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英格尔芬根家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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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的打算是重新回到1743年星之魔宫，将流逝的时间停止，然后拯救可能会毙命的天马。
可是，我的行为被制止了。
“卡伊洛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阿南刻的声音响起。“你不应该总是妨碍我的。”
阿南刻，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尼克斯的一个小号，三相女神中的一位；但事实上，她们之间的关系无法用谁是大号、谁是小号这样的方式来描述；在不同的情况下，她们中可以被认为是“大号”的人选是不同的；不过像我们现在这样讨论三相女神中谁更强力、拥有更大的威能，稍微太失礼了。就暂且简单一些，只将阿南刻当做尼克斯的另一个名字吧。
是啊。
我之前也在困惑，为什么我都这样胡闹了，阿南刻都不曾发表过任何的不满。柯罗诺斯能容忍我，这其实非常正常。主观存在的卡伊洛斯与客观存在的柯罗诺斯，是一面镜子的正反，是一个物体在光照下呈现出的两面，是一件事不同角度下的两个视角；我们是出于同源、相反又相同也无法分离。如果卡伊洛斯不存在，柯罗诺斯就不完整；如果柯罗诺斯不存在，卡伊洛斯也不会存在。
但阿南刻不是，也不会包容我的胡闹与乱来。
“但那是我——”我还想再挣扎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负罪感呢，让我想要去补偿杳马犯下的过错。
“这不是理由。”阿南刻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她蕴含星辰的眼睛直视我，“我不允许你再降临于1743年的任何时段，你在13年内都不能再靠近雅典娜于地球的居所一步。”
*
我答应了阿南刻的要求，否则我们之间就将爆发战争。阿南刻已经忍卡伊洛斯这样任性的行为很久了，她不会再继续忍耐下去；如果我还那样乱来下去，她就会投出必灭之投枪，让所有的生灵都回归死亡的怀抱。
我们都知道，命数与时间之间的争吵足以轻易的撕裂世界，因此我们各让一步。
阿南刻对我的妥协感到满意，骄傲而美丽的大女神披上她用星辰作为点缀的深色纱衣，坐着黑色的马车离开了我的居所。
时间对我来说不过是点，尽管阿南刻阻止我继续参与1743年的圣战，我还是可以自由的来到1744年。就在我目送阿南刻离去、决心去1744年的意大利看看圣战之后还剩下些什么的时候，我听见了呼唤声。
卡伊洛斯不喜欢被打扰，无论是杳马、我，或者卡伊洛斯本人，都不喜欢被叨扰。因此，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呼唤、向这位时间之神祈祷的咒文，尽管感叹“真想让时间定格啊”这样的话语就是对祂的一种崇拜。
因为几乎从未有过向我祈祷的人，我胸腔中还存有的人性与好奇心让我情不自禁地侧耳倾听对方的要求，而不是像杳马或卡伊洛斯那样置之不理。
“什么叫‘博求您的欢心，自愿为您献上人牲’？我难道是什么不可以言说、祭祀仪式野蛮血腥而亵渎的邪神吗？”
我戳着餐桌上遗留的布丁，没有任何的食欲，似乎它只是看上去就是一个主体由蛋、奶、糖分组成物品。焦糖诱人的颜色、香草粉散发出的香气与布丁富有弹性却柔软清甜的口感也无法让我产生任何想法。
我想了想人牲，觉得那一定不会是让我欢喜的东西。尽管我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从正常人类转化成居住于外侧、连降临都需要降格显化的概念存在，但我还是不喜欢活人祭祀。这件事完全没有意义，从卡伊洛斯的视角看过去，事情就像一场闹剧——一群小虫子环绕着另一只小虫子，然后试图通过杀死它来获得自己更多的注意。
我知道我正逐步变得越来越不正常，或许像这样“正常”的我，才是最大的不正常；我知道，“我”在一点点消失，新的“我”又源源不断地被填补进来。这听上去就像忒修斯的船，但确实如此。作为正常人的“白丽”的思维一点点的因为所经历的事而被改变，身体也慢慢被转化……在最终的某一天，我会彻彻底底的成为卡伊洛斯也说不定。
事实上，我也拿捏不定如果我不回应咒文，到底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们会认为我觉得奉献的祭品不够丰盛、不够充满生命力而拒绝回应，并因此大开杀戒；也许他们会认为自己的咒文出了错，从而又花上许多年重新准备。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去换来呼唤我声音的地方——奥地利一趟的，维罗妮卡还在那里等着我把他接回来呢。
那是在秋天的一个无光夜晚，晚些的时候还会有雷阵雨。
我就在这样的一天回应了呼唤。
*
我落在了一片林子里，四周都生长着温带阔叶林，却奇异的带着挥之不去的复仇。不远处的庄园燃烧着，火星与火舌成了夜里唯一的光源；我能感受到，维罗妮卡的小宇宙也在那里。稍微仔细的看去，就能看见维罗妮卡站在空中，他俯瞰着陷入火海的庄园；我还可以听见从庄园那头传来的哭喊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维罗妮卡与我在一瞬间就对上了视线，和他搭上小宇宙一聊，我就明白了。维罗妮卡暂时寄居的英格尔芬根夫妇曾有一个孩子，可惜早夭。夫妇二人渴望将时间永远定格在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永远的在那样的时间中生活下去。因为太过专注的注视、眷恋亡者，他们成为了哈迪斯的信徒，更成为了时间的信徒。
成为被财富之神眷顾的人、拥有大量的珠宝金钱，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但这都非英格尔芬根夫妇所愿——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逆转时间、改写因果。他们也这么做了，还歪打正着的几乎成功了，只不过走得路完全错误。英格尔芬根夫妇曲解了自迈锡尼时代流传下来的的古老抄本，他们所使用的并非扭转因果的咒文，而是降下时间之神居所的投影。将卡伊洛斯神殿的影子投影在了英格尔芬根家族的这片领地上确实能达到“不被时间所苦”的目的，但这么做是有违伦理的——该死去的人永远不会死去，应该降生的孩子永远不能降生。最终，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活尸。
在完成了人牲的献祭之后，这座庄园里的人的时间在仪式成功瞬间被剥夺了，除了维罗妮卡——冥斗士受到冥府的眷顾，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事实上，冥斗士是要负责解决这样由于各种原因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案例的，尤其是维罗妮卡这样直接隶属于死神的冥斗士。冥界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切断、碾碎、毁灭，对轻视、亵渎冥界律法之人挥下铁裁。
这样的清洗工作在很久之前的神话时代也发生过，由于西西弗斯计骗并囚禁死神塔纳托斯之后，部分人类被剥夺了死亡，成为了行尸走肉。这些无法死去、永远徘徊在痛苦之中的不死者最终在冥界与阿瑞斯的联军下被毁灭殆尽。
真没想到，位于十八世纪中叶的我还要再处理一次这样的问题……
真是有些头疼啊。
*
“非常抱歉，但请救救我。”眼睛里映出了一个平凡得随处可寻的普通人的身影，他那么望着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但我也能想到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是啊，在这个时候，一个闯入死亡森林的普通人向我求助，我应该怎么办呢？
男人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惊惧地看着我。借着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所产生的光，我看到了他眼中映出之物——一张东方男性的面貌，以及一双黑中透着猩红的眼睛。我看见自己礼节性的笑起来，露出了锯齿般的牙齿。
今夜的雨很大、雷暴频繁，风也在呼啸，或许正是因为黑暗、湿滑的泥水和倒卧的树木，这个可怜人才会几乎摔倒，撞在我的身上。我猜，他本想向我道歉的，可双手接触到的却是完全干燥的衣物。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身上，把他从头到脚都打湿了。夜晚是这样的潮湿而寒冷，没有人应该干燥得滴水不沾。可我，一个同样暴露在雨中的东方人，身上却干燥又暖和。
我看着这个可怜男人饱含恐惧的注视我，试图想起这个男人在生死簿上应该叫什么名字。闪电点亮夜空，也让我从他的眼中看清了我自己的模样——那是我熟悉的面容，它属于我，又不属于我；我曾很多次看着那张脸的主人做出戏谑和疯狂的表情，但从没想过这也是我的脸，也是我的身体。
我定格了自己周围的时间，让雨滴落不到我身上。于是，布料上一滴水珠都没有沾到，就连帽子上，都没有任何一滴雨水，自然也不会有水痕与晕湿的痕迹。
“克拉夫特……莱纳，是叫这个名字，对吗？”我的德语算不得特别好，讲话的时候始终带着地中海与东亚地区糅杂在一起的口音。
克拉夫特·莱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就像看梦魇成真一般。莱纳先生抿着嘴巴，似乎是在防止自己发出多余、会引来正在追杀着庄园中每一个人的维罗妮卡。不过事实上，他应该已经叫出了声来，只是这声音因为过分的疲劳和恐惧而被压抑在了喉咙里。在无声的发出一声尖叫后，他便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发出更多的惨叫，而身体也止不住的发软，歪歪扭扭的向地上倒去。
过度惊吓引发心律失常、血压波动，继而导致脑卒中、脑出血等症状是可能发生的，比如我眼前的这位。不过克拉夫特·莱纳是死不了的，毕竟他的时间与死都被剥夺了，大概过一会就会自己慢慢苏醒。
“好久不见。”莱纳只是一个常人，拖着他走路也不碍事。还没走两步，维罗妮卡就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冥斗士都是看灵魂识人，因此就算转世后改头换面，也能认出彼此来。
“……天魁星-梅菲斯特。”我听见维罗妮卡是这样称呼我的，他上下打量着我，对我突然的改变姿态感到奇怪，“故意的？”
“嘛……这个问题我会解释的。现在，我们先来解决一下这个遗留问题——”我打了个哈哈，向庄园的方向努努嘴。
“那这个呢？”维罗妮卡的视线扫向刚刚还没有丝毫意识的克拉夫特·莱纳，他现在刚刚苏醒，在看见我与天究星亲密交谈之后，随即开始挣扎。可惜他这点力气在我们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折腾了半天，还是什么用都没有，只能绝望的看着我与维罗妮卡将目光垂向他。
“你觉得呢？”我笑笑。
这时我才发现，我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和杳马一模一样，神情也好，语气也是，都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英格尔芬根家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