼,举目望向球场,她们待会儿要表演,位置在前排,可以清楚看到每个球员的脸庞。
即使在人均180的篮球队,许贽也鹤立鸡群得很明显,目测绝对超过185。
他一般穿衬衫,很少这样着无袖球服,臂膀裸.露在外,肱二头肌饱满流畅。
剧烈运动之下,他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汗水浸透了发带,身上却依然有种从容冷淡的气质,他显然也听到了冯寂的加油声,嘴角浅勾,修长手指拨了下额角碎发,眼尾分明染着细碎笑意。
沈槿妍:“……”
[我懂你的心意理解你的立场,不管在哪里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不会彷徨]
是谁磕到了?
沈槿妍麻木地想。
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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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中连进两球,还差一分就能追平一中拉开的优势,教练吹哨叫暂停,许贽和队员们一起过去,捞起矿泉水拧开,边喝水边听教练讲,眼睑颓垂却又专注。
他是认真的。
他偏头看了眼剩下的时间,回到球场时,和江厌泊目光对上。
噼里啪啦。
两个人的眼神交锋几乎爆出火星。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秒,但还是有观众看出不对,诧异地交头接耳。
冯寂紧了紧身上毛毯,盯着球场上比赛情况,许贽和江厌泊针锋相对得很明显,比分也咬得很紧,但一中始终比二十二中高一两分。
冯寂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许贽。
嘴上说给许贽加油过,现在可以毫无负担支持母校。
但理智是没办法支配感情的。
球场上的少年耀眼得移不开视线,在一群常年室外运动的篮球队员中间,他皮肤白得突出,却不是不晒太阳捂出的惨白,而是天生晒不黑的通透的冷白。
他身姿异常矫健,至少有两三个人专门防他,才不至于被他接连突破到篮板。
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冯寂只能看到他一个,额间发带火红如烈阳,不断跳跃仿佛日升于死海,狂放热烈与冷淡气质形成鲜明对比,轻狂肆意的少年像夏天的风,凶猛酷烈,吹得人全身发热。
这是一场许贽的个人秀。
观众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那个耀眼的中心牵动,冯寂指甲扣进掌心,心绪随着少年起起伏伏。
上半场哨声吹响。
许贽投球落地。
一中领先三分。
几乎全场都响起“许贽”的呼喊,狂热的目光集中在扯下发带,颓懒走向场边休息的少年身上。
他脊背宽阔,臂膀清瘦有力,汗水洇湿背心,描出漂亮的肌肉形状。
“太帅了。”
“还以为在看运动漫,现实中的撕漫男啊。”
“其实其他人也都还可以,但是只有许贽跟单独开了美颜滤镜似的。”
“脸好小啊,比他队友小一圈。”
观众们还沉浸在男孩子盛世美颜的冲击中,冯寂和啦啦队们已经走到场地上。
Bgm响起,所有人骤然回神,然后惊讶地发现,啦啦队们颜值也好高啊。
“中间那个女生,一分钟内我要拿到她全部信息!!”
“我宣布是我老婆了!”
“呜呜老婆!我马上去泰国变性娶你!”
就和之前元旦演出一样,冯寂明显感觉到好多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还有很多人在议论她。
“……”
她这次练得很认真,不应该出问题啊!
她不禁偷瞄了眼身旁,队员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与她一模一样。
她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这副懵懂迷惑、却还要保持笑容的神情,落在观众们眼里,更是激起了姨母心。
喊老婆的人更多了。
许贽一边接受校医的按摩,一边抬眸望向场中的少女,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修长的双腿在短裙下一览无余,众多观众的目光流连在少女身上,男性的目光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追逐异性的迷恋。
许贽神情暗了暗,捏着水瓶哗啦一声,在队友惊恐的目光中,把塑料水瓶揉捏成一团。
然后他起身,朝跳完舞,准备散场的二十二中啦啦队走去。
一片哗然。
不明内里的观众们犯起迷糊,怎么一中许贽跑到二十二中去了?
众目睽睽,所有人的注视下,许贽走到冯寂面前。
啦啦队鸦雀无声,没人敢张口。
沈槿妍和安茗雨紧张地握住彼此手。
冯寂仰起脸,诧异地看着清隽颀长的少年。
心跳不知何时变得很快,跳完舞急促的呼吸缓不下去。
他怎么来了?
有什么事吗?
难道真的跳得很丑,他都看不下去了?
冯寂胡思乱想,没有意识到想法里多了许多少女的小心思。
当一个女孩子在那个男孩面前有了偶像包袱。
意味着一些隐秘的情愫悄无声息抽出了萌芽。
就在冯寂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说什么时,许贽低头问了声:“感冒怎么样了?”
“还、还好。”
“嗯。”
像是只是过来关心一下朋友的身体情况,得到回答后,许贽就转身离开了。
冯寂望着他背影,有些茫然又有些困扰。
还以为……会发生什么。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沈槿妍和安茗雨了然地扫了眼落针可闻的观众席,许多跃跃欲试想等冯寂回去就要微信的男生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许草这是宣示主权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