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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

  •   “圣说:罪的工价乃是死。”
      ——《罗马书》·六章·二十三节

      悲剧的伊始总是带有无可避免的动机,莫妮卡·贝法流纳和艾米丽·黑蔷薇的孽缘就自诞生的初期,纠缠不清。但在真正铺展开这个充满苦难与悲恸的故事之前,我们先要认识两位相对陌生的小姑娘。

      ——她们分别是,艾米丽·奎恩和莫妮卡·贝法流纳。(虽说姓名全然相同,但灵魂的本质却是由长大后的两人全然相反的。)

      大能天神酝酿了一壶金灿灿的油茶,云层是祂早茶时的布丁。赶路的马车,轱辘在鹅卵石上的踉跄。烟雾似的沙石一绕而上,从她鹿似的溜圆溜圆的眼前蹿过。一千双眼睛都要紧盯着舞台中央,他是神圣殿堂的门扉,只要敲开便能够摆脱庸人之桂冠。

      “莫妮卡·贝法流纳。”这只是其一,却将主人公的名讳点明。一个小姑娘询声而动,穿着鲜亮的衣裙与皮鞋。她头发像麦穗一样的发黄,也正是营养不良的征兆。小莫妮卡心跳的很快,好想要跃出紧锁住生命的胸腔似的。她颤抖着踏出一步,便被箭矢一样的目光所洞穿。

      她身旁的女孩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孩童的友谊,绽放在约莫八岁左右的女孩子中间。“艾米丽……”她在哽咽,“别怕。”其二的主人翁,艾米丽·黑蔷薇登场。她那时还没有被悲剧的序幕所挑选,只是个平庸的扎着发卡的女孩。只不过瘦削的下颔线初见端倪。毫无疑问,只要时光的风愿意催熟两枚朱樱果、待到来年成熟,她们一定能有姚人的卓越风采。

      有了同伴的安抚,莫妮卡便显得冷静多了。她点了点头,走向了那被网状物所铺开的地面。

      在低着头的人形肉糜之中,唯有一双白皙的双手攥握成拳,对着她的信仰所祈祷。若是走进看,便能瞧见略显粗糙的掌心中,正躺着像圆环似的饰品。这是智慧与命运之神的象征,祂们是一对胞连的兄弟,谁也无法将对方分开。此刻,便也算是影射。

      艾米丽与莫妮卡,她们都是地方农场主的女儿,自幼的玩伴。衣服上没有过补丁,也不常会被洗涤到褪色。身旁总是带着一两个女仆,在郊区便是顶顶的体面。她们都是本地人,但是马上要前往外地。来这里之前,母亲各给了她们一大罐金灿灿的蜂蜜,就很像今天的天气。“请让我爱的莉娅能顺利通过选拔。”她低声的念叨,换来身旁的人频频侧目。虽然都是年龄相仿的人,但彼此都视对方为仇敌。

      这样的祈祷也曾在别处所发生过,例如河畔的金柳与温柔的波涛,回荡着漏风的誓言“我们将是比血肉联结更亲密的关系,无人可以指摘的姐妹。”这也便交相辉映,追逐着金色蝴蝶,再和被剥削人的儿女办着家家酒。

      此时此刻,承载着好友最最真挚的祷告。神好似没有低眉,祂们或许也沉沦在父神举办的精致早茶。中土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品茶时可供观赏的戏剧。

      大堂之上,被郁紫蔷薇所修饰的舞台。黑袍加身之人,手持一纸牛皮纸塑的纸张。随着抬首,阴影弄流在颈间。微微泛光,银线烁在一瞬——他一步踏上,反向扬起细链的轮廓,是一片半开的蔷薇。

      高台,圆日,眼下人头攒动。无数植被纤细的根茎拉长纤影,将钢丝般的丝线打在女孩崭新的皮鞋底。手心里的汗,濡湿有着纱质感的褶皱。从跌宕起伏的,被打湿的深影,渲染开坎坷忐忑的心情。

      “在。”
      莫妮卡微弱的声音,如同深涧中水滴迸在青苔岩上的脆响。回荡在由人头组成的海潮,一有声音就会回响。使得她感到有一把高高悬起的利刃,用尖锐的锋对准颅顶。头皮发紧,浑身的血都发麻。高台之人的嘴唇,翕然的频率都被放的又缓又慢。

      莫妮卡有一瞬间的伤感,是一个独自受刑的人。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她不是一个人。

      在此地,所有颔首等待结果的家伙都是全然一致的个体。低着眉,眼神空洞。人偶似的停滞在原地,直到那把系着生死与荣辱的刀刃断下。这些人早已没有了生命,哪怕下一刻头颅滚落在三尺之外……他们也能在短暂的停顿后获取应允,随后弯腰拾取,在抱入怀中。这太可怖,太死寂。不识愁苦的两个女孩,她们有着无穷尽的生命里。

      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气流缓慢,他盖棺定论:

      “魔力天赋过低。故隶属黑蔷薇,分配与底层。”

      叮。

      她听见急促的,命运之弦不堪重负地坠落。铁片一瞬而落,蹭着平滑的,她的肩颈落下。莫妮卡恐惧的缩起肩,好似无数只小虫攒动着溜进她的颈窝中,血肉被啃咬,连着骨头也被蛀空了。她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后将她和艾米丽所怀着并蒂联结的美梦敲碎,安静的放入失败的铁匣中。

      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它仿佛被阻拦,被堵塞在某处。而,来迎接她的,是一双微凉的,却显得十分温柔的手。“没事的,莫妮卡。”艾米丽那时还是善良而温暖,虽说傲慢却也并未不可一世。就似一只橘色的猫,来到了她的脚边舔舐,蹭弄。“至少,你也被选择了。”她平静的说着,用沉静而包容的双眼将那张慌乱的脸,抚慰在轻缓之中。

      好友的话语使她从噩梦中挣出,那悬在颅顶的刀刃就好似蹭着她的脊骨而过,留下酸酸,刺刺的疼。接下来,莫妮卡的手愈发冰凉。混沌和言语不断来回冲撞着,简单而明了的失败和命运多舛是无法想比的。艾米丽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紧紧的握着那受伤似小兽般的,好友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指带有安抚性质的将其抚摸着。

      顶上的人,还没有叫到双生花的另一朵。他对嘴唇宣判着死刑的名单,就像是在玩着俄罗斯转盘。一个接着一个,稚嫩的孩童变成火柴了。他们短暂的燃烧着自己的希望,用瞬间炯亮的明眸和瞬间暗淡的绝望,来迎接巫塔使者的辛苦。

      艾米丽一瞬不瞬地盯着上面,魔法是最轻松最体面的。

      “莫妮卡。”

      她突然开口道,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弄得低头顾自失落的女孩有点儿莫名其妙。

      “怎么了?”莫妮卡回。

      但问题的提出人并不着急回应,她抿着嘴。从艾米丽的角度中,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中,视线跃过人群,来到了更为开阔的云海。翻涌着橘橙色的,有着奇异质地的层次感。“恭喜你啦,已经算是半个魔法师了。”艾米丽的语气更为感慨了,她好似正在成熟,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弄的莫妮卡伸手重敲上她的脑袋,眯着眼睛惬意地将头抵在艾米丽的脑侧,轻声说着:“谢谢。”

      艾米丽揉了揉脑袋,莫妮卡的手劲儿真是不小。她和莫妮卡是农场主的女儿,剩下的人大多是贫民的孩子。他们心底也有着萤虫似的梦,只不过太小太小,可实现的几率也比不过一指的蝼蚁。他们从不奢望自己能够一鸣惊人,来这儿只是为了去蹭着一口由高位者提供的饭食。

      恰恰相反的是,若是被确认具有“非凡”的资质,反而会令其感到格外的可怖了。

      巫塔的选拔,平民和贵族有所不同。

      武者,医者,炼金术师,骑士……与拥有凡胎□□的人,便能够习得的职业不同。拥有能够成为“巫师”资质的孩子,在茫茫人海中简直幽若一粒金沙,稍稍错失,便会令其消失在平庸内。只贵族却是不同的,哪怕是中土也分为级别而得以维持“秩序的共存”。他们的血液中便藏掖着被宿命缠绕的结,因此子嗣都具有神的唾液。

      她思绪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藤蔓缠绕上。塔,高大的塔。剪影,细节,末梢尽数倾倒而落,重重砸碎在前方唾手可得的领地之中。

      “艾米丽·奎恩。”仿佛是有所感应,高台之上,身着斗篷的使者眼波颤巍了一下。待到下一秒,名讳从“审判者”的唇齿吐露。

      要知晓你是否拥有牙齿,就要先把牙龈割开。要知晓你的野心是否对等,就需要先剖开肌体称量灵魂。

      “您好。”
      她昂首阔步,步步铿锵有力。一个人灵魂的重量,便是懂得节奏的主体。穿着黑袍的巫师,微微抬首露出了猩红色的眼睛。被莫妮卡和艾米丽所窥见,多么美丽,多么阴郁的颜色。如同猩红之月在这斗篷似的夤夜中,莫妮卡猛的一滞,冰冷的感觉从之间传来。她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艾米丽,她的双生花正迎着灼阳而立。并不巧妙的预感,带着微微涩然的酸胀在她有些发堵的喉咙里,生长出了茎叶绵长的小花。

      “你就是艾米丽?”使者沙哑着声音,自然,有着气泡的颗粒感。艾米丽不置可否,她环着双臂挑了挑眉。

      在她的耳中听来,这声音倒像是刻意而为之。“废话无需多言。”使者的年龄绝对不大。艾米丽如此想到,抬起下颔与之对视。无礼的发言使得使者眉梢一跳,也便伴随着周遭或有或无的抽气声。他迎着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议论,缓缓抬步朝着年幼而高傲的小姑娘走去。

      脚跟,脚尖,平稳的步子。羸弱的节奏,落步时的鼓点却又十分稳健有力。

      “你倒是毫不客气。”粗糙的沙粒所沾染的冰冷,此刻若是仔细辨别,便能听到清晰的少年感。

      “这有什么,您也不过是播报成绩的——受人差遣的人而已。”她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低下头的使者对视着。嘴角微微上扬,做足挑衅与周全礼数。在被阴影笼罩的面容中,使者的下颔若隐若现,瘦削的线条流畅又紧绷。

      她看见隐约的鼻梁,雕琢精致,高挺笔直。看见蝴蝶似的睫毛,被黑色渲染的更像是懂得飞舞的刀。

      莫妮卡发现自己已不自觉的站起身,她有些怔神的看着身前的景象。高瘦的黑影,娇小而明艳的女孩。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求求你,不可以……

      未知的嘴巴在她的脑海中撕心裂肺的叫嚣着,同样的字眼占据整个顿涩的脑海。她面色僵硬的看着。是谁把她摁进泥土中,费尽心思才能开口说话?

      不,艾米丽。

      莫妮卡瞳孔蜷缩着,心中之物正在破碎。她幼嫩的手臂抬起,手指在静止呼吸通行的场景中,张开的手指停滞于半空。安静,有实感的寂静与空白从她的指缝间流淌过,那朵盛开在喉咙中的花,枯萎的令她能嘶哑的说话。

      “艾米丽……”她的声音接近嗫嚅,同时被另一语恍惚若潮水般倾泄的话语,尽数掩盖。高高在上的人,平静地宣告最终判决:“艾米丽·奎恩,天赋还算能过眼。”使者伸手捏住了女孩的脸,轻飘飘的声音带着冬日溪流干净的干净气味,对着她睁大的眼睛扑来。

      “故,隶属黑蔷薇,分配至——”他的话没有说完,刻意将语气拔高。使者转过头去,莫妮卡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怯弱的小女孩正对上了判官猩红色的眼,从里面找到了只对她施展的怜悯。

      “塔顶。”他像是遗漏了什么,用巨无事细的语气补充道:
      “由我亲自教导。”

      怜悯击败防线,有着嫉妒和挫败。污浊的情绪在坩埚中熬煮着,沸腾出灰黑色的热气将她融化。此刻起,她们不再是密不可分的双生子了。艾米丽适时转过头去,流光四溢,将身周场景极速向后褪去,只剩下单薄的身影模糊不清。

      “恭喜呀。”

      她发现自己灿烂笑着,说出这句话。艾米丽对着退开一步的使者拱了拱鼻子,喉间发出小兽似的咕噜声。她没有听到那句祝贺,跃着轻快的步子上前来。

      好友略显苍白的脸色令她担忧,于是她小心的问道:
      “你怎么了莫妮卡?不舒服吗。”
      莫妮卡摇了摇头,冰冷的手握住了艾米丽的,温声说:“我没事。”

      只不过是喝下了自己亲手熬下的毒药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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