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翾》不宣

26、二十五、终身暂定

　　见皇上指着自己，叶翾止一阵莫名，却也马上明白过来。想是皇上已认出她便是当日御前献舞的舞姬了，也好，总好过到日后被人捅出来，而后编派个什么“早有预谋”、“居心不良”的罪名给她，平白还要拖累雷氏一族！
　　而她进门时也曾留意过，那晚她献舞之时，朝中要员都在，今日来看，正经有人看着她面善。更甚者有人见了她便露出愕然的神情，像是一眼便识出了她原本的身份。
　　再看老皇帝，只见他笑吟吟地捋着胡子，对雷珩，“卿家可是当真收了这丫头做女儿？”
　　雷珩一揖，回道：“回皇上，翾儿虽名为臣之义女，却更胜亲生！”几个月来的相处，父女俩越发的投缘。雷珩五个儿子，本就缺个贴心的女儿，收她作女儿早已不是权宜之计，而是打心底里疼喜这个孩子。
　　“即是这样，甚好！甚好！”老皇帝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朕看你这丫头正到了适嫁的年龄，不如就借着今天的好日子，来个双喜临门如何？”
　　叶翾止着实愣住，这是要做什么？！
　　下意识地，她偷偷瞄向斜侧里的柳辰风。只见柳辰风也是一脸惊讶，仿佛尚在消化皇上话里的含义。
　　雷珩也是怔了一怔，随即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听闻你这干女儿当初还是云卿举荐到你军中的，可有此事？”他此时明明问的是雷珩，眼睛却看着垂手立在一旁的云折行。
　　云折行连忙回道：“回皇上，正是臣的举荐。叶姑娘与臣……”顿了顿，他蹙起眉头，“还算是识得的，只是并不相熟。”
　　“哦？”冉德帝挑起眉梢，此时看来神情与云折行颇有几分酷似，“既不相熟，你还举荐给雷将军？”
　　云折行依是神色淡淡，却紧抿了嘴垂手不语。
　　锦啸王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真是稀奇了！叶翾止觑着他，心里暗暗笑翻。
　　倒不是他真无以辩驳，却是这大殿之上，同一国之君声辩实非明智之举。于是他索性缄口不语，倒要看看皇上究竟是何用意。只是……皇上的用意，他已猜出了八九分，抱的只是一丝侥幸的心理罢了。
　　冉德帝见叶翾止眼儿弯弯，笑吟吟地瞅着云折行，于是便又朝她亲切地问道：“翾止之前可许过人家？”
　　叶翾止恭谨一礼，螓首略垂，音调低婉道：“回皇上，民女父母早亡，尚未许配于人。”
　　“那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
　　叶翾止这可为难了。
　　照实说没有？
　　这老皇帝摆明了要赐婚，只是不知要将她赐予谁。听他的意思莫不是云折行？！还是不要了吧！这可不是说笑的事！
　　可若是说有，那个“心上人”又是谁？这一时半会儿叫她哪掏弄个适当“心上人”出来？
　　柳辰风么？呵，她又不傻！柳辰风可是老皇帝最得意的儿子，莫不说他还记不记得她舞姬的身份，就算她如今是雷将军的干女儿，本来的出身也太嫌低下，根本攀不起那么高的枝头。说了，也只是抹自己的脸面，甚至还可能给自己招来祸事。
　　叶翾止正踌躇该如何回话，老皇帝却自动自发下了判断，“既然没有，雷卿家，你看折行这孩子你可满意？这几年为了国家，可是把他的终身大事耽搁了！”
　　雷珩满脸喜不自胜，“王爷乃是人杰，老臣哪有嫌弃的道理？就只担心高攀不起呢！”
　　冉德帝朗然一笑，“那就好，朕今日就做主，将你这女儿指给锦啸王了，择日完婚！”老皇帝声如洪钟，不容违逆的威严之声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震荡。
　　“微臣荣幸之至，谢皇上恩典！”
　　雷氏父子连忙叩首谢恩。
　　叶翾止被身后的雷瀛拉着一道跪下来，一双溜圆的眼睛却还死死瞪着龙椅上皇帝，张大着嘴，却只觉喉中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虽早已料到老皇帝的用意，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却仍难以置信——她的终身，就这样给人定下了？！还，还是定给了那个云折行？！
　　她僵硬地转过头，不知何时云折行已出列跪在了她身侧，垂首敛眸，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自始至终没听他说过一个“不”字！居然就这样貌似毫无异议地领旨谢恩了！
　　然而她却知道他不甘，不愿，只是他云折行何等圆滑世故，断不会当下抗旨不遵，驳了皇上的面子。
　　不过另一个人就没有云折行这么强韧的忍耐修为了。
　　“请父皇收回成命！”
　　原本殿中满是争相向两位新人恭喜道贺的声音，此时却戛然而止，众人一并将视线投向跪于圣前的二皇子，柳辰风。
　　柳辰风面上神情甚是激动，高声道：“请父皇收回成命吧！”
　　“皇弟，”在旁侧看了许久“好戏”的柳华彦此时走出来，“父皇金口已开，怎可收回？”说着，便要拉他起来。
　　柳辰风哪里肯起，仍跪着求道：“翾儿万万不能嫁给折行！父皇该知道，翾儿原是我的……”
　　“够了！”冉德帝沉声喝止柳辰风，“朕心意已绝，辰风退下！”
　　“皇弟，起来吧！本来高兴的日子，别惹父皇不高兴！”柳华彦假情假意地劝着。
　　“父皇，请您收回成命……”柳辰风也不理柳华彦，只是苦苦哀求。
　　冉德帝偏头不理儿子的哀求，挥了挥衣袖，淡声道：“退朝！”而后看也不看仍跪在地上的柳辰风，起身出了大殿。
　　柳华彦见皇上走了，撇了撇嘴，嘲弄地看了柳辰风一眼，便率先出了大殿。随后殿中官员纷纷向外走。
　　本来叶翾止是要随雷珩回雷家，脚才踏出去就被人拉住。她回头，只看见柳辰风盈满爱恋却哀痛的眼。
　　“翾儿……”他低唤，声音喑哑艰涩。
　　叶翾止垂下眼眸，缓缓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要走。
　　柳辰风却拉着她不放，“你真心要嫁折行？”
　　叶翾止环顾殿中尚未走尽官员，以及殿门口神情略有几分担忧的雷珩父子，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二皇子，民女即为人妻，男女授受不亲，请皇子放手。”语气竟也冷淡疏离，丝毫感情也不带。
　　柳辰风微微怔愣，手上瞬时一松，叶翾止借以脱出手臂，转身便出了殿去，绝然得连头也没再回一下。
　　空旷的大殿中，徒留柳辰风一人怔然而立，茫然，孤寂，哀凉，心碎无声……

　　快出宫门的时候叶翾止才记起自己尚有重要的东西留在息骛宫，于是便独自折回去取。幸而宫中的腰牌还在身上，走动起来也还方便，没什么人阻拦。
　　途经御书房附近，意外，却也似乎在意料之中地遇见了云折行。
　　而云折行似乎也再次处久候她多时，见了她便淡笑道：“回辰风哪里？”
　　明知故问！叶翾止白他，“有些东西要收拾。”
　　云折行略一扬眉，仿佛了然地道：“是该好好收拾收拾的！”
　　叶翾止瞪眼，“你真以为我会嫁你？”
　　云折行嘴角冷冷一撇，“要嫁，也得我肯娶你啊！”
　　“你——”叶翾止愤愤地一跺脚，越过他继续朝前走去。
　　“我会想办法。”
　　忽听身后云折行开口道。她骤然停住脚步。
　　“虽然这件事要挽回很有些难度，但我会尽量想办法！”云折行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随即又一脸苦闷地抚着下巴，道：“总不能就这样生生拆散你跟辰风这一对小情人，我可是怕遭报应的！”
　　叶翾止转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少自作聪明！”说完脚步不停地朝着息骛宫而去。
　　见叶翾止离去，云折行沉下脸色，眉头深皱——
　　这个婚事，怕是真难挽回了！

　　叶翾止回到息骛宫自己原来住过的小屋，发觉竟然仍如她离开时一样干净整洁，不过想来宫里也容不得哪里有不干净，尤其此处还是如今最得宠的二皇子的寝宫。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不过那本兰城历史尚还被她藏在这里，她还有小半部分没容出空看，不拿回来是不行的。
　　取了书，又顺便收拾了几件衣物，也没多做流连便走了出去。
　　一出门，迎面却碰见平日负责打扫的小宫女。
　　小宫女见了她先是讶然，随即一脸欢喜道：“哎呀，姑娘可回来了！”
　　叶翾止只淡笑着朝她点了下头，也没说话。
　　小宫女兀自絮絮叨叨：“姑娘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姑娘不知道，姑娘不在的这些日子，殿下吃不下也睡不着，天天就念着姑娘。屋子明明没人住却叫奴婢几个天天打扫得纤尘不染，日也盼夜也盼，盼得人都瘦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盼姑娘能早些平平安安归来。”
　　不过一个打扫卫生的小宫女竟然也知道对堂堂皇子的起居这么清楚，就连吃饭睡觉的事也了若指掌？！
　　叶翾止微微挑眉，不由好笑地摇摇头。
　　小宫女见叶翾止摇头，急忙道：“姑娘别不信，每日一下了朝，殿下都要来姑娘的屋子，一待就是大半日，连饭也忘了用。值宿的小章子说，还时常见殿下半夜里睡不着跑到姑娘房里睹物思人呢！”说着轻轻叹息一声，“如果有人肯这样待我，莫论贫贱，奴婢这辈子都跟定他了。”
　　叶翾止面色淡淡，不为所动，只道：“那就祝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了。”说完，便擦身越过她，打算出宫了。
　　“这样的好人哪那么容易找，况且我出宫时早已人老珠黄，哪么好的夫君早叫人抢了先去了？”小宫女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抬起头却发现叶翾止走了。回过头，这才瞧见了叶翾止手中拎着包袱，于是诧异地喊道：“哎，翾儿姑娘，你这是要哪去啊……啊，奴婢见过二皇子！”
　　叶翾止顿住脚，迎面而来的正是柳辰风无疑。
　　“民女见过二皇子。”
　　柳辰风停在她跟前，也不叫起，只是看着她的发顶，似乎在发呆。
　　“你……”许久才听他开口，却也只说了一个字。
　　叶翾止疑惑地抬头，却还没看清他的表情，便被一把拉了起来，径直拖拽着进了屋里。
　　小宫女愣愣地低头看着端在手里的水盆，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稍候再过来打扫吧。”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口中继续喃喃，“可能今天都不用过来了。”说着便出了小院。

　　柳辰风背抵着房门，一双清澈如水，温柔如夏夜的眼睛牢牢看住她，“现在四下无人，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叶翾止敛睫垂眸，只是摇头。
　　“没有……好，可是我有话要说。翾儿，你是不是怪我？”他微弯着身，柔声问。
　　叶翾止仍是低垂着头。许久才低声道：“翾止不敢。”
　　柳辰风听她这样说，又是这样平板的语气，心里不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然而他的声音却更是轻柔得几乎小心翼翼，“对不起，当时父皇急招我回宫，母妃的手下有恰巧拦住我，我没有办法去找你。”他自嘲地笑着，“这些日子我就想，如果我不是兰城二皇子，如果我只是‘书生剑客’陈风，一个没有家族责任的江湖游侠，该有多好。”随即又是一声长叹，这样的事情，确然只是空想而已。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呢？我没有怪你，真的！”她是真的没怪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忙着应付羌罗王子，忙着逃命，忙着打仗，太多的事让她几乎连想到他的空闲都没有。况且她也怪不到他什么，就算他没有被迫回宫，难道他就找得到她？谁能想到她一路辗转从望梅山庄到羌罗边境，到山谷密道，到出云谷，最后竟然又跑到了兰城军大营里去做了谋士？她知料未来从没告诉过他，他都没怪她，她又有什么资格怨？没理由怨啊，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
　　柳辰风拉起她的手，仿佛宝贝一般握在手里，却又好像怕伤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包着。
　　他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好人，仁名传天下，遍问兰城也没有人会说二皇子一句坏话。
　　可是这样的好人，偏偏就是三十年后让兰城亡国的人啊！
　　“你一定要走吗？”他轻声问。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迫不得已”四个字。事实上，就算没有皇帝指婚这回事，她必定也是要离开。毕竟她的目标是协助云折行得天下，而非耗在皇宫里儿女情长。
　　她又是摇头，幽幽道：“看清事实吧辰风，莫说如今圣旨以下，就算我不嫁给锦啸王，又怎可能嫁给二皇子？”捧起他的脸，意外地沾了一手的温湿，手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仍还是道：“辰风，你怎么总是忘了？叶翾止只是个舞姬，即便她有一个军功显赫的义父，就算她能洞悉天机，也终究摆脱不掉卑贱的身份。皇上明显中意你更甚于太子，这是满朝皆知事情。他断不可能让他最得意的儿子，将来还可能继承皇位的儿子娶一个做过舞姬的女子做皇子妃！”
　　柳辰风听了，神情说不出的凄苦。他怎能不明白？他倒希望自己糊涂一点，这样父皇母妃也不必对他报那样大的希望。糊涂一点，他甚至可以豁出命去抗争到底。可是他的牵绊太多，人不能自私，随了自己的心意却叫父母伤心失望这等事他做不出。
　　其实他一直很羡慕折行，尽管顽疾缠身，尽管被皇族舍弃于门外，但相对的要背负的也比他少了许多。
　　他羡慕他，尤其在今日之后。
　　可是……“我只喜欢你。”
　　谁能将这句话说得这般凄凉无望？喉头哽噎却欲哭无泪。
　　从初见时的惊艳，到后来的怜惜，从朝夕相处情意滋生蔓延，到如今已根深蒂固了信念——这一生，非她不可！
　　是他陷得太快……不，其实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见，只是从来视而不见！
　　她早知道他喜欢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听到这句话眼泪会掉出眼眶。明明心不痛，泪水却仍是一径地滑落。就好像当初不忍心去他性命，如今却也同样见不得他在矛盾中自我折磨。
　　可是再不忍又如何，他是历史中的“真命天子”，而她却是立誓要颠覆这一切的人。他们，从初识便注定是敌对，又何苦这样纠缠不清？
　　她挣开他，抹去脸上的泪痕，“该走了，我怕干爹会着急。”说着，她越过他开门。
　　他没阻拦，却也站着没动，更找不到留下她的理由。
　　突然，他骤然回身，坚定非常地说：“当初答应你，允诺皇兄的话，我可能要食言了。”
　　一只脚刚跨出门口的身影僵了僵，随即便听她低叹道：“我知道了。”
　　“你……真的喜欢折行吗？”大殿之上，她与折行频频眼神交汇他不是没看见，却仍忍不住确认清楚。
　　叶翾止背对着门口，站在门外，抬头望着正午热辣的日头。身上宫裳的金银秀纹在太阳底下光芒四射，然而她却仿佛要在这耀眼的光芒中溶化，消失一般。
　　但听她嗓音淡淡，声调毫无起伏地道：“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呢？”
　　因为，我已再说不出“成全”！
　　柳辰风没有回答，只是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骄阳烈日之下，心中似有决断。

　　宫门口站着个身着暗紫色朝服，头戴银丝束冠的人。
　　从她看到他时起，他便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头微偏，仿佛十分专注地聆听着什么。安静，却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她行路惯常轻悄无声，走进宫门失却下意识渐渐加重脚步。宫鞋的鞋底与石板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细微声响。
　　挺直的脊背微动了动，随即便传出一声沉雅的低笑，“你不必故意如此，我还没那么容易被吓死的。”他转过身，清俊的面堂仍带着未尽的笑意，说道：“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叶翾止在他身边停住，狠狠剜他一眼。心道：就该在你背后突然大叫“皇上来了”，吓的你心脏脱落就好了！
　　懒得同他抬杠，叶翾止四下里张望，却不见了将军府的马车。不由心里暗恼，别真是以为她出不来了，所以先走了吧？
　　云折行站在她身后，弯腰到与她一般的高度，随着她的视线一同左右张望。
　　叶翾止转头，正对上他的侧脸，吓了一跳，向旁边闪了一步，恼怒地瞪着他，“干嘛？”
　　“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瞧见，有个大活人已经在这等你等了大半天了！”云折行抖抖衣角，直起身。
　　“你等我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看你心情好像不错，‘办法’想出来了？还是已经解决了？”
　　云折行挑眉，笑得十分讨好，“接自个夫人回家，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谁……”叶翾止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谁是你夫人？！云折行你发什么神经？”
　　嗯，发神经？是什么？云折行莫名所以，却也明白她的意思。“这婚事，你不同意？”
　　叶翾止瞪圆了双眼，尖声道：“当然……”瞥见门两边的侍卫，又放低声音，“你明知故问！”
　　云折行也学她瞪圆了眼睛，“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抗旨？！”
　　又看了眼两边的侍卫，叶翾止怒道：“谁说的？！”
　　云折行眨了眨眼，复又笑道：“那你还是要嫁给我喽！”
　　“才不要！”
　　“那就是要抗旨。”
　　“我没有！”
　　“你嫁……”
　　“鬼才嫁给你！”
　　云折行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要死了才肯嫁给我？”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叶翾止疯了。“云折行，你够了。”已经有气无力，警告意味却十足。
　　云折行夸张地哀叹一声，“我就知道，辰风虽不爱争斗，却总有别的办法留住自己想要的。”他看着她，眼神堪称哀怨，“你把心留给他了，是么？”
　　“你……我……”叶翾止张口结舌，索性拉他到一边，低声道：“云折行，你又搞什么花样？”
　　云折行立刻摆出一脸无辜，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一尖细的嗓音道：“叶姑娘请留步！”
　　两人扭过头，见门槛里头正垂手站了个圆脸的太监，叶翾止见过他一次，是在熙斓宫。
　　那太监上前给两人见了礼，便对叶翾止道：“霓妃娘娘请姑娘务必过去一趟。”
　　来得真快，这才刚下朝多久，就要拿她问罪了！
　　叶翾止挑了挑眉，勾手示意身边的云折行低下身子。她翘起脚，贴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是要干吗呀？当娘的要审核儿子的媳妇吗？”
　　云折行唇角一勾，并不以为忤，“你别说，还真指不定就是看你不顺眼！还不乖乖同为夫回去了，她家的儿子你可要不起呦！”
　　叶翾止曲起手肘戳他肋下，“又胡说八道！”语气似娇似嗔，软腻甜浓。
　　云折行只是看着她笑，墨黑深邃的瞳眸都弯出了弧度。他直起身，手自然而然地与她交握。许是血脉不畅的缘故，他的手并不如辰风的温暖，但在正午骄阳下，微凉的触感却叫人舒适得打心底里喟叹。
　　“麻烦公公回禀娘娘，叶姑娘旅途劳顿，身体欠佳，暂且先随臣回家休养，也免得冒犯了娘娘。该日折行一定亲自携未婚妻进宫给娘娘磕头问安。”云折行从来笑面迎人，说出的话却叫人提不起勇气反驳。
　　那太监自然也是不敢，只是面色为难地又朝叶翾止看了看，便无可奈何地回去复命了。
　　云折行笑眯眯地瞅着身边的她，“夫人，娘子，咱们回家去吧！”
　　叶翾止也抬起头，突然龇牙咧嘴地朝他皱鼻子，一下抽出握在他掌中的手，“你少恶心了！谁是你夫人？谁是你娘子啊？”
　　云折行瞅了瞅四周，算上守宫门的侍卫，这里总共才四个人。看向守门的两个，俩侍卫连忙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他又看叶翾止，耸耸眉，“这里只有你一个女人。”
　　“那又怎么样？我说嫁你了吗？我就是不嫁你怎么样？”叶姑娘开始不讲理了。
　　“你果真还是要抗旨？！”王爷开始恼羞成怒，但又好像舍不得对这个娇滴滴的未婚妻怎么样。
　　“谁说了？我可没说！”叶姑娘否认。
　　“那你……”王爷又说了。
　　“……”叶姑娘又不讲理了。
　　“……”王爷又怒了。
　　“……”叶姑娘又否认。
　　“……”王爷……
　　……
　　守门的俩兵面面相觑——这俩人有完没完？

作者有话说

　　哇~大家都喜欢柳辰风啊~我也很喜欢~仙人辰风是个好人~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