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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乐不思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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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古仂拍拍楚逸的背以示安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人来报,甘藜已从岳阳启程,日行六十里,不多不少,不快不慢。这边的护卫跟我们在洛阳时候一样,靠衣服、颜色和暗号辨认等级,谁都不认识谁,谁都没有名字。他们给我们备好能自由出入内院的服饰,到时候人皮面具一戴,混进去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见楚逸还是放心不下,宁古仂又道:“咱们又不是要撼动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就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他甘藜就算再不讲理,也不至于杀了我们吧?况且你不是说残阳剑谱对他来说就是瞎比划的招式,毫无用处吗?兴许他早就扔哪里垫桌脚了。”
“这些消息都是你给我的,不是我自己亲自打探到的,心中没有深浅,你怕是不会明白我的不安。我只是玩笑似的说兴许无用,不代表真的练不成,他好歹也是我谷中的弟子,悟出门道是极有可能的。否则这十几年为何师父都不曾放弃研究克制残阳剑谱的新秘笈,又为何非要我寻回剑谱,当一本废纸岂不就好?”
“那如果你们都练成了,你能打得过他吗?”宁古仂情绪一时也被楚逸传染,紧张地问道。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只是……”楚逸心中烦闷,阿仂,你又怎知,我还要废他武功,“若没有你从中作梗,说不定此事早已尘埃落定。”为避免宁古仂无谓担心,楚逸改口道。
听楚逸这么一说,宁二少不乐意了,松开抱着他的手,退后一步看着他:“呦,我听听,你能怎么尘埃落定?”
“当初在岳阳,我虽不能直接攻进九重楼老巢,但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怕九重楼不露马脚。结果被你一搅和,令我一时动摇改了主意。虽然隐藏身份更为便利,可拖延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你这个人这么无赖,总黏着我,计划改了又改,可见人做事情还是应该当机立断为好。”
宁古仂相信,以他的能力,杀进九重楼岳阳总部绝非难事。毕竟自己派出去的人能力在楚逸之下都能依靠费存章的协助将甘藜的老巢锁定。
说起这费存章宁古仂就来气,他可真是精明得很!即使对甘藜有异心,也绝不向他们示好。适当给些提示,有的真有的又假,还能完全把自己择干净。
这样的人才留在甘藜身边,确实委屈了。
当然,这一切,楚逸一概不知。
“你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宁古仂说笑间已经铺好被子,三两下脱了衣服钻进去,特意往里挪了挪,示意楚逸上来,“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若不是你探到洛阳有动作恐怕并不会被我说动,还是你自己就想去,拿我做借口,我要冤死。”
楚逸笑笑,心中有些宽慰。宁古仂知道他不过是一句牢骚话,他那么懂他,就很好了。
“无论在外面多久,还是觉得谷中最自在。”楚逸脱下外袍搭在衣架上,在床沿边坐下。
“这地方你把我脑子抠出来我都想不到会这么好看,太雅致了!怪不得能把你养得这样好看。”
“还好再过几天就要出发赶往雁儿山,不然待久了我怕你不舍得走。”
“怎么会,我是那么心里没数的人吗?”宁古仂干咳一声掩饰被猜中心思的慌乱。阿逸,我不是故意乐不思蜀,实在是美不胜收。
“安逸会让人颓废,这里太安逸了,即使是我,也一样。当初身负重托离开,不谙世事无牵无挂,并不觉留恋,可江湖走上一遭,如今我有了很多顾虑。”
当楚逸重新踏进这里时,他就知道,师父为什么告诫他离开这里就再也不能回来。世上纷纷扰扰都与这里无关,而他的性子,与外界太不相容,外界的喧哗热闹让他太想回来躲清静了。
师父很了解他,定是怕他把什么誓言约定都抛诸脑后,回谷中度日。不让回来,就能逼着他必须去夺剑谱,必须去寻亲。
可人算不如天算,宁古仂意外闯入楚逸的生命中,让这个清冷性子的人懂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家,雾仙谷便一天更比一天勾他的魂。
当他们进入雾仙谷时,楚逸看到宁古仂眼神中的惊喜,心情很好。他承认是有些小小的骄傲和炫耀成分,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太依赖这片土地的时候,开始害怕宁古仂会劝说自己抛弃一切,害怕宁古仂以留下来陪他做条件。
他怕自己答应。
“没错,这里是很好,我也很喜欢。但是因为我更喜欢你,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使命。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回到这里,恰好我们也缺个好去处。此次只是认认门,毕竟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享受这个世外桃源。”
楚逸听了这话,心里踏实很多。宁古仂,你远比我强上许多。
“所以……”宁古仂拍拍旁边的空位,学着戏腔道,“是不是娘子早点安寝?”
“谁是你娘子!”楚逸羞红了脸,同他闹了一阵,安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谷中升起一层薄薄的晨雾,鸟儿隐在雾中扑棱着翅膀,一丛丛半人高的野花含苞待放,可谓鸟语花香。
宁古仂到底没过过这种修仙的日子,自打进了谷,就喝过一碗蜂蜜水,吃掉几个浆果,这会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起来,把人闹醒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宁古仂发现身畔的人以及不知去向,衣衫不整地走到门口吆喝起来:“阿逸,阿逸?阿——逸——”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只好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去河边洗脸。想着幸亏包袱里装了不少肉脯和干饼,打点水回去烧开了还能吃点热乎的。
谁知才找到木桶打好水,一阵阵的烤肉味就猛往鼻子里钻。饿得发慌的宁古仂哪还顾得上洗脸,提着水桶就寻着味儿去了。
楚逸远远看见宁古仂冲过来,眼睛直冒绿光,笑着递过去一条烤好的鱼:“小心烫。”
“雾仙谷里什么都好,就是没饭吃这点不好。”宁古仂想要狼吞虎咽,又碍着河鱼的毛刺,吃得十分不尽兴。
“这里渺无人烟,想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别人要见了你现在这副饿死鬼的样子,定要笑掉大牙。”
“我什么样子都只给阿逸你一个人看!”
突如其来的情话把楚逸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可查觉地慢慢变红。于是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到宁古仂身上:“看什么看。”
吃了两条烤鱼,又啃了一块饼,宁古仂才觉得饱了,然后跟着楚逸在谷中悠闲地转悠。
“阿仂,你觉得这雾仙谷什么最好看?”
“你。”
“你这人,没个正形!你不觉得屋后那颗海棠树最好看吗?曾经我想种遍雾仙谷,可刚在它旁边种一棵新的,还没抽芽就死了。师父说,雾仙谷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旁人别想干涉,也干涉不了,这叫顺其自然。”
“等我们回来,就种满山海棠。一棵已然这般好看,若种满山满谷,清风一吹,花海翻涌,定然更好看。”两人走到海棠树旁,花开得正好,淡淡的粉红色。
“不要夸海口。雾仙谷里除了种药,一粒米都没收过。”楚逸吓唬宁古仂道,能不能种出来他是不知道的,因为没种过。
“那你们吃什么?”宁古仂突然为自己口腹的未来担忧。
“有什么就吃什么,蘑菇、野菜、浆果、鱼、野兔、野鸡、獾、狼……”
宁古仂砸吧砸吧嘴,想到未来要过没米的日子,觉得这山谷都不美了。
楚逸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道:“逗你的。”
现在谷中要什么没什么只是因为他们来得匆忙,又不会久留,所以根本没有置办。以前楚逸跟着师父出谷采买,一次能备够三五个月的量。
第三日,楚逸带着宁古仂到埋着师父和小鹿的山坡上祭拜。那是两个非常非常简陋的坟,准确地说,是两个土包。上面长满了杂草,连个祭台都没有。
楚逸跪在两个坟包中间,磕了个头:“师父,徒儿回来看您了。这一年里,发生很多事,徒儿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叫宁古仂,宁将军的儿子。您不该让我去还那个东西,不然也不会与他牵扯不清。今日我带他来见您,就是告诉您,徒儿此生认定他了,望您不要怪罪。”
宁古仂跪在他一旁清清嗓子,不卑不亢道:“您是阿逸的师父,我也叫您一声师父吧。因缘际会都是天定,阿逸待我很好,我也会待他好,您放心。”说完,“噔、噔、噔”磕了三个响头。
心里默默骂道:“臭老头,当楚逸的师父你偷乐吧,沾他的光受我三个响头。”
“您不让我叫甘藜师兄,但我知道您心里最满意的徒儿其实是他。您算准了我认死理,但没算准我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立下的誓,我违逆得差不多了。”楚逸深深磕了个头,扶着宁古仂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
此行比我想象要难,胜率也在一次又一次揭开超出预期的结果中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我在最后一搏之前想再回来看您一眼,也无甚遗憾了。
“我带你来这里不光是因为不想连累宁家,还因为我自己。如果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带我回来,葬在雾仙谷。”
“有我在,你不会死。”宁古仂紧紧抱住楚逸,“算算日子,甘藜快到了。等我的人发来消息,我们就能启程。咱们前期准备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你以前不这样,现在怎么这么悲观。”
“因为以前我不怕死,现在怕了……”楚逸回抱他,“我不想你有事。”
“我们都不会有事。”
阿逸,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让你还能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