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易程》炊喜

6、忆往昔（三）

　　你要问她喜欢他吗？她也真的喜欢。问她对他有非分之想吗，她也真的有。但是她心里那根理智的弦还是没有断的。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四女学生，他呢，在她眼里是挑不出一点毛病，她怎么配的上他呢。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她一直都有。
　　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就会简单的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港乐男歌手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倒真希望他就是一个这么普通不起眼也不走红的男歌手，可事实不是。撇开出众外表不谈，撇开他身上她最欣赏的音乐才华和毫不媚俗的音乐追求不谈，就谈最老土的家世背景和门当户对之类的云云，她们就差得远了。
　　周家家大业大，作为家里的次子，他受尽疼爱。不想打理企业，那就由哥哥去帮爸爸的忙，他安心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不过就算他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家世，以他在她心中那个巅峰位置，她也自觉配不上他。
　　在她们认识的一段时间以后，她们一直都以友之名相处着，交流通讯都局限于简单的线上聊天和手机短讯，那次吃完饭后就没再见过面。
　　他看起来一派忙碌，消息也回复得不是很热络。
　　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很容易把自己放得很卑微。他不找她，她自然不敢找他。有时候鼓足了勇气发了一条讯息出去，接下来的一天就是耗在等回复上。手机稍微有一点动静梁易安都飞也似的扑过去，结果等来的都是失望。久了甚至出现幻听，疑神疑鬼地总感觉手机有提示音。这样的日子太煎熬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渐渐的，她接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纵使有缘再相见也是无份续前缘。她暗暗地想，她们终归有一天会渐失联系，最终回到最开始那样，归于陌路。很可叹可惜，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近两个月没有联系了，久到恍如隔世。但这两个月她也没有闲着，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关注follow他的动态新闻，就连八卦新闻她也照看不误，简直是在逐字逐句拜读。如果新闻不是捕风捉影信口雌黄的话，那么这两个月他也过得并不怎么样。她为他忧，他为美人愁。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汶瞳了。汶瞳是港乐乐坛最红的女歌手之一了，长得美，唱歌好听，粉丝一大把，唯一不好的就是总绯闻缠身。他和汶瞳也可以说是才子佳人一双，但天公不作美，恋爱两年，中间分分合合无数。
　　汶瞳半年前另结新欢，是个圈外的公子哥富二代，什么游艇派对泳池趴，财大气粗奢靡浪荡，倒也符合了外界对汶瞳一贯的期待。但是两个月前狗仔却称她惨遭新欢抛弃了。分手见人品这真是至理名言，分手后新欢多次在公众场合口无遮拦，对她出言不逊，连闺中秘事也一脸无所谓地说出来，还火上浇油般po了几张昔日的亲密照。尺度不算很大，但也已经让舆论哗然，汶瞳的风评口碑一落千丈。
　　按理说，艺人的私生活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看客是绝对管不着的，更没有权利去对艺人进行□□羞辱。再者，整件事最该讨伐的难道不是无视女性尊严的渣男吗？但现实就是这么疯魔，受害者成了被告，键盘侠们操起武器就对准了受伤害的弱者，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领对受害者进行疯狂讨伐。
　　男女平等不是时时平等，是偶尔平等，是有条件，看心情的。
　　在这件事上，明明受伤害的是汶瞳，梁易安对汶瞳非常同情，但同情也掩盖不了自己内心酸酸的情绪。因为在汶瞳出事后，在她很多昔日好友避之不及或者站得远远地观望局势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帮她的就是周呈蕤。他护着她，力挺她，连带着他圈里圈外的很多好友都一同站出来为汶瞳撑腰，帮着讨伐施害者。难怪这两个月人压根没时间回复她的信息，更别提主动联系她了。
　　她为君忧，君为美人愁啊。

　　但就是这么巧，这天梁易安被同寝的阿祖拉到餐馆吃饭的时候，却和他来了一个意外相见。彼时他正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梁易安落座的时候就瞧见了他的背影。对别人来说可能不那么好认，但是对梁易安不一样，恐怕连他的头发丝，她都认得出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想上去打招呼还不是不敢，一颗心只知道扑通扑通地跳，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一顿饭吃得浑身不自在，她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瞟，每瞟一次失望一次。
　　阿祖看她吃得心不在焉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个男人的背影，心里倒也明白了七八分。
　　嚯，春天到了，这妞思春呢。
　　她对周呈蕤的司马昭之心，除了周呈蕤，她身边的人没有谁是不知道的。阿祖觉得，这妞脑子可能是傻了。追星这种事，不是只有初高中生才玩得不亦乐乎的吗？照他们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去想着以后的offer实习工作，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不追星，她对娱乐圈的东西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她用筷子敲敲梁易安的碗，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请姐妹出来豪一豪，她倒好，尽知道看男人。
　　梁易安忙不迭回过神来，对着阿祖讨好地笑，又讨好地端着酒杯碰碰阿祖的杯子，咋咋呼呼，“恭喜我宝贝！预祝你早日飞黄腾达！”
　　阿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着承你吉言，抿了一口杯中酒。
　　和她同窗四年，阿祖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孩。人们总是习惯性地认为长得越漂亮的女孩就越不好相处，不是所有美都是岁月静好温婉可人的，有些美艳让人移不开眼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带着攻击性，所以一开始她刚认识梁易安的时候是有所保留的的。也不是嫉妒，就是觉得这么漂亮的人肯定事多，麻烦，不好相处。想到梁易安爹妈爱弟弟宠的，她更是下意识地决定以后对她敬而远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个大小姐脾气。
　　但慢慢相处下来阿祖发现，想不喜欢她还挺难。很身边的人相处了一圈，结果心里弯弯绕绕最少的是她，最懒得争懒得抢的也是她，还是和她相处最舒服。这不，一收到好消息，她就立刻想跟她分享，拉着她出来庆祝了。但是有什么用呢，撞上了这女孩的思春期，眼里哪里容得下自己。夹了几筷子菜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梁易安又眼神涣散了，目光又飘忽到了那边的男人身上。

　　周呈蕤当然不知道在他安安静静吃着饭的时候，自己承受了怎样火热的目光打量，又被哪个因好友重色轻己而怒火中烧的女孩所迁怒。他只在招呼结账的时候，无意识的一瞥，才终于对上了一道情绪万千的目光。他一愣，反应了几秒，一种好像很久远的熟悉感涌了上来。想起来她是谁了，他对她笑。
　　这一笑倒把梁易安整懵了，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结了帐，基于礼貌，周呈蕤还是走上前来打招呼，梁易安自然是笑得如花灿烂，更惹得阿祖一脸黑线。
　　他旁边的那位男子跟在身旁，看了看梁易安，又看了看周呈蕤，饶有兴趣地问他，“这位小姐是？”
　　“一个小妹妹。”周答，风轻云淡。
　　梁易安敛了敛笑，有点不悦，小妹妹，敢情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那这位小妹妹长得很是漂亮有气质啊。小妹妹有没有兴趣来参加hk星的海选啊？”那男人满脸堆笑。
　　她正郁闷着，这两个月的郁闷加上刚才的都一起涌了上来，压得她苦大仇深。她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那男人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抬起手指了指周呈蕤，“我这都做他的思想工作做了一晚上了，小妹妹你就不要也拒绝我咯。
　　周呈蕤横他一眼，转头对梁易安说，“你别听他的，自己做主。”
　　那男人倒不依不饶，硬是塞了一张名片到梁易安手中，向她挤眉弄眼，让她有兴趣的话记得联系自己。
　　“够了够了。”周呈蕤看着梁易安受到惊吓一般的脸，觉得不能再袖手旁观，把这个天天想着搞事情的朋友往后拉了一步。“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
　　那男人被拉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再重复一次海选的时间和地点，倒是周呈蕤走得不带一点留恋。

　　出了门，周呈蕤把男人塞上车，自己坐到了驾驶座，没好气，“范旗，你是不是有病？你没事搞人家一小姑娘干嘛？”
　　被点名的这位却一脸无所谓，舒舒服服地调整姿势，扣安全带之余还不忘絮絮叨叨，“我这是在为我伟大的事业前途着想。这项目我今年第一次接，肯定要搞得风光好看，绝对不能步去年的后尘。上年你不知道啊，你翻翻新闻，看得我触目惊心哦。参赛的那些都是什么水准的啊，冠军都比不上往年的十强最后一名。节目简直不能看，被批斗死了。我今年还不得努力努力啊？你这做朋友的不为我前途事业着想，让你当评委你不来，哦，你别忘了这次最大的投资方是谁，M.A.K，你们家的，没忘吧？你不关心你朋友的事业死活，也要想着给自己家企业捞点油水吧？你也应该盼着我这项目成功大捷吧？”
　　“能不能别唠唠叨叨的？你不说话能死？”
　　“职业病，懂不懂？”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八卦相，“刚那小妹妹真的很不错的，怎么认识的呀？”
　　“跟你有关系吗？”
　　范旗轻轻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呗。”末了又补了一句，“早日走出汶瞳阴影吧兄弟。”
　　周呈蕤抿抿嘴，踩了一脚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

　　而梁易安呢，她的一丁点期待都被撕得粉碎。
　　“你看他，他为什么都不太理我啊呜呜呜呜。”她哼哼唧唧地重重趴在了桌子上。
　　阿祖刚看范旗一顿无赖操作都看傻了，眼下梁易安又在哼哼唧唧。她实在忍无可忍，重重一筷子敲在她脑袋上，“傻啊你？你还真喜欢上人家？”
　　她不做声。
　　“你了解他吗你就喜欢他？你就是追星追傻了。”她恨铁不成钢，“追你的那么多，优质男一抓一把，你没必要去找一个这么陌生的男人冒这个险OK？”
　　“唉你不懂！”梁易安垂头丧气。
　　“啧我真是不懂了。”她恶狠狠咬下一口鸡肉，“看人家帅是吧？是，人家是帅，但金融系那个Jackson很差吗？追星是吧？明星仔是吧？那也是二十四线的啦？在香港二十四线明星能赚几个钱啊？你不如看下Grant，人家爸爸开证券所的。妹妹啊你护花使者里面挑一个，别为了他浪费生命了好吧？？看你那出息，整天对人家朝思暮想。毕业啦，论文写完了吗？offer拿到了吗？”
　　摇头。
　　“那就行了。别想了。好好把论文写了，把offer搞定。你努努力，我这边要是有什么风声的话立刻告诉你，肥水不流外人田。”
　　“嗯...”她吃着她的土豆，食之无味了。
　　毕业论文，offer，上班族，找一个过得去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她妈说的，不能穷其一生碌碌无为，可是这样，就有为了吗。
　　她想着刚才周呈蕤离开时的背影，清瘦但挺拔，她还是能觉得心动。
　　她开始不断地回想，回想跟他少有的相处时刻。他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沉默而专注，他和人说话的时候始终有礼谦逊，就是一个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在玩音乐的时候又是那么锋芒毕露。纵使他的音乐看起来离经叛道，与大众趣味和商业化背道而驰，可是如果你用心去了解沉下心来听了，就能被深深吸引。他这个人也一样，或许看起来清冷，总感觉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后满是克制和疏离，可要是真相处起来了，才会发现他的狡黠和羞赧是那么可爱。她很心动，无法克制的心动。
　　她玩起了手中的名片，刚刚那个人叫做范旗，影视城的一项目负责人。她在想，如果她真的参加了HK·Star的选拔，进了前三甲就有签约的机会。踏进了这个圈子，是不是就能离他更近一点呢？近到可以光明正大地争取和他多相处的机会，近到他不用回头都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天之后她特别用功刻苦，废寝忘食地泡在图书馆，，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大家都以为她转性了，阿祖以为她终于开窍，孺子可教，殊不知她只是想快点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好让她可以认认真真去参加海选。
　　六月的盛夏，烈日蝉鸣。当大家完成了所有的手续，在毕业典礼上喜极而泣时，她却喜忧参半。完成了四年学业固然值得欣喜，但是想到几日后的海选她倒有些紧张了。