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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校场陪练 ...

  •   宁古仂还是有些茫然,但既然能好好过个年,就真的好好过年吧,属于他们这个完整的家的第一个新年。有父母,有兄嫂,有小妹,最重要的是,有楚逸。
      “下雪了!”正想着,楚逸清朗的嗓音飘进耳朵,就如第一次见他时听到的一样好听。宁古仂抬头,看到天上正飘洒着细小的雪花,稀稀疏疏,随着风盘旋飞舞。
      “有点小。”宁古仂附和道,伸出手想去接,但确实太小,落在手上没有一丝感觉就消失了。
      “快点回去吧,当心湿了衣裳。”楚逸莫名的心情很好,“我从来没见过下雪。”
      “你们世外高人住得什么地界,竟然没有雪吗?”宁古仂有些讶异,怎么会有人没见过下雪呢?听说就连南到海边的地方冬天都是有雪的。
      “我师父很厉害的,观天象没有一次出错过。下雪天,师父便不允许我到外面去,我只见过一次雪,一次积雪。”
      雾仙谷常年绿植覆盖,四季如春,别说下雪了,夏天这样炙热都极少见。
      楚逸记得那一年,师父说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导致封山了。可是余下的粮食不够等到冰消雪融,于是就带着他打野味,每打到獾子或狍子就一边合力捆绑一边嘴里念叨着对不住,等到猎物再不挣扎,俩人就笑作一团。
      他还清楚记得那次的雪大到一脚踏进雪坑的时候,几乎没过膝盖,松松软软,舒服得很。待踩过几遭,雪被压瓷实了,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他确定自己不喜欢这个声音……
      “可是,你跟了你师父之前也没见过下雪吗?”宁古仂还是不信。
      “记不清了,也许见过吧。过得太安逸了,容易让人遗忘过去。”楚逸有认真去回忆,真的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下雪。
      他甚至不记得冬天是什么滋味,很冷吗?在谷中体会不到,出谷后内力已经深厚到严寒暑热不受侵扰。
      宁古仂看着眼前的人神情雀跃,心里也很是开心,至少在楚逸的记忆里,人生第一次看下雪,是同自己。
      宁古仂的记忆里,每年都要下雪的,除了陪香儿堆个雪人,似乎没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风雨雷电雪霜雾,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从今往后,今天是特别的,今后的每一场雪都会是特别的,只要有他的阿逸在。
      原本以为这样小如米粒的雪成不了气候,谁知早上开门,地上已经白了一层,小厮们怕吵到两位主子睡觉,台阶上的雪用柔软的黍穗扫帚清理干净,院当中的还没扫。
      楚逸用眼睛量过对面屋檐上的雪,差不多有三寸。
      “昨晚的雪下得不小呢!”听到楚逸那边的开门声,宁古仂也走了出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楚逸没看他,继续欣赏这一地的洁白。
      “打今儿起,小爷我不是得发愤图强嘛!”寒冬已至,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楚逸笑笑,侧身打量身着精干练功服的宁古仂,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去往校练场。
      这处地方原本是当初陛下赐府邸时划进来的地产,宁远山性格克己,认为这么大的将军府坐落于遍地王孙的京城太不合规矩,便让出四间房宽的地界。可这块地既已是陛下赐给宁远山的,空出来的一块地他不征用,更没人敢用,久而久之就都忘了,一直荒着。
      直到当年的将军夫人生下宁古仢,同几位京城贵戚闲话时,聊到孩子们的成长,那块荒地才被想起来。
      夫人命人将其修整成一个小型校练场,用来给同宁古仢一道长大的孩子们做教习场地,而宁古仢的几个铁哥们儿也确实都是从小一起滚过校场长起来的。
      由于宁古仂太过吊儿郎当,宁古仢怕他挨揍没地方躲,就把校场让给他,再不带人来。于是,那里几乎成了宁古仂的私人秘密领地。
      那里是宁古仂最喜欢的地方,在那里,他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变强,感受到自己慢慢从一个孩子变成男人。踏进那个地方,无论是宣泄还是用功,都是最真的自己。
      自从与父亲冰释前嫌,宁古仂还未曾踏进过这里。
      推开院门,他很自觉地拿起门口的扫把扫雪,楚逸见状也拿了一把跟着扫。
      “阿逸,你肯定一直以为我们这些公子哥儿个个娇生惯养吧?别人我不知道,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可都不是。”宁古仂一边扫雪一边笑嘻嘻地闲聊,话到此处停下动作,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看出来了。”楚逸双手握着扫把依旧认真扫着雪。
      “我娘说,要想做个男子汉,就要经得起磨炼,不管在外面怎么被宠,进了这里只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没有下人,只有教习师父。你看,院子里的梅花桩,草把子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宁古仂一一为其介绍。
      当目光落在草把子上的时候,他的脸却突然僵了一下,扔下扫把走到草把子前,从厚厚的草人胸中掏出一张纸,揉成一团。
      楚逸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但他没打算把话戳得太明白,心知肚明就够了。他继续低头扫雪,继续闲聊:“你娘去世你才五岁,怎么什么都记得?我娘走的时候我都六岁了,什么都不记得。”
      “说来奇怪,我就是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宁古仂紧紧捏着纸团走回来重新拿起扫把,“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记忆中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都是我做梦想象出来的?因为我其实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你的脑子里总是想些什么!”楚逸无奈摇摇头。
      很快,两人便扫出一大片空地。
      楚逸点燃角落的一个火盆:“废弃不要的东西,烧了吧。”
      宁古仂心照不宣,将纸团扔了进去,瞬间化为灰烬,这世界上,除了宁古仂自己,没有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昨天才试探着表露过心迹的人此刻心里又翻江倒海,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楚逸太过磊落,只当他是朋友,再多说得到更肯定的答案也不过是更难过罢了。
      可是真的磊落吗?楚逸不知道,他只能用拒绝掩饰不安。
      宁古仂对他的关心,他对宁古仂的在意早已超出了一般朋友或兄弟的范畴,他其实都明白,如果真的想要拒绝,何必还要贪恋这份交情,点名说破就好。他们会回到从前,回到点到为止如水般清淡的交往,楚逸相信宁古仂做得到。
      若不是私心,今天的楚逸应该正在雁儿山上。沉默和等待,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过去的十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人,独行才是寻常。
      可是他现在学坏了。
      他发现他很享受那种一边为同伴担忧焦虑一边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感觉,惊险刺激,说不出的畅快。
      也许,他真的孤独太久了。
      许久没有酣畅淋漓练功,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两人都非常忘我。
      宁古仂悟性很高,又加上他真的下定决心以与楚逸并肩为目标,丝毫不敢懈怠。楚逸与他过招竟然未觉其有半分力不从心,直到色子来喊他们吃午饭,才都发觉饿了。
      “阿仂,内外兼修的话,不出三个月你的武艺定会上一个大台阶。”
      “别的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并肩。”宁古仂态度坚决。
      “会的。”
      宁古仂自嘲地摇摇头,阿逸,你不懂……
      回去的路上虽然一身是汗,从里到外湿了个透,但身子早已热络,并不觉得冷。此时回到屋子落了汗,即使炭火烧得旺,也不免觉得阵阵冷风穿透衣衫,灌进身体。
      宁古仂不由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脱下汗湿的练功服,光着膀子翻箱倒柜找衣服穿。
      正找着,突然想到该去提醒楚逸一下,也让他换件衣服,当心感冒。
      宁二少爷向来说风就是雨,都不知他心急什么,随便挂了一件长衫,衣带都未系上,匆匆跑到隔壁去,又是不敲门,猛地冲进去。
      “阿逸,赶紧换身衣裳吧,当心着凉!”
      楚逸被冒冒失失的宁古仂吓了一跳,从床上弹起来,向门口望去,正看到身披薄薄一件单衣还衣衫不整的他往里走。他微微蹙眉表示不满,抓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将不远处的人裹住,速度之快,令宁古仂吃惊。
      原来楚逸的武功这么高,都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只一眨眼功夫,被子就裹在了身上。
      “宁古仂,你二十了,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怎么还如此冒失,冰天雪地你看看你穿什么就跑过来?我内力深厚,冻不着,先管好你自己!”
      方桌旁的小火炉上坐着水,开了,正急切地咕噜噜冒着热气,白雾晕开飘到窗纸上,有些潮潮的。
      楚逸的房间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该放什么在哪里,都心中有数。只是因为刚刚急了,拖着被子下来,原本叠好的衣服散落在床边,一半悬空耷拉着,颇有些好笑。
      “昨天就告诉过你,你的内力不错,该学会运用它。为什么总是忘记?”
      宁古仂就这么愣在原地看楚逸骂他,心里春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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