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李克用程敬思

9、6月25日—六壬门

　　扶还是不扶，这是个问题。
　　林溪万万没想到，扶人变成被讹这等荒唐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大姐也没大她几岁，却精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条腿骨折了都没耽误卖力表演，张口就要66万，数字大吉大利。
　　警察叔叔们效率颇高，调取街头巷尾的监控视频，立刻还林溪一个公道。
　　躺在急救室病床上的大姐这回哭得越发伤心了。
　　小主人甜甜到了，家政公司负责人也到了，自己的工作许是要泡汤。
　　偏甜甜那个小机灵鬼，貌似不经意道自家近来总丢东西…
　　李老师忙着给甜甜的父母打电话，孔武有力一看就不好惹的何教练充当保镖，全程围观的林溪饿得前心贴后背，干脆在医院拿手机点外卖。
　　林溪啃盒饭时，甜甜那丫头小脑袋一歪，枕着她的大腿睡着了。
　　嘿，心可真大。
　　李泗冬过来寒暄：“林小姐幸会，昨天您到过“集贤书法社”，我是那的小老板。”
　　“我记起来了，您家那堂家具可是好物件。”林溪压低音量，把饭盒放到一旁，擦过手打包里翻出条披肩给甜甜盖上。
　　“过奖了，运气好，打山西收来的。”当年落脚的城中村有不少老物件，辛铭远没少琢磨，后来老李加入，连蒙带骗买下不少。
　　“看过您的字，还以为是位老先生。”
　　夸得恰到好处。
　　李泗冬自觉觅到知音：“小时候特别迷岑先生的小楷，一晃照猫画虎许多年。”他年纪最小身体也单薄，每日守在院子里少有出门，三位兄长可劲儿给他找各种书籍，渐渐的，小小的李冬开始描红，临摹的字帖正是岑鹤峤的。
　　“旁的不敢说，您那笔小楷确有先生六七分神韵。”
　　“林小姐博学，对书法也有研究。”
　　“凑巧，我练字用的帖子也是岑老的。”
　　学术探讨以下省略1538个字。
　　……
　　……
　　……
　　百无聊赖的何教练呼噜好几把自己的寸头，俩人也忒能聊了，文化人就是不一般。
　　走廊那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跑了过来：“甜甜…甜甜…”
　　“爸爸…”甜甜揉着眼睛，似是难以置信。
　　男士单膝跪下，把孩子揽在怀里：“没事就好。”
　　秘书接的电话，只说孩子在医院，他吓出半身冷汗：“怎么不接电话？”
　　甜甜迷迷糊糊的，还是李泗冬接过话茬：“抱歉，儿童手机没电了。”
　　“您是李老师吧，”男人起身，连忙道谢。
　　甜甜这才看到身边的林溪，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诶？”
　　林溪自顾自叠披肩放进包里。
　　“阿姨的手指…跟爸爸的一样诶。”
　　众人循声低头看去。
　　果然特别。
　　食指倒比无名指略长了些。
　　男人也有些许惊讶：“除了同姓的亲戚，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您是…”
　　“林溪，那位保姆大姐讹的人是我。”
　　“我是关理，给您添麻烦了，这事您看怎么处理…”
　　“不必了，警察叔叔已经还我公道，”林溪一副要告辞的架势，“您的女儿挺可爱。”
　　关理摸出张名片：“十分抱歉，如果哪天方便请林小姐吃顿便饭。”
　　近来饭局莫名有点多…
　　林溪到底还是收下名片，又跟李泗冬互换电话号码，转身告辞。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何教练开车，赶上交通管制，车流长的一眼望不到头：“冬子，你见过食指那么长的人吗？”
　　冬子摇头：“《盗墓笔记》里的张起灵倒是她这种情况。”
　　得，问到李老师的强项了。身为骨灰级稻米，李老师对《盗墓笔记》情节可谓如数家珍，匿名写下许多评论文章，称得上是知乎上的神秘大神。
　　别看何教练四肢发达，头脑可一点都不简单，人家正经干过特种行业。“我倒见过一个。”
　　“什么时候的事？”
　　“西山，你住院那年。”
　　那是他们最为绝望的一年。冬子突发重病，辛铭远不得已回北京搬救兵，辛家老太爷安排冬子进大医院，不过也到此为止。辛铭远倒是偷着跑出来一回，撂下所有积蓄随即就被抓了回去，从此断了音信。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老李阴差阳错救下一高官的孙子，如此才能将三个孩子的户籍落到京城，继续学业。可食衣住行哪哪都需要钱，何况冬子养病更是一笔大开销。
　　一大二小一商量，就这么地了。先是在西山附近租了套农家院，因着离颐和园近，老李捡起老本行，算卦看风水+捣腾古董；程参发了疯的念书跳级，一路跟开挂似的，靠着替人写作业讲课挣外快；何老二自觉不是块读书的料，18岁果断入伍。
　　“都过去了，”李老师握住何教练宽大的手掌，满是茧子。他俩自幼相识，当年若是没有逃出大山，今天仍是在最底层拼死挣扎彼此倾轧的LOSER，“咱们好好的。”
　　何教练笑了笑，凶悍之中露出几分温柔，冬子是他的命。“听你的，咱好好过日子。成，接着说，老李给人算命是在颐和园如意门儿外，人少但总能碰到大人物，有天下课早…”
　　如意门外摆摊的算命先生能站满半条街，老李的死对头诨号章秃子，也不知师承哪一门，相面算命极灵，故而扬名远近。何尔岐偶然经过章秃子的三间平房，碰见惊人一幕：
　　一个女人领着个半大的女孩，正苦苦哀求：“先生是《易镜玄要》传人，还请看在我家先祖的情分上，帮我这一次。”章秃子推脱再三：“逆天而为必不得善终，她注定寿活不长，没有用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女孩却用稚嫩的声音冷冷道“不得善终是我的事，你既然入了六壬门，就该遵照门规行事。”
　　十来岁的何尔岐一个激灵，小女孩的话未免太过冷血，他一时好奇，扒着门缝往里瞧：小女孩站得绷直，老气横秋的把右手背在身后，掌心一道半截血印，食指倒比无名指长。
　　“后来呢？”李老师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经历的诡异事已是不少，可这一出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前方终于结束交通管制，焦急的行人、路怒症的司机交织在一处，一时半会仍是动弹不得：“回去跟老李提了这事，他说六壬门行事诡异，以后得绕着章秃子走。不过说来也怪，那天之后，章秃子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