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42、第 42 章

　　四十二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
　　察觉到道罗斯的异样，阿斯季卢尔的语气转为柔和；“您不要忘了您曾经在朝议上说过的话，我也不会。您应该回忆起了这样一条格言：不要遵守伤害无辜者的法律，因为它本身也是罪恶。当然，如果您一定要以法律伤害他人，他人也并非毫无准备。毕竟您也是个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魔界人。如果在法律和人情之间犹豫，就问问自己的良知，问问自己是否容许伤害他人的恶人在现行法律的保护之下继续作恶。您能够做什么？遵守自己的良知，而非关系。如果做不到也不要紧，只是不要利用法律去伤害本来就因为恶人尚未伏法而痛苦的人们。”

　　道罗斯从阿斯季卢尔的话中听出了警告的味道：是的，如果自己下一步针对迪亚，那么迪亚也并非没有防备，她抢先掌握了奈洛京的守备，是皇帝和皇太子可靠的保护人。若是从法律层面而言，迪亚完全可以反诉自己之前对于布丽吉特自刃案件的失误。自己的宪兵其实也不足以和迪亚手下的人对抗。

　　这一点使得道罗斯感到绝望：如果法律要屈从于财势，那么拥有暴力的恶人是不是会肆无忌惮呢？只能凭借统治者的良心而持续的日常生活，又能称得上什么生活呢？

　　似乎察觉到对方的纠结，看不见的骑士像模像样地发出了一声长叹：“道罗斯阁下，作为法务部长，您无需质疑法律由什么来支撑，但您要看到法律会因为什么失去支撑，如果没有众多想要平静生活的人们的助力，法律只是一纸空文。因此，它应该顺应民众的心愿，不应该顺从从民众的痛苦之中获取地位和财富的少数贵族的心愿。如果你一定要人们遵守违背自己心愿的条文，人们也只能抗争了……以各种方式来抗争。”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出门的瞬间又转过头说：“其实……”
　　“什么？”道罗斯没有听清楚他后来的话。
　　“没什么。”
　　他只看见阿斯季卢尔银蓝相间的短披风一个锋利而短暂的回旋，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但是道罗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一下茉莉。

　　这天晚上事情都已经办完，迪亚办妥了第四军团变更番号的手续，休息过后，就给玛伊雅弥打了个电话。
　　玛伊雅弥是茉莉的监护人之一，很有可能会阻止茉莉的社团成员们那些非理性的行动，当然也有可能不阻止，稍一迟疑，迪亚又同时联系了一些皇家子弟。这些年轻的子弟同时也是她的下属，虽然他们魔法的造诣并非上佳，但他们负责见证和监督决斗，从来没有出错，为人也相当可靠。

　　不久玛伊雅弥又打来了一个电话。
　　她在电话中仔细地说了茉莉近期要去参加巴斯特的剑术练成会的事情，迪亚虽然不认为茉莉会在练习会上捣乱，但为了平息玛伊雅弥的不安，她还是分析了一下为什么茉莉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练习会可不是茉莉的剑术社，。剑术社里是茉莉说了算，但练习会人多嘴杂，茉莉贸然活动，有可能会被阻止。

　　以茉莉的头脑看，这点判断还是有的。
　　但因为塞穆尔和嘉烈也要去练习会，因此迪亚还是决定明天去送他们时候打探一下。巴斯特的练习会并没有明显的立场，只要是喜爱剑术的魔界公民都可以参加。

　　迪亚约定了嘉烈等人，在第二天九点钟的时候，一起去练习会的所在场地，两个孩子就很高兴地打点了住宿所需的东西。

　　忘忧河水系如同盛开的江蓠铺在大地上，其中一条支流是蜿蜒长流的青叶河。青叶河的定时潮汐，冲出了肥沃的万里平原。
　　青叶河平原是建立庄园的好地方，青叶河与它的支流云河交接的地方，有一块三角形的浅滩。浅滩北面就是巴斯特的别墅庄园，在庄园的右边，有一座简单的神殿和能够容纳几十个人的角斗场，还有一片沙漠。
　　庄园中也是极尽发财之能事：宽大的，白沙铺陈的庭院中有着清浅的方形水池，水池边栽种着深绿的枣椰树和棕榈。水池的西边则是家庙和沐浴祈福用的露天浴场。正厅的四根柱子呈现一种暗淡偏黑的金红，与正厅内棕金为主的装饰相得益彰。虽然说巴斯特的别墅使用洁白的砖搭建，但屋内的装饰却让人看不到砖。

　　巴斯特的庄园这样大的原因，是因为庄园中跑满了各种各样的猫：白猫，黑猫，花猫，野猫，家猫，橘色的，蓝灰的，长毛的，没有毛却穿着针织背心的。大厅里还有七个花豹，三只狮子，两只老虎。这些动物难以让人对巴斯特宽敞华丽的庄园提出任何批评，似乎它们和巴斯特天生应该享有这些。

　　迪亚不免怀疑巴斯特的目的：说是剑术练习，其实大概也不过是借着剑术练习的幌子找人照顾猫而已。现在这些大猫小猫……很明显，有的已经是怀孕的了，有的带着几只小猫。若非是为了盯着茉莉，她真想要劝说嘉烈停止练习会：只照顾猫，忘记练习剑术的话，很难学到别的东西的。
　　再说，嘉烈是狗派，和猫不一定合得来。塞穆尔虽然喜欢猫，但也仅限于喜欢。

　　巴斯特身穿洁净的灰白无袖长裙和草鞋，头戴一个饰有金狮子头的头冠，手腕也带着金色的护腕，那护腕不是直筒形状的，而是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巴斯特棕色的手腕上。

　　迪亚对巴斯特的家境并不很惊讶，巴斯特在他们的谱系之中地位不低，也有自己的产业。因此才有钱支持她治学。
　　在见到巴斯特之后，两人就很热络地谈了起来。
　　“老实说，我接下来的话未免有点冒昧。”巴斯特说：“人们一方面禁锢青年对性的探索，求知和满足，另一方面又命令青年多生孩子制造兵力，剥夺了女性的工作，不许她们离婚。这种策略放在人类世界没有问题，可放在魔界就糟啦，因为这样的政策，女孩子的暴戾程度已经远远超出男孩了。为了避免她们杀害猫咪，她们住的房间附近是不会有猫的，与之相对的，是男性学员出现了傲慢的心态，即便是面对天生就是战士的无性别的对手，也不例外。”
　　“这样的傲慢会丢掉性命的。”
　　迪亚赞同了她的话，巴斯特却微笑起来：
　　“您有点怪，不关心猫，却关心人。”
　　“因为您也在聊人的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