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牛奶》墨雪千寻

61、第二个病人（4）

　　“学长我帮你拿。”说着也不给天乐拒绝的机会，立刻就提上那两个猫笼往下跑。天乐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才多久以前，自己本来也是有志向，有理想，积极向上好像什么都打不倒的大学生。
　　“嗯？要走了？”医生正要上楼，看到他们下来，便摆摆手和天乐道别，“再见啊，好好照顾两只小猫，她们可是——诶呦！”
　　然而还没说完，天乐一个箭步冲了下来，撞到了学弟也无所谓，一把便使劲抓住医生的手。
　　“你的手！”像是看到埃博拉病毒一般，天乐震惊的表情把医生吓了一跳，连话都不敢说。
　　“学长怎么了，我老爸的手？”学弟放下猫走过来看，只见老爸的手掌内外侧正不寻常的泛着星星点点的红。
　　“这是……压疮？”学弟不是很确认，“老爸你刚才按着什么地方了吧……”
　　这就是侥幸，临床最忌讳的侥幸！
　　天乐怒其不争，毫不客气地把他老爸的手拉到学弟面前，也不顾医生一个踉跄。
　　“你再仔细看一眼，好好回答我，这是什么！”
　　学弟下意识赶紧跟着仔细看了好几眼，但还是没有想到，他有点着急了，他学习应该不差的，但一时怎么就是记不起来，“对、对不起，学长。”学长突然变得好凶，比所有教他的教授都凶，学弟有些怯懦地看了他一眼，天乐果然因为他没有答上来正瞪着他。“学、学长，这……这是什么呀……”
　　感受到天乐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地对他说：“这是肝掌。”
　　“什么！”学弟一下子瞪大眼睛，抓住老爸的手使劲地看。
　　“你有没有好好认真地读书上课，有什么会比学习治病救人更重要？！”天乐看着他，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喊过了头。
　　医生被这俩人搞得越来越紧张，“额……呵呵呵，别这么激动嘛，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吧……”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儿子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吓破了胆的样子。
　　他记起来了，他也想起来老师告诉他们的王教授离世的病源了。
　　“学……学长，我老爸……”
　　“不会，”天乐摆摆手让他放轻松，“虽然得上这么个病实在不好，但这肝掌明显表示还是在代偿期的，缓解甚至治愈的希望很高。”
　　儿子听完话又消化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回过神。
　　医生听着却越来越渗人，什么治愈的希望很高，这样说就好像他……
　　“你们……在说什么？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事，老爸，”学弟很快冷静下来，“我们去医院。”
　　一路上，学弟开着车，天乐坐在后面从头到尾全方面通俗易懂地给医生解释了一下关于肝硬化的知识。也让他们都安心，毕竟很幸运，是在代偿期里，而且问起最近的伙食和睡眠，听上去也没有并发症。
　　“哎哟，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医生慢慢摸上自己的肚子，无奈地摇头，“人老了，就是会得点病，但是……也不用这么早吧……”
　　自己才47，孩子才上大学，医生使劲地惋惜和气愤也无济于事，只好叹气抬头看天。
　　在他想来，自己这遭遇很不幸，但是天乐和学弟听完他的诉苦都默默无闻，因为在他们眼里，医生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人了。
　　学弟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刚要下车，天乐止住他，“不来这儿。”
　　“嗯？”学弟看了看这家远近闻名的医院，“不来这儿，哪里还会有和这家医院相提并论的好医院。”
　　有，有一个医院，那里有三个人，是肝硬化的专家。
　　天乐没有管他，直接在他导航上搜索目的地然后定地点，开始路线。“去复仁。”
　　复仁医院里，楼梯间内。
　　“羽翩！”子七狠狠地摇摇羽翩，希望她至少能抬头看自己一眼，“你放松一点！”
　　但是羽翩拿着手里一堆的资料，正暗自用力地攥着，怎么看都没有放松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他一定会度过来的，相信我。”子七抱住她，为她捋顺头发。
　　“我真没用，”子七听到便顿住，“我也真是差劲！”
　　羽翩大喊起来，幸好是在楼梯间。
　　“我怎么才能帮助他？”羽翩无助，她一直以为，自己有能力来解决所有他和她之间的问题，无论发生什么，就像当初陈良告诉她的一样，她也早已转变她的感情，她也早已加深这份感情到无可厚非。
　　但真正意义上的隔阂和阻拦出现了，她却如此无能为力。
　　“这种事情……”子七也暗下来，她知道天乐会难以接受，比起羽翩和自己，他肯定难以接受，因为这个生离死别的地方，其实根本就不适合他，这里也不是他选的，“只能靠他自己渡。我们能做的，大概就是相信他吧。”
　　“总之无论如何，你必须好好打起精神来，你今天这个样子绝对不行。”
　　子七今天中午上来找她，迎面听到第一句话就是小叶老师在喊话，“你王教授是病人，他们也是病人！你给我认认真真地对待他们，好好照顾！再让我看到你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的，不好好对待工作，我也不再认可你的实习成果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羽翩被人骂得这么凄惨，或者说，子七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如此优秀的朋友居然会被骂。
　　“我也不想……”羽翩说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今天她屡次停顿，铺床停顿，放药时也停顿，所以小叶老师忍无可忍便拉了自己出来教训，她也知道今天的自己看上去有多散漫，但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愿，她便也控制不了啊。
　　天乐还在家里，在忍受，在难过，你让我怎么办。
　　子七还是抱住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顺着他的意，至少让他多一点安慰，慢慢舒缓他吧。”
　　“嗯。”声音里的哽咽很明显，子七谁也放不下。
　　“好了，午休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打起精神来。”子七已经迟到了，她匆匆忙忙赶下去，疲乏也心累。
　　圆圆姐见羽翩回来，拉住她，“一会儿……”她难得的说话这么不直爽，“有一位肝硬化早期的病人要进来，你……小叶老师让你来负责接待。”
　　羽翩顿住，随即深吸一口气，“好的。”
　　“魏斌，来住院接受治疗。”声音响起，羽翩听到便赶紧从资料里找出魏斌的病例，还没找到，就听见阳光一般的声音欣喜地送来：“羽翩学姐！”
　　“魏枭？”羽翩转头，果然是他。而旁边这位，“医生！”
　　“这不是‘幸存者’的妈妈吗？真是有缘啊。”医生也被这巧合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怪不得天乐要选择这家医院，毕竟自己女朋友在的医院，比较熟悉吧。
　　他微微不经意地朝后看了一眼，羽翩正在问他生命体征，于是便也顺着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找到，随即顿住。
　　医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而有一人垂着目光，依靠在墙上静静等待。
　　他来了，他来了！
　　“羽翩学姐？”魏枭看她久久未说话，抬头看她，也仅仅一眼便顿住，此刻的羽翩学姐是陌生的，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艳丽。
　　从来见她，都是在王教授的学习会里，但自己只是王教授平淡无奇的一个学习会里的成员，而羽翩学姐作为王教授最出色的学习会小组中最最出色的人，经常会被王教授请来给他们讲解英语演讲。
　　而从来的她，都是认真严谨的，就算下了课，找她问点别的问题，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眼睛里从不见绽放或涟漪，那温暖的笑声和眼神却能在无形中给人距离感。
　　原来当她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时，可以这么闪亮啊。
　　“哦……哦，对、对对，”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结结巴巴的，“天乐学长发现的，我老爸这个病，然后就陪着一起来了医院。”
　　“嗯……好的。”羽翩收回目光，硬生生浪费了5秒才终于缓过来，也压住从自己内心涌上来的酸楚，先、先安排好病人。
　　“来，带你介绍一下环境，你的床位是40。”
　　远处依旧清凉的声音传来，40这个数字极为清楚，但天乐也仅仅一顿，苦笑一阵，默默跟了上去。
　　“最后，”羽翩打开病房门，“这里便是您的病床，40。先把行李放一放，稍做休息，一会儿医生会来找您的，如果有什么别的需求就按铃。”
　　“好的好的。”魏斌微微点头，舒适地躺下，难收自己对羽翩赞赏的目光，当初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气质非凡，可想她是一位优秀的人，没想到全让自己猜对了。
　　“你这学姐够优秀的啊，一点也看不出是实习的样子。”医生压下嗓子和儿子说话，怪不得儿子每次谈起她都是龙飞凤舞的，那眼睛叫一个闪灵灵。
　　“怪不得你喜欢她。”魏枭差点呛着，“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和天乐学长是一对儿好吧！所以请用崇拜，请不要用喜欢。”
　　“唉……真可惜，这么好的女孩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说着还赏了他一个爆栗。
　　“我……”这不是晚生了几年吗……
　　魏枭悄悄看过去一眼正在关门的学姐，沮丧了一阵，可惜吗？
　　“诶诶诶！陪客证！陪客证！”听到老爸叫，魏枭才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倒水倒得整个桌子都是，放在桌子上的陪客证也湿了，字全都晕开了。
　　“呵呵……”用自己憨厚的笑容迎上老爸的嫌弃，“我再去要一张去……”
　　出了门，魏枭便嘟起嘴来，思绪还是没有从羽翩的背影里出来。
　　正要转身去护士站，心里却鬼使神差的往楼梯间那个方向看去，里面，传来了些许微妙的声音。
　　抬头往里看，一瞬间他便愣住，他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当做没看见然后走开，但这一瞬间却让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楼梯间里，羽翩缠上天乐，把他的头压下来，方便自己亲他。而他也很快回应。
　　他们是一对，这不是很正常嘛？
　　他自己问自己，却听不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