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妖哈 ...
-
苏瑾对余夜颇为推崇,赞他乃当代文采第一人,可惜造化弄人,金陵高僧算出他不得入仕为官,否则苏瑾一定力荐他入朝为官。
他又清高自重,虽家贫如洗,却不肯接受外人援助。
至徽一直没有说话,听罢苏瑾介绍,微微挑眉:“公子自金陵来?”目光犀利眼露怀疑。
余夜落落大方:“在下三年前自金陵出发,发愿游历天下,至今已游历过半。最后经过的城镇乃是景德镇。”
至徽暗自防备,手在武器上静止不动:“为何公子周身散发淡淡妖气?”语气尖锐。
余夜一愣,低头自顾:“妖气?”显是更加疑惑不解。
忽然想到,抬首盯住谈小春:“你果然是妖非人!”
谈小春塌脸垂眉,无奈至极。至徽没料到他把话头引往谈小春身上,也是一怔:“妖?”
谈小春无奈,只得详细解释。在景德镇她曾降伏狐妖,后来密林里如何遇见余夜,如何机缘巧合救了他,如何逼退群妖。
至徽更怀疑:“就凭你?”
余夜插话:“天雷——谈姑娘说此乃天劫助她降妖伏魔,我看分明是她与妖魔串通。”
至徽皱眉。
虽然解释的乱七八糟,但若事实如此余夜周身散发淡淡妖气倒也可以理解。师妹除魔本领不强,普通狐妖还能对付一气,遇到妖力强大的群妖就……仔细感触,确实师妹身上也散发微微妖气。
“公子身上却有祥和之气防备甚重,此做何解?”至徽犹有疑问。
余夜露出腰际防身木石解释一番。至徽面色郑重:“原来如此。”
伸手:“可否借在下一览?”
余夜闪开:“抱歉。救命恩人曾叮嘱,防身木石须臾不得离身。”
至徽面上微微不悦:“罢了。”
面对谈小春,严肃道:“你随我来。”领着塌脸歪眉苦着的谈小春走出房间,留下余夜同苏瑾叙旧。
是夜。安顿已毕。谈小春被安顿在北院房间,紧邻至徽。虽说男女大防,余夜却坚持要在谈小春不远处住下——他的解释是,一定要亲自盯住谈小春,不让她有现出原形害人的机会。任凭至徽磨破嘴皮子解释都不信谈小春是人非妖。
无奈,只得安排他在紧邻的小院住下,只一墙之隔,倒也不算失礼。他提出男女有别,为何安排谈小春与至徽同住一院。
至徽冷笑,我与师妹从小一处长大。师父事务繁忙无暇照顾,举凡她的生活起居都由我师兄弟几个安排——莫说同住一院,练功时众人挤在一间屋子过夜的情况都有。
谈小春小声嘟囔:“你们哪是关心爱护我,分明个个找机会欺负。”
被至徽一眼扫过,顿时消声。
用过晚饭,谈小春再次被至徽揪到书房训话。令人尴尬的是,苏瑾也在场,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可是谈小春分明看到他耳朵竖立。
“你擅自下山,不听师命…”
谈小春顶嘴:“师父要我下山历练,不算违背师命。”
至徽气的嘴唇发抖:“师父要你在茅山三十里处历练,何时说过允许你进关内来捣乱?”
不服气的翻白眼:“我没捣乱,我为降妖除魔而来。”
“降妖除魔?你连我派山门都不曾拜过,师父有言在先你顶多算他个人弟子,绝对算不得我派正统弟子,降的什么妖除哪门子魔?”至徽冷哼。
她颤抖:“谁说我不是我派正统弟子——我,我跟你们一起学艺一起长大,凭什么说我不是!”她被深深激怒。
至徽显然并不担心,反问:“你说我派名为何?”
她嗫嚅半天,并不确信的说:“灭…妖派?”
至徽冷冷一笑:“你连我派派名都不曾得知,算什么正统弟子?”
他的讽刺深深激怒谈小春脆弱的自尊心,她怒吼:“你们全都看不起我——我偏要证明给你们看!”飞奔出门。
至徽皱眉,不无担忧。
苏瑾抬起假装认真的目光,揶揄:“还不追去?”
至徽大窘:“谁要管她——随便她去。”终究是不放心,起身准备追出。
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声惊叫,声音尖锐刺耳,伴随纷杂的脚步声跑动声,又有人叫嚷:“别乱咋呼,别吓到公子,快请至徽公子!”
至徽脸色凝重:“糟糕!”飞身而出。至徽也在仆人护卫下来到前院。
还未踏入院门浓厚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几欲呕吐。而当他走入前院,人群自动分开,看到的景象更让他作呕。
一名婢女躺在地面,仿佛被抽干了全身血液,干瘪的比八十老太都要干,皮肤完整,但皱皱巴巴惨不忍睹。看服饰应该很年轻,却因为骨血都被抽干,脸皮好像风干的桔子皮。两只眼睛被人挖了去,只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死不瞑目的瞪着世间。
苏瑾不忍再看,掩面避让。
大总管见事机敏,迅速让人封闭院门,且严令目睹的下人不得声张。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安排妥当,整个望苑立刻点起灯笼,灯火通明,又吩咐加班轮值,不可懈怠。
院里只留下几个护卫的仆役与至徽手下。
其中一名长随上前查探,恭敬回禀至徽:“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只在脖颈下侧有一小块咬伤痕迹,似乎就在那里把全身精血吸走。”
至徽既惊又怒。在他的护卫下居然有妖擅自闯入,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且任凭妖怪杀了一个人,简直匪夷所思!自他出道以来还从未这般窝囊。
浓重腥气弥漫空气中,再加上至徽几人的凝重神色,苏瑾虽心中惶惶,但不得不强作镇定:“至徽…”话既出口才发觉颤抖。
至徽回神,吩咐道:“护着公子,不得离开半步!”
长随们应道:“是。”
他忽然脸色一变:“谈小春!”又是飞身而出越过院墙。心中焦急不安。谈小春打书房跑出,正是这个方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又过了这半天居然都没有她的动静。万一她正遭遇那害人的妖怪…
至徽不敢想象。
刚刚飞出院墙,却见对面树梢跳动回一个人。
他放心松口气。正是谈小春。
眉飞色舞:“师兄有妖!”
他皱眉责备:“乱跑什么!”突然扫到她身上,紧张道:“你受伤了?”
谈小春手掌正滴滴答答流血出来。他猜测:“你见到妖怪了?跟它斗上了?”双眼迅速扫视她全身,看还有没伤口。
谈小春随便挥舞一下伤手:“它跑太快我追不上。这个家伙居然会化水成冰,它的冰刀伤了我。”
至徽面色一凛,抓起她的伤手仔细查看,痛的谈小春吱呀怪叫。
“有毒!”至徽呼喊:“你这个笨蛋!”抱住她飞身回了房间,一路呼喝自己手下:“给我滚一个过来!”
余夜担心的走到北院:“发生什么事?”惊讶的看到至徽抱着谈小春一路飞来,地上滴滴答答滴了一行血迹。身后几名手下也跟着飞奔而来。
房门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整个望苑点起一盏盏灯笼,守夜巡房的人一对对穿梭不歇。至徽的房间里传出谈小春吱呀吱呀叫疼的声音,至徽气恼到极点怒骂仆从的声音。
谈小春剧痛中还有心情说笑:“师兄莫气,不过小伤而已。”
至徽气的手下用力,再次惹得她吸气喊疼:“轻点轻点——师兄你把你的长随都得罪光了,不如送我一个——哎疼疼!”
随从们端出一盆盆脏水,水中混杂血迹,黑黑的漂浮一层。余夜担心的抓住其中一人:“发生什么事?”
那长随虽然急惶,却训练有素:“有妖入侵,小姐受伤。”
至徽隔着窗子听到怒斥:“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听发生何事,任何人不得信口胡言——全都恪守岗位!”
余夜抱歉的对那名长随点头,放他做事。
门口守着守卫不许他进入,只能隔着门板喊话:“至徽公子,谈姑娘伤势如何?”
她见师兄绷着脸不发言,只得忍痛回答:“多谢关心,死不了——俗说祸害遗千年…哎哟疼,师兄你轻点!”
余夜恍然:“对哦,你是妖,妖哪里会死。”摇头晃脑走开,门口守着的守卫啐一口,不屑道:“书呆子!”
闹了大半夜总算把她体内毒血全部清除,包扎伤口,沉沉睡去。至徽疲惫的来到书房打算暂歇一宿——他的房间给谈小春占用。
书房灯火通明,推门而入,苏瑾正襟危坐,显然等了他很久。
“安顿好了?”他问。
至徽疲累到头,歪在椅子上:“嗯。”闷声闷气。
“你师妹的伤?”
“清了毒血,已无大碍。”说到这里就来气,就凭她学艺不精却胆大包天追了那穷凶极恶的妖去。幸亏他反应及时命人四下搜索,倘若谈小春真与不知名的妖遭遇上,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脑袋顶上冒凉气。
“她看到那妖怪了?”显然对见到的画面心有余悸,苏瑾提到妖怪二字满身不自在。
摇头:“没追上,逃的太快,她说看身形模糊是巫妖。”
妖分几种,巫妖是民间有些巫师,生前妄图炼化钟爱之物成形,以便助他法力,终究违逆天道,有些人勉强成功,有些则控制不住炼妖,反被巫妖所噬。失去主人的巫妖没有了约束便四处游荡,穷凶极恶比物妖更甚。
巫妖妖力强盛,炼化之时巫师用的手段血腥,往往是幼童的心头血,或者活人心肝喂养。如此炼化的巫妖生来就噬吃活人。
依照婢女的死法,这只巫妖大约被喂食人血炼化。
苏瑾倒吸一口冷气。
至徽似笑非笑揶揄的看他:“怕了?”
苏瑾强作镇定,很快败下阵来,垂头丧气:“我是人,可跟你们不同。凡人见了妖尚且心头发颤四肢虚软,更何况我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至徽好笑,书生?天下间有比你更尊贵的书生?
嘴上却安慰:“放心,有我在。”
他闻言,再看至徽信誓旦旦,已有一半放心,只是心下终究不安,想想这场无妄之灾,不免灰心:“不过游山玩水一趟,怎么就惹上杀身之祸。”
至徽揶揄:“杀身之祸?人家可是想你去做压寨女婿——实在劝不动被逼无奈用了抢,杀了我也舍不得杀你。”
苏瑾被他笑话的面上挂不住,正待反唇相机,听他最后一句又改变心意:“多亏三王叔派你护我,只是苦了你要跟我东奔西走。”
至徽无谓一笑:“降魔者的使命而已。”
且睡下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