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残阳落海棠》昼雨新喜

38、先道个歉吧

　　“什么事？”不只是香儿，所有人都很好奇，顺着香儿的提问，纷纷看向他。
　　“人生大事呗！”宁古仂故作神秘地看了楚逸一眼。
　　楚逸听得心突突直跳，虽然知道他不会没轻没重把他们的事说出来，还是紧张不已。
　　“仂儿，若有了中意的姑娘就告诉二娘，咱们找媒人去提亲。”宁曹氏最喜欢听这种喜庆的事了，非常积极，“咱们家不需要你顶门立户，只要你喜欢就好。”
　　宁远山倒是沉着得很，轻哼一声：“他哪里来的中意的姑娘，成日像个野孩子，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逸儿，你得看住他，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伯父，阿仂虽然贪玩但从来都知深知浅，您放心。”
　　宁古仂听得心里如同冬日开了牡丹花一般灿烂，自家媳妇就是向着相公，纵然嘴上多是嫌弃，正经事上绝不含糊。这么一想，脸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吃完饭说了会儿话，各自散去。到底还是不忍心，楚逸半路折返向宁古仢讨了玉露膏。回到小院时，宁古仂已经厚脸皮地在楚逸屋里铺被子。
　　“过来。”楚逸坐在桌旁，没什么废话，打开玉露膏的盖子，如玉的青白色药膏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用食指挖了一块出来。
　　宁古仂乖乖走到他面前，把脸伸过来给他涂药，嘴都咧到耳根子。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脸不疼了吗，咧这么大。”楚逸给宁古仂一个白眼，故作生气，“傻不傻，就那么生揭下来。”然后将手指上的药膏涂在他脸上。
　　药膏冰冰凉凉，瞬间渗透皮肤，脸上的灼烧感顿消，很舒服，宁古仂甚至开始闭眼享受。
　　“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猪油，你怎么不说泔水，我拿泔水洗脸你岂不是更解气？”
　　听出宁古仂已经猜到自己在诓他，楚逸嘴角溢出笑声：“猪油真的可以揭下来，泔水可不行。”
　　宁古仂对楚逸真是又爱又恨，长臂一伸，紧紧揽进怀里：“楚逸，你现在真是坏得可以！”
　　“你一脸的药，别蹭我身上。”楚逸趔着身子，嫌弃道。
　　“一会儿要睡觉了，我这脸怎么办，就这么晾着？”
　　“那是你活该，就这么晾着吧。”
　　“那你陪我晾着。”宁古仂撒娇。
　　楚逸对着他的脸，轻轻吹风，帮助药膏尽快吸收挥发。
　　吹了几下，又觉得这动作实在暧昧，恍然大悟被宁古仂耍了，戛然而止。气得掐他腰窝子一下，这下彻底晾着他了。
　　楚逸调息结束上床时，宁古仂已经睡下。楚逸躺在他身边，手指一弹，远处的蜡烛灭了。
　　正准备闭眼睡觉，宁古仂一个翻身，扒下裹在楚逸肩头的中衣，那条类蛇状的文身还幽幽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阿逸，我对这里简直着迷。”宁古仂轻轻抬手又想摸，楚逸挣开与他面对面。
　　“你是因为我后背的纹身才喜欢我吗？”
　　“……”
　　宁古仂一时语塞。确实，这个幽蓝色的光芒带给他的吸引力更早于楚逸这个人，可是他可以很肯定，就算楚逸没有那个纹身，他还是会喜欢他。
　　楚逸见他半天都没有回答，佯怒道：“想这么久，是在想怎么编瞎话哄我高兴吗？”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你发蓝光的样子，冷冷的，不好亲近。”
　　“你怕吗？”
　　“不怕啊。我觉得很魅惑，可能那个时候就沦陷了吧……”
　　“我怕，背上刚生出纹路的时候。”说着主动环住宁古仂。
　　“阿逸，见到我娘，你想说些什么？”被抱着的宁古仂很是受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开始闲聊。
　　“没想好，先道个歉吧，毕竟把她儿子带上歧途，江湖多艰险，未来不可期。”
　　“嘿嘿嘿嘿……”宁古仂埋在楚逸怀里奸笑。
　　“阿仂。”
　　“嗯？”宁古仂快要睡着时，楚逸突然叫他一声。
　　“拜祭过你娘以后，你跟我回雾仙谷吧。”我也想把你带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看。
　　“嗯？”宁古仂以为自己迷糊着听错了，激灵着清醒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能不能中靶谁也无从知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离开家更好。已经把你拉下水，且不说什么了。这将军府几十号人，不能连累，你说呢？”
　　“住在家里是不方便，搂搂抱抱还得偷偷摸摸。”宁古仂的手不老实地在楚逸背上游走。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楚逸反手抓住他作恶的手，甩在一旁。
　　“在花雨楼，第一次听你说那个地方，雾仙谷，多美的名字啊。这么美的地方，才配得上你这么美的人。我真好奇，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让你心心念念。可你后来没再提，我也就没问。”
　　“雾仙谷啊……”楚逸感叹一句，似在回忆，“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地方。”
　　“你师父不是不让你回去了吗？”
　　“我师父也不让我说找甘藜寻仇的事儿啊！”楚逸无奈道。
　　“去哪里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
　　楚逸心弦一动，探头吻向眼前的男人。
　　小心翼翼却满腹深情的一个深吻过后，两人相拥而眠。
　　正月里热闹，小院里的鸽子也不惧寒冬，四下飞散，入夜才归来。宁古仂故技重施，点了楚逸睡穴后起身披件衣裳，去鸽群中寻找消息。
　　这些鸽子都是牌九养的，训练得相当通人性。在一只头上有杂毛的白鸽腿上，宁古仂发现绑着的微小竹筒。
　　从竹筒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精炼地写了九个字：上元北上，十日脚程，野良已待命。
　　野良是宁府的守卫副长，从小和宁古仂长大，深受他信赖。宁古仂需要一个人能被安插在甘藜的身边，帮助他搜集更多西南藩王谋反的证据，顺带也可以帮楚逸找找那个剑谱。
　　这则消息就是说，野良已经成功潜伏进去，时刻监视。
　　宁古仂一颗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安心回屋睡觉。
　　看着身旁的楚逸睡得安稳，宁古仂心中又升起愧疚之感。当他把心交给自己时，就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而自己却利用他手里的消息做了很多别的事。
　　他知道楚逸武功高强，可毕竟单枪匹马。自己这些时日铺散出去不下三十个高手为此事奔走，尚且觉得力不从心，要是楚逸一个人行动，定会撞破甘藜谋逆大事，到时候楚逸的立场是什么？他会在乎天下在谁的手里吗？他只在乎剑谱在谁手里而已。
　　宁古仂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个两全的法子，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首要在保护楚逸的安危。
　　楚逸可以不顾一切去寻剑谱，但至少他要平平安安堂堂正正立于江湖，立于天下。
　　宁古仂轻轻握着楚逸的手暗下决心，等去了雾仙谷，站在楚逸师父的坟头前，先骂他一顿再说，这老头子收了什么坏徒弟，办的什么蠢事情！

　　正月十六，立春，游百病。
　　宁古仂将甘藜初十北上的消息告知楚逸后，两人掐算着日子商议，于这日拜别众位长辈，骑马并行，出发前往雾仙谷。
　　刚出城，天上就飘起雪花，又急又大，天地瞬息被淹没，不辨方向。
　　“阿逸，你其实最该跟你师父学的，是观天象。早知道下这么大雪，就早一天出发了。”宁古仂眯着眼艰难前行。
　　“装什么傻？昨日为什么走不了！”楚逸白他一眼，双脚一踢马肚子，小跑起来，一下跟宁古仂拉开一丈远。
　　宁古仂赶紧跟上，嬉皮笑脸转移话题。
　　这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半个时辰，前方一片雪花都没有了。两人趁着地上的雪未被踩过，马蹄不滑，加急赶路。路过地热山洞附近，就连地上也都半点白色不曾见到，宁古仂啧啧称奇。
　　转过一座山，穿过一个山洞，第二日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到达雾仙谷。
　　迈进谷中的第一步，宁古仂就像身处桃花源一般，给他十只眼睛都不够看。这个地方是那么神奇，隔着一条界限，里面四季如春，外面凛冬朔风。
　　“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有什么不知足？”宁古仂惊叹，“我要是你师父，一个人拥有这么好的地界，什么剑谱刀谱，只要别来打扰我，随你拿！”
　　“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想法，他老人家一生傲骨，要强又自负，被徒弟摆一道，不甘心是自然。”楚逸推开曾经住过的房门，掀起空气中的灰尘，呛得他立刻用衣袖拂散。
　　楚逸看着正殷勤地帮忙收拾房间的宁古仂，叹了口气：“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地下要怎么骂我，把外人带进雾仙谷，我又违背师父一条训诫。”
　　宁古仂听了，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安慰道：“这怎么是违背呢？我是外人吗？我不是。你放心，这里今后只有你我知道，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你师父那么会精打细算，多个人帮他一起惩治孽徒，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楚逸被他说的不由笑出声。俏皮的调侃让他稍感心安，但想到甘藜，一颗心还是悬在半空，没着没落。
　　“没能掌握九重楼里更有利的消息，很难沉着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