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乾坤》苏戏

8、七七长生殿，夜半私语时

　　康熙二十九年，我迎来了清朝第一个春节，宫里一片祥和，喜气洋洋，从近年关开始，各宫便忙碌了起来。
　　蒸年饽饽是满族人必不可少的习俗，德妃平日进食很少，对饮食的要求却很高。她平日的点心都是我和语秋精心制作的。古代的纯天然低料，加上现代的手工艺，德妃很是满意，小十四来请安的次数也更多了，说白了，这小子就是只猫，哪有腥味往那儿转。
　　“莫舞，昨儿个做的苏子叶饽饽真个儿好吃，快再给爷备一盒，爷要带走。”
　　正在用苏子页裹馅，远远就听见小十四的声音，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迎了出去。
　　“我的十四爷，小主子，您这每日一到，可比去娘娘那儿请安还准时呢。”
　　我拉过他的手，把它安置在桌边，端出一盘刚出锅的点心，十四面上一喜，毫不客气的伸手就抓。
　　“十四爷，每人敢跟您争，您忙着点儿别掖着，点心多得是呢，奴婢定管饱管够。”
　　我递过去一杯茶，宠溺的看着胤祯狼吞虎咽的样子，毕竟是个孩子，虽然刁蛮任性，却也实在可爱的让人打心眼里疼爱。
　　“十四弟，好口福啊。”
　　胤禩披着白色的貂裘斗篷，里头衬一件淡蓝马褂儿，白色长袍。唇红齿白，越发的欣长俊美，旁个儿的树枝上落下几片雪花，更是美的吸了魂。
　　“怎么？爷这扮相你可满意？唉～快擦擦，口水都留下来了。”
　　收起胤禩温文尔雅的面皮，安成熙一脸得意的痞子相又露出来了。
　　“嘻嘻，八爷大早上来我这儿，该不会只为了勾引未成年少女吧？”
　　我打点好十四要的点心，装入食盒，交给一旁的小公公，把十四送到门口，裹了裹他的斗篷。
　　“瞧你说的，我怎么跟不良少年似的，”胤禩瞟我一眼，面色讪讪，他忽的面色一变，沉声道：
　　“你可知皇阿玛昨儿个问起你了。”
　　“恩，”我机械的点头，脑子还停在抬杠的话上，忽的一愣“你说什么？皇上问我？”
　　“脑子真够慢的，昨儿个在尚书房说起石文炳，皇阿玛就问了几句关于你的事儿。”
　　“他....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泛起一阵无助的恐慌。
　　“太子问皇阿玛开口讨过你，前阵子被德妃給回了，太子娶婢妾时那闹的，没几个不知道啊，皇阿玛怕是早就注意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老爷子可是宝贝这个儿子啊，他若是得不到，老爷子也不会留着你刺他的心。”
　　不知道胤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中异常的疲惫。胤禩，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怎么肯放心的让我留在胤禛的身边呢。早先的好心情‘砰’的一下被风吹了个散，身子越发的冷了，紫禁城的风正透过肢体，分解着我的灵魂，疼痛异常。
　　红酥手，黄藤酒，棉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身子忽地一暖，熟悉的檀香味环绕上来，飘忽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怎的大早上在院儿里吹风？也不加件衣裳。”
　　胤禛贴着我的耳朵低喃，责备的语气中怜惜与宠溺无疑。转过身冲他妩媚的一笑，朗声道：
　　“四爷这大早上的，怎的有空来？”
　　“嗯？四爷？”他轻轻挑眉，邪魅的笑。
　　“呵呵，四四。”成功的看见他黑了脸，装作小鹿斑比一样无辜的眼神，不知死活的加上一句“阿四？小四？胤胤？禛禛？小禛儿？”
　　“好啊！胆儿越发大了去了，敢拿爷取乐了。”说着，腰间的手便不安份的动了起来。
　　“啊～胤禛，饶命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忙躲闪着求饶。
　　感到他双臂一紧，又把我拽入怀中，裹在他的斗篷中，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脸竟微微发烫起来。
　　“再叫一声。”头上传来他温柔的低喃。
　　“胤禛。”我心口堵得发慌，眼睛模糊了起来，对未来的恐惧紧紧的揪着我的心。
　　“再叫。”
　　“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胤禛......”

　　爱元宫每到冬季温暖异常，不当差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外间的脚踏上，在长凳上铺上纸，用眉笔细细的勾画些什么。在现代我可以用一支水笔把动漫人物画的鲜活。但我不会用毛笔作画，索性取了眉笔，画些脑中熟知的人物场景。胤祉笑话我不通丹青，却叫人送来整盒的西域阿尔曼。语秋说这宫中唯一不画眉的人却用最好的眉笔。几个小阿哥倒是喜欢的紧，我不停的画脑中对现代生活的回忆，我怕哪一天，那些车水马龙，高厦林立的生活都成了南柯一梦，再也捕捉不到。
　　眉笔轻动，一副胤禛的大头像就跃然纸上，凝眉冷目，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下弦，可爱至极，我轻轻一笑。
　　忽地有人推开门闯了进来，竟是气喘吁吁的小十四。
　　“莫舞，四哥在额娘这儿吗？”他焦急的问道。
　　“请十四阿哥安，四阿哥在給娘娘请安。”
　　十四越过我，撒脚就往里间跑，我一急，一把拉回他：
　　“我的小主子，娘娘刚让端了药进去，您有事儿，也要顾着点娘娘的身子啊。”
　　小十四愣了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喘了两声，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十四阿哥，出了什么事儿了？”
　　“十....十哥和十三哥打起来了，八哥要劝，九哥拦着不让劝，十哥把十三哥按到地上，往死里的打，都是血，十三哥脸上都是血。”
　　“他们在哪儿？”
　　我心下一惊，拉过他就往外走去。
　　“在....御花园后面。”
　　我吩咐竹心在门口等四阿哥，让他出了门就往御花园这儿走，然后跟着十四向外快步走去。
　　很远处就听见喧哗的声音，很多宫女太监围着，却没人上去拉架。胤俄正骑在胤祥的腰上，两人厮打着。十三上衣被撕开，脸上满是血迹，老十也没讨到多少便宜，顶着一个黑眼圈，袖子也被撕开了。旁个儿站着一脸焦急的胤禩，胤溏拦着他，一脸阴沉的笑。我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好个老九老十，就这样欺负十三，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怪不得胤禛下狠手整死你们。
　　“都给我住手！”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只知道胤禛来之前，定要替他护住十三。
　　“几位阿哥这是怎么说的，十阿哥好本事，欺负自家兄弟，有勇有谋，往后战场上分胜负啊，怎的学些个粗野乡夫，厮爬滚打？九阿哥更是高明，幕后英雄啊，这以多欺少，以长欺幼可是今儿个太傅学堂上教的？”
　　用帕子擦了擦十三的脸，还好，只是鼻子出血，脸上并没有伤。
　　“你是什么东西！爷教训这杂种你也敢拦。”
　　老十上前一步，一把推开我。
　　“你说谁是杂种！”
　　“说的就是你，怎么的，还想挨揍不成！”
　　十三气急，挥拳就要上去，我赶紧把他抱在怀中。
　　“十阿哥怎么可以这样说，十三阿哥好歹也叫您一声十哥，喊万岁爷一声皇阿玛，您口口声声喊他杂种，您这是指桑骂槐说谁呢？若让有心的小人听了去，在皇上面前说道一下，十阿哥您恐怕也不太好过吧。”
　　“你....”老十气急，脸瞬间涨得通红，又说不出话来，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
　　“你这丫头不用在这阴阳怪气的，八哥平日待你亲厚，咱兄弟也待你不薄，你倒帮着这小崽子，来编排爷，哼～到底还是让四哥登了先啊。”
　　胤溏不阴不阳的甩出这么句话，我狠狠瞪他一眼，心下气急，好你个棺材脸，我平儿个忍者你，你以为我是怕你怎么的。就长了张骗人的绣花枕头脸，哼哼，看来现代的女孩子都是被穿越小说給骗了。
　　“九阿哥您这话奴婢可是担待不起，阿哥们对奴婢好，奴婢心里忘不了，可是阿哥们对我一个奴婢都能怜惜厚爱，怎么对自个儿的嫡亲兄弟却反而容不得了？”
　　“咱们兄弟的事你也管得，哼，别以为有太子和四阿哥宠着你，你就能管到咱们头上了。”
　　“胤俄，你说的什么话！”胤禩铁青了脸“平日里圣人之书是怎么读得，这么口不择言，让皇阿玛知道了，给你一顿棒子！”
　　“八哥，你还护着她，她都——”
　　“还说！你跟胤祥打架就是不对。”
　　“我.....”
　　看胤俄又与胤禩起了冲突，胤溏的神色也颇为不满，我反而心下难受起来，这不是刚打了外战有窝里反。要是让哪个诚心挑事的知道了，那倒霉的恐怕只有我一个吧。我放开十三，朝他们恭恭敬敬的福身一屈：
　　“奴婢刚才失言冲撞了九阿哥十阿哥，奴婢并不是有意轻慢，只是一时心急，九阿哥，十阿哥宰相肚里能撑船，定不会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说着。露出一个讨巧的笑。胤俄愣住了，定是没想到，我翻脸的本事比翻书还快。
　　“奴婢并不是有意偏袒十三阿哥，只是奴婢看阿哥们手足相博，心里难过的紧，阿哥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龙子龙孙，皇上的心尖子，阿哥们不合，这不是....这不是伤皇上的心嘛。”
　　我越来越佩服自个儿瞎诌的本事，在逼出点眼泪，搞点煽情的效果。果然，胤俄胤祥这两个傻小子马上露出羞愧的表情。胤溏‘哼’的一声，转头不看我，胤禩表情倒似感慨，只是眼中神色似笑非笑。
　　我一手牵着十三，一手牵着十四，微微一笑。
　　“刚才德妃娘娘就遣奴婢来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呢，现下找到了，娘娘也等久了，奴婢这就告退了。”
　　说完盈盈一拜，拉着十三，十四向爱元宫走去。
　　爱元宫门口，胤禛微笑着看我走近，遣了竹心带十三去梳洗，跟胤禛向外走去。
　　“四爷您出来多久了？”
　　“刚好看见你骂人。”他嘴角轻挑扩大那个笑，我心下火气上翻，什么人，看热闹。
　　“四爷可真是厚道的很，看见了也不露面，就这么信的过莫舞。”
　　“呵呵～爷信得过你。”
　　他一副了然的表情，平静无波。
　　“爷就不担心，十阿哥把莫物拖出去打一顿嘛。”
　　嘟起嘴，哼～爱新觉罗家的人，还都挺会明哲保身呢，胤禛脸色暗了几分。
　　“胤俄他竟敢推你，这小子越发的嚣张跋扈了。”
　　“孩子打架而已，难免调皮任性，难不成四爷还要为我揍十阿哥一顿？莫舞可担待不起啊。”
　　我调皮的眨巴眨巴眼，无辜的望向他，胤禛展颜一笑，轻轻的拉起我的手，放在心中。
　　“我就知你会护好十三，而且，有胤禩在，那两个小子也占不到便宜。别恼了，好莫舞，我若是不出去，那就只是两个孩子打架，我若出去，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我心下一动，是啊，胤禛若是正面和胤禩仰上了，那就不是小孩子打闹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想到十三十四，十四还未完全依附于胤禩，还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没有被权利洗涤了身心。看着现在年少鲜衣怒马拔剑江湖快意恩仇好不威风 ，结局却是一个出身未捷身先死，另一个在高墙之内追忆烽火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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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胤禛，猜猜我是谁。”
　　胤禛唇角含笑，一把抓住蒙住眼的顽皮小手。
　　“小丫头，除了你还有谁。”
　　我微微嘟起双唇，腮帮鼓鼓“没意思，每次都猜中。”
　　“呵～这宫中喊我胤禛的，舍你其谁？”
　　“哼～那你就不能装装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双手勾着他的颈，胡搅蛮缠开来。
　　“好好好，下回我定猜别家姑娘，决不敢再点莫舞格格大名。”
　　胤禛揽过我的腰，满眼宠溺。
　　“哎呀，你敢，你敢，最讨厌你——”
　　轻抬雪足，踩他的大足，脸儿在他怀里微蹭，像猫儿一样。幸福溢出喉头，娇啧的不依不饶。
　　“小醋坛”细细碎碎的吻落在我脸颊，眉间，轻软温细，酥酥痒痒。
　　“就是小醋坛，英明神武的四阿哥掉进来了，任你挣扎，也爬不出去。”轻笑出声，用下巴轻磕他的胸。
　　“甘之如饴。”
　　“火热的吻压了下来，封住我喉间的笑声。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出现在洛阳梅振纸上，胤祉曾大呼可惜，我竟拿这一两一张的御纸画这鬼符。
　　“看看，看看，这字有几分你的风骨？”
　　我抬起小脸望向身后的胤禛，眉眼含笑，胤禛眉间轻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
　　“一成？”我眼中一亮，他的字凤姿龙骨，气势磅礴，即便一成，也让我乐不思蜀。
　　“不是，是一成也不像。”胤禛面色严肃无比，却压不住喉间的调笑，我小脸一垮，瞄瞄墙上他的亲笔书法，在瞧瞧自个儿的墨迹，真个儿天上地下，千差万别。
　　“写不好又有何妨，我可寻天下名家，让他们住在府中，专门为你执笔，你不喜舞文弄墨，咱们就一辈子不去碰它。”
　　胤禛拉我坐在他的腿上，环住我，轻吻我的手，寻天下名家，为我执笔？胤禛你可知，你已是天下最好的名家，轻动手腕，便将你的面容深刻在我心，隽永不息。
　　德妃看我的眼神越发柔和，却让我尴尬不已，胤禛的柔情蜜意让我深陷情中。是谁说过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我却觉得自个儿以为负值。平日里总笑在眉间。心情大好，偶尔想起与他的亲密之举，也会飞红了双颊。
　　“怎的笑得那么白痴？二哥又赏烤红薯给你了？”
　　被胤祉突然放大的脸吓到，正对上他暧昧的眸。
　　“哼～三阿哥好可笑，我自乐我的，关卿何事？”
　　“噢～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城西乔家的烤红薯，排了两个时辰才买到，原来某人并不想啊。”
　　香甜的气味传来，胤祉手中托出一纸包，含笑而立。
　　“哎呀，我的亲亲烤红薯，乔家大叔烤的最好了，口齿留香谁说我不要，快快拿来。”
　　食包到手，依旧微热，迫不及待的拨开，黄酥焦灿的红薯露出，心中大乐。忙咬了一大口，全不顾胤祉无奈的笑。
　　“真不知这街滩食物有何可吃，还这样开心，难道宫中御厨还填不了你的胃？二哥也就宠你任你，一有出宫的机会，便去买这东西。堂堂太子竟去挤这街边小摊，真是着了心魔。”
　　喉中一哽，原来次次给我带回的都是他，每回到手都是余温未散，无论秋冬。若不是买了刚出炉的，再快马加鞭的送回，怎会如此酥甜可口，心中着实感动，却佯装一笑：
　　“姑娘我是苗疆巫毒教教主，传会下蛊迷人，怎的？三爷要不要也尝尝这情蛊的滋味？”
　　妩媚之色溢出眼眉，挑衅的望向他。
　　“不不不，小生怕怕，教主您还是手下留情吧，二哥和四哥的痴病，我可不敢尝了”
　　咬着手中的红薯，心下却微苦，呵～世间之人谁又愿中这情蛊之毒？中者如痴如巅，大悲狂喜。可任这天下有回春只手，也解不了这情蛊一分毒，它总让人心甘情愿，欲罢不能，即使溃肠烂肚，也甘之如饴。
　　胤祉忽地伸手，我本能的一躲。
　　“别动，嘴角都沾上了食渣，真没吃相，跟云格儿一个样。”他面上闪过一丝温柔之色，心中一冽，这抹温柔绝不是为我。
　　“云格儿是谁？”试探的询问。
　　“是...三格格，我的姐姐。”胤祉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她也最喜欢吃那城外的桂花酪，每次出宫，我都想法子买来给她，为着那桂花酪，她总会在宫门口等我回来。呵～明明是姐姐，却像孩子一样贪嘴，真是.....”
　　我望着他满面的温柔，竟不忍打断。胤祉，你知道我在你看眼中见了什么？疼惜，幸福，和满满的.....爱恋。可是，这皇宫中，怎能容下你们的爱恋？她每次的等待，真的只是为了这桂花酪嘛？胤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